第一百六十四章 备战

　　用大型宝船当火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成国的宝船长约七十米，装有巨大的方形硬帆，拥有十多个舱区，在体型上和佛朗机人的大帆船不相上下。

　　但由于火炮装配数量较少，炮火威力较差，在火力上无法与西式帆船相抗衡。而硬帆设计的先天缺陷则导致了它的航速比西式软帆船要差上一截。

　　然而宝船也有自己的优势，它采用了不设固定横桁的桅杆设计，虽然顺风加速的效率比软帆低，但它的操作更为简单，在风向多变的海域里，其灵活性也更强。

　　或许正是参考了本国船只的这一特点，水师的军港就设置在了这样一片风向多变的水域——三才湾。

　　三才湾位于白沙湾以东，因为港湾外分布了三座小岛，故而得名。这三座岛屿均是突兀高耸，无法驻军，连个哨塔都建不起来。因为地势的缘故，此处局部风向多变，正是有利于中式硬帆船作战的场地。

　　然而佛朗机人并不知晓硬帆船的特性，只知道成朝船只速度较慢，不值一提。

　　当然，只靠这点优势还是不够的。想用宝船来放火，还需要解决一些技术上的问题。

　　幸好，还有窦静阁。

　　已经是大炮巨舰的时代了，只想着用硫磺，火油来放火的话，就实在是太没创意了，还是用炸药来点火才更符合时代嘛。炸药应该填在前部船舱里，这样才可以给甲板上的船员留出足够的撤离时间。

　　不……这还不够保险！

　　不如在船上安装延时爆炸的定时炸弹，或者在船首安装撞角，在撞角上设置触发式的联动引爆装置……真的，只要下定决心败家，剩下的事情，就看你有多少想象力和创造力了。

　　“哪用得着这般麻烦？我找几十个甘愿牺牲的兄弟，跟那群番贼同归于尽就是了！”

　　沈达海看出来了，这些繁琐的设计，全是为了驾船的兄弟可以提前逃生。

　　十年前从岱州出海的时候，五十艘船上载了一万多人。这期间，死在船上的，死在海里的，死在异国他乡的兄弟，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而他们当中，不知有多少是因佛朗机人而死。这样的牺牲，沈达海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可不行，四叔啊，人命可是最宝贵的。如果只是费点脑子砸点钱，花点功夫就能办好的事情，何必非要拿人命去填呢？大家好不容易回到家乡，能过安稳日子了，可不能随意放弃。别说什么舍一人救万人，又不是没有解决办法，一人万人，我全都要！”

　　沈达海笑了，这就是所谓的妇人之仁吗？不过有这样的家主来当家，对那一千七百个兄弟和他们的亲眷来说，无疑是幸运的。至于作战计划能否顺利实行，就看在‘妇人之仁’的同时，他这个侄女是否也拥有足以成事的‘仁人之智’吧。

　　成国这边在紧锣密鼓的备战，而东宁岛上，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奥伦城中，几支舰队的全体舰长和高级士官们坐在一起，享受着盛大的宴会。

　　他们的餐桌上摆着的并不是吃腻了的干面包和酸奶酪，而是一道道精美华丽的中式菜肴。

　　“苏，你的菜，很好！”

　　总督弗雷克用最简单直接的番语称赞着筹办了宴会的苏全，这种程度的番语，苏全已经可以听懂了。

　　“谢谢！谢谢总督大人！这些都是按照骑士长的吩咐准备的！”

　　在苏全学会的番语里面，就这一句他说的最为流利。

　　而站在苏全身边的段杰，则露出了自豪和谦逊都平衡得恰到好处的表情。

　　段杰对自己的扈从十分满意：这苏全，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啊！

　　自到了东宁岛，进了奥伦城，不管是提供了有用的情报，或是马屁拍到了爽处，只要得到了佛朗机人的称赞，苏全都会自觉地归功于段杰。这也使得段杰在东宁岛汉官之中的地位稳步提升，已经从骑士升为了骑士长。

　　虽然只是多了个字，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好处。但能高出他人一头，享受着同僚们那些羡慕嫉妒的眼神，段杰就已经很满意了。

　　而段杰开心了，自然也就有人不开心了。原本最受弗雷克信重的汉官金德就很不高兴，他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苏先生的菜自然是好的，常宁县第三大酒楼的东家嘛。可我就想不明白啊，您一个开酒楼的，怎么能知道水师舰船的消息呢？”

　　质疑到底还是来了，苏全定了定神，按照早就设定好的说辞回答道：

　　“我早就有心投靠帝国，在遭人陷害入狱之前，已经派老仆来此缴纳了诚献银，购置了田产土地。当时思量着，除了银钱，还有什么能奉献给帝国，以示忠诚的呢？于是我便想到了刺探军情当作投名状。为了获得这些消息，在下可是没少花费心思。不过金先生啊，除了交银子之外，您又为帝国做了什么贡献呢？”

　　金德被苏全一句反问噎住，讪讪地离开了。

　　而另一个汉官田凯又忽然发难，质问起另一件事来：

　　“苏先生口口声声说是被东朝权贵陷害入狱，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轻易被那成国官府释放出来？”

　　这一问，苏全还没开口，段杰却抢先说道：

　　“那些贪官污吏只不过是想榨取苏先生的家财，侵吞他的产业。钱财已经被他们吃干抹净，再扣着人又有何益处？在那常宁大牢里，那些狗贼对我严刑拷打，要不是有苏先生照料，我的命已经没了。所以我离开时，自然要带苏先生一起脱离苦海啦！他名义上是我的扈从，实际上却和兄弟差不多。怎样？你们还有什么说辞，就别藏着掖着了，都一块抖出来吧！”

　　段杰本就是山贼出身，会些武艺，再加上眼下正受宠，其他汉官虽然看着眼红，却也不敢和他正面冲突。被他这么一喝，全都没了声息。

　　弗雷克安坐一旁，静静地看着属下斗嘴，也不加以阻拦。汉话他听不懂，但表情和语气却能读得出来。他知道，段杰和苏全这是招人嫉恨了。

　　不错，他有意优待嘉奖二人，就是要招他人嫉恨。只有嫉妒了，才会更努力做事。也想做骑士长吗？那就拿出更多有用的东西来！

　　在弗雷克眼里，对待这些投效帝国的汉官，就跟驱用牲畜没什么区别。一手皮鞭，一手饲料，有赏有罚，有饱有饥，才能驾驭得住。

　　而现在，他想给东朝成国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也正是需要这些汉官出言献策的时候。

　　段杰，苏全，金德，田凯……到底谁能成为帝国的栋梁，就看他们这一次的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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