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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将行


  合股开书局的事情暂时只是一个念头,外加陈迹圈圈画画的几张纸,一时半会儿想要开起来也是不可能的。

  时下要点还是放在读书一事上。因此大概的生活规律,便是每日晨练后夹着当日要讲的书赶往课堂,缩在最后角落里,如同稚子摇头读书。

  其后是一堂《经传》课,府学安排了专门的先生来讲,巳时左右才结束。之后有一个多时辰休息时间,申时再有一堂制艺课,其后的时间就自行支配了。除了不准随便离开学堂,倒无具体的限制。

  当然所谓“君子六艺”,这段空出来的时间,如果有意愿,生员也可以自己选择赶兴趣的“课外选修”。比起选择“结社”的大多数人,陈迹出于合理接近宋清明几人的打算,倒是选了“射”艺。

  经传课讲的都是四书五经,以及与之相关的历朝历代各大名家的集注解释,诸如《四书集注》。

  一段时间的官学教育后,陈迹很清楚的了解到想要走仕途,必须要读的书有《四书集注》、《孝经》、《小学》、《五经》传注、《周礼》、《仪礼》、《春秋之传》、《国语》、《成国策》、《性理》、《文选》、《八家文集》、《文章正宗》等等。按着正常步骤,读完这些书至少也得三几年时间,还不敢说真就能读得几成熟悉。

  依着曾经“陈迹”的性子,关乎这些书的内容没有遗存多少,也就等同于陈迹近乎需要重新来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今的灵魂也是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考试磨砺,虽说不甚会读书,考试的心得毕竟积累了不少,两年时间,应该能争取有所成就,实在不成,那就等着再下一届。陈迹给自己的目标,也就只是一个举人身份就行。大昭的举人,已经有了做官资格,等同于“候补官”了,至于“候补”多久,就看银子使到哪一层了。

  这些姑且都是后事,暂不赘述了。

  陈迹眼下最为上心的还是每天两个时辰的制艺课,也就是“作文规矩讲解课”,每次课上他都认真听讲,做着详细的笔记。为了方便速记,他带了几根鹅毛,每每刷刷记录时,都要遭受一大圈白眼,甚至课后授课的先生直接叫了他去谈话,问题一度上升到比较高的程度。最后还是在周老先生跟前做了一刻钟的解释,几位授课先生这才暂且放过他,后来经过几次尝试,陈迹做了一支长长的“竹管笔”,削了鹅毛作笔尖,也不再频繁蘸墨了,看起来也就不如单纯的鹅毛笔那么显眼。念及他以往的名声,先生们也当作视而不见了。当然每次交上来的文章字迹,先生们都会认真比对。

  对于这一点陈迹其实也不敢乱来,毕竟考试时一手俊逸的字也会加分不少,所以除了速记之外,他还是认真的练字的。而且简易“竹笔”吐墨严重,一不小心就污了笔记,也不适合用来写交上去的“作业”。

  陈迹虽说在各种正史野史上都了解过科举取士,真正接触后才发自灵魂的认知到这种制度的变态,更加深刻明白了古人读书考进士多么的不容易。终也能明白自己所熟知的诸如柳三变,李太白这些才情大佬,为何想要谋个官职都会那么难。

  因而,他是真的在认真读书了。这次赴学,那天与小染上街买得所有书都带了过来,还将陈修洁备的《皇明时文定》齐整的带着。因为童生试前陈迹选择的本经是《春秋》,相关的书籍只要家里有的他都一本不少的带着。至少从态度上,行为上,他有点读书人的样子了。至于这些书在学舍里躺尸,倒也不能怪他,毕竟是书先动的手嘛。

  ……

  结束一天的课业,陈迹腋下夹着小本子离开学堂。通过长长廊道,折转进了位于府学后面位置的学舍区,院墙上挖出的月亮门前,陈迹站住身形,看着围聚在自己房间的众多生员,嘴角一扯,嘀咕道:“还真是片刻不得闲啊。”

  听着隐约传来的议论,又有不少“不对付”的面孔,用膝盖想都知道肯定是有人趁着他不在做了什么小动作,于是就有人凑上来看热闹了。

  跟前这座小院住的都是率性、诚心二堂的内班学生,背后都有个当官的爹,家教倒都不怎么可观啊。

  有人注意到他走过去,各自扯了旁边的好友让开一条道来,眼中满是戏谑之色的看着他。陈迹缓缓走过去,见人都给给个笑脸,还不忘问一问:“诸位同窗好兴致啊,今天的课后作业完成了,都有时间过来我这里串门了?”

  偶尔也对上几个闪躲眼色,大抵是给人裹挟着来看热闹的可怜人,当然倒也不是真的出于对他的愧疚,仅仅是担心因为参与了看热闹给自家老爹带去厄运。陈修洁虽然只是掌管一府刑狱诉讼、储粮税收的通判,到底也是一府第三把椅子上的人,官声一直很好,但也没人敢保证不会因为帮儿子出气,给某些人穿穿小鞋。

  陈迹唇角含笑,没几步路走完全程,只见自己学舍的门已经给人踢开,书籍散了一地,床上被褥都给糟践的乱七八糟,某些地方甚至有不可描述的污秽物,也亏得这些家伙能够围着看半天热闹了。

  陈迹定定站在门口,抚额叹了一声,摇头道:“真是……干的漂亮啊。”

  围观生员愣在原地,都觉着与传闻中的陈家公子对不上号啊。

  陈迹转过身,看着众多同窗,“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学子,以后说不得还要在官场上碰见……真没想到这么早就能受到这等关爱,陈某真是倍感交集……”如是说着,似与众人说,又似自言自语,“真是,干的漂亮,不过既然要玩,陈某就陪着玩玩好了!上了场,可就没机会下场了哦!”

  月亮门那边,宋清明带着两个小跟班走了过来,瞥了眼屋里的境况,皱了皱眉,问到:“与先生说过了?”

  陈迹笑到:“干嘛要说?打架打不过就哭鼻子告老师告家长,那是大丈夫所为么?”

  宋清明哼了一声,懒得说话。

  陈迹笑笑,凑过去搂着宋清明肩膀,“既然来了,就帮忙打扫下了?”跟着看向朱成虎两人,笑眯眯道,“两位好人兄也一并帮个忙。”

  看戏的众生员纷纷让开,大抵是碍于宋清明的身份。

  “别拧着眉了,本来就丑。”陈迹放开宋清明,看着缩在后面的朱成虎。

  “知道是谁做的?”宋清明蹙眉问到。

  陈迹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宋清明让开几步,冷声道:“我来看热闹。”

  陈迹也不恼,看了屋里一眼,说到,“我先收拾收拾,你们先回去,明天我去找你们……”

  说罢将手里的小册子,砚台,竹管笔递给了宋清明,卷着袖子进了屋。

  宋清明站在原地看了看,没有进去帮忙,转身就走,朱成虎两人犹豫片刻,朝陈迹告罪一声,折身追上了宋清明。朱成虎试探道,“明哥,你可不能乱来!”

  宋清明嘴角一扯,叹道:“我能怎么乱来呢?”回头看了眼亮起油灯的学舍,眉头拧了起来,这世道,读书人,呵……

  陈迹细心将弄乱的书收了起来,擦拭干净,一双儒袖已经缀上了一团团污渍,浑浊的灯火里,莫名难受起来,盯着白条上的“仪礼”二字,悠悠道:“老陈同志哦,这就是你不放弃的世道啊!”

  “有你这么个能耐爹,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啊。”陈迹取了书箱过来,将擦干净的《仪礼》装进去,蹲下身捡起一部《孝经》,扯着袖子擦了又擦,不忘哈两口气,“真是顶好的读书种子啊。”

  昏暗的油灯里,伴随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恶臭,屋子里的身影好久都没站起来,看着有些孤独。

  这一天是陈迹来到青州府学的第三十七天了。在这不长的时间里,也算是处处与人为善,谨身堂思过的几天,都还从牙缝里漏出些东西养着跃墙而来的野猫。反倒是发生在身上的事情,越来越过分了。

  最先只是小打小闹,或是将他课堂上的桌椅弄坏,或是往他屋子里泼些墨,或是路上遇见啐两口唾沫,或是三五成群编排他几句有的没的……跟前这直接闯进房间破坏泼屎,倒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陈迹想到他们不会放弃,却没想到会是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这是当初那位劣迹斑斑的“陈迹”都不屑于的手段啊。

  读书人……

  呵……

  陈迹席地而坐,双手十指交叉抱在膝前,油灯将灭,他满是玩味的笑了起来,“陈迹啊,就算以前你得罪过满青州的读书人,眼下也该还清了吧……往后,可就没道理叫人给我添堵了啊,你说,对吧?”

  油灯噗的熄掉了,黑暗中,陈迹起身,拍拍屁股,提着书箱走了出来,周身萦绕着一股刺鼻臭味……

  月色散在儒袍上的污渍里,并也暗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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