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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死穴


  待傅长雪将米团抱回房间安顿好之后,裴贞又重新为米团施针。傅长雪就站在裴贞身边,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手法快如闪电,一套针施完已是深夜。米团面色终于恢复如初,安稳的睡着了。而裴贞的脸色,却差了很多。

  施针完毕的裴贞,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滑下,让傅长雪心中一惊。

  他赶紧上前去,扶着他在米团睡房外的软榻上坐下。

  “裴长史,你怎么样了?”傅长雪很是担心他。

  “我无妨,只是我现在需要调息一下。劳烦你帮我护法,不要让任何人闯进来。”

  “好。”

  傅长雪见裴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多话,看他坐稳,便快步走到门口,与卫长风一起,两人守在门外。

  房内的裴贞,努力让自己坐直,运起玲珑心法调息。时间就这么慢慢流逝,直到月亮偏过中天,房门才再次打开,裴贞缓步而出,脸色已经恢复如初。

  “走吧,去书库。”裴贞对傅长雪说道。

  书库的灯重新燃起,傅长雪撤去了所有侍从,只留卫长风一人,守在门外。

  风在窗外呜咽,吹的书库里,烛火忽明忽暗,一如此时傅长雪的心情。

  “裴师兄,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傅长雪开口问道。

  “我已无大碍,你放心吧。”裴贞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轻描淡写的答道。

  “没事就好。”傅长雪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些,可以转念再想到米团,他的心又揪了起来。他眉头紧锁,看了看裴贞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斟酌着开口道:“裴师兄,这里现在已无外人,长雪叫你一声师兄,希望你能将发生在团团身上的真相告诉我。可以吗?”

  裴贞背光而坐,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太清楚。他没有说话,放下了茶盏,侧着脸,看着窗户上傅长雪和他两人的身影出起神来。

  傅长雪耐着性子等了会儿,裴贞却似乎对那窗纸上的人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盯着看着,挪不开眼。

  “裴师兄你……”

  傅长雪张了张嘴,刚说了四个字,便将剩下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忽然他猛的站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似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他的身形仿佛凝固了一般,就这么呆呆的站着,站了好一会儿。

  “不可能……”傅长雪自言自语的道:“绝对不可能。”

  他一边喃喃自语的说着,一边烦躁不安的在屋内来回踱步。

  裴贞转过头,看着他来回踱步的样子,眼中浮现一丝了然。

  傅长雪藏于长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他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一编又一遍,试图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可是却发现,这个假设宛若一副铁拳,牢牢扼住了他的喉咙,钳制住了他的头脑,让他无法思考,难以喘息。

  他猛地顿住,一抬头,和裴贞对上了视线。

  “你,都知道?”裴贞漫不经心的开口,眼睛却将傅长雪牢牢锁住。

  傅长雪的瞳孔猛地一缩,裴贞的这句话,无疑让他心中的猜测,又却变得真实了几分。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一个猜测。”

  裴贞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却硬是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看的傅长雪的眉头,锁的更死了。

  “聪明如你,天下无双的长雪公子的猜测,往往与真相的距离不会很远。”

  “我现在不是什么天下无双的公子。”傅长雪长腿一迈,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裴贞的跟前,他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的看向裴贞,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现在只是团团的夫君,而她,是我此生唯一挚爱。我不能……不能……失去她。”

  傅长雪的话越说越艰难,那些他连想都不愿想的念头,若是成真,只怕他会疯。

  可是,事实便是事实。米团今天的这个情况,还有裴贞今天所用金针,都说明了一件事,而这件事,光是将它说出口,就要花光他所有的力气了。可是,却又不得不提。

  “是,因为琮皇吗?”傅长雪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裴贞的眼睛因为那两个字,而变得暗淡起来。命运,果然是是谁都无法抵抗的,他不能,他师父不能,即便是身为人皇的米团,也不能。裴贞深深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

  “不错,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小师妹今天会这般,就是因为她亲手封印了琮皇的缘故。”

  “我听团团说了,当时琮皇欲为害人世,令师耗尽百年修为铸成大阵,团团与你联手,方才将其封印。按道理说,他不能再有所动作了,为何现在又会这样?莫非,是反噬?”

  面对傅长雪的疑问,裴贞摇了摇头,他看着被从窗户缝里透进的北风吹的忽明忽暗的烛火缓缓道:

  “人皇和琮皇本就是相伴而临世,玲珑棋谷很早就开始关注人皇与琮皇了。我曾经在岛上的藏书阁,翻遍古籍。书上记载:人皇福荫于人世,琮皇受礼于天地。两者相辅相成,人世方能享百代兴盛。

  可是,师尊却并不这么认为。家师南翁,人称玲珑剑仙。浪迹人世数百年,踏遍山河,见过人世百态。早将人皇福泽百代这件事,看的一清二楚了。

  他曾经告诉我:人皇与琮皇,带来的并不是福泽万民,他也从没见过能兴盛百代的人世。

  自有记载以来,每每人皇降临于人世之后,带来的都是无休止的征战与杀戮。人人都想将人皇与琮皇占为己有,以登高位,独享福泽。

  所以,他视人皇与琮皇为灾祸。他说,琮皇,代表的就是欲望与贪婪。而人皇,不过是琮皇于人世间的傀儡罢了。”

  傀儡吗……

  傅长雪摇了摇头,他的团团,才不会是傀儡,她不会屈服。

  “团团她,既不会为害人世,也绝不可能沦为傀儡。”

  面对傅长雪斩钉截铁的话,裴贞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小师妹确实与众不同,师尊很喜欢她,心疼她。甚至愿意舍却百年修为,助她功成。可是,却终究难逃命中厄运。”

  “厄运?什么厄运?”傅长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裴贞叹了口气,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风已经听了,漫天的乌云被吹得干干净净,只剩一轮明月孤悬。

  “小师妹亲手封印的琮皇,虽说斩断了恶缘,可是却为自己埋下了一个灾祸。人皇与琮皇,就像人与影子,两者原本不可割裂。一损俱损,本是无可避免。师尊终其一生,耗尽修为铸成的大阵,也不过保了小师妹这些天而已。可见,师尊也失败了。”

  裴贞的话傅长雪越听越觉得不妙,到底是怎样的失败连剑仙南翁都不能避免?

  玲珑剑仙,寿与天齐,可向天借命。连他都不可避免的失败,或许,只有一个。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一阕轻吟,朗如明月,寒若冰霜。

  傅长雪的话落在裴贞耳中,听的他眼眶一红。

  师尊啊师尊,您做了一辈子子的潇洒剑仙。却在最后的最后,以命赌天,逆天改命终落得个跌落红尘,撒手人寰。

  如今您以命相护的小师妹,危在旦夕。徒儿也无能为力。唯有同师尊一样,以命相护了。

  或许,这就是我入师门的最终使命吧。

  风,从远处吹来,带来一丝寒气,拉动着天上的薄雾,将月亮的半遮半掩。将裴贞的长发,轻轻吹起,飘于身后。

  裴贞的脸上,掠过一抹浅浅的笑意。他看着天上朦胧的月亮,这月亮,和他初次见到米团的那天,真像。

  朗朗明月,昭昭我心。师父,徒儿不后悔。

  裴贞脸上的笑意,落在傅长雪的眼中,让他大为惊骇。

  裴贞是什么人?他是玲珑棋谷首徒,玲珑剑仙最为得意的大弟子。他的能力纵横六国,只怕也难有人与他匹敌。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人,却露出了这般决绝的笑容?他口中的厄运当真这般……要人性命吗?

  “裴师兄,团团当真非死不可吗?”

  傅长雪一把抓住裴贞的手,将他的思绪猛然拉回。他愣愣的看了看傅长雪,被他那句毫不掩饰的非死不可震住了。

  果然,当真相被说出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残忍。

  裴贞别过头去,甩开了傅长雪的手,关上窗户坐回桌边。傅长雪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在他身边坐下。裴贞终是叹了口气,将一切娓娓道来。

  “小师妹她,与琮皇本是伴生临世。当年琮皇即便是被师尊封在昆仑玉中,可也是从未离开过她的身边。如今却被她自己亲手封印,这就相当于,将自己活生生的撕裂一般。

  虽然在师尊的大阵之中,已经将伤害降至最低,但是这对小师妹的影响,仍是不可避免。拖到今日方才发作,已经是相当难得。

  更何况逆天改命,天罚必至。这一点,师尊躲不掉,小师妹她也躲不掉。没人能,躲得掉。”

  裴贞的声音越说越苍凉,他似乎在说米团,又似乎在说自己。

  “可是,你已经找到了化解的方法对不对?所以你才会将金针随身携带,以防不时之需。

  而且,据我观察,那套金针,并不是寻常之物。它比寻常金针长了太多,通体泛着红光,却又不是淬染药物所致。你用那套针法虽让团团恢复如初,而你自己却虚脱至此。莫非……你与令师玲珑剑仙一样,想要用自身的修为封印身为人皇的团团吗?”

  傅长雪紧盯着裴贞,将自己心中的疑惑一一说出。

  裴贞被傅长雪的话说得愣住了,就这么呆呆的看了傅长雪半晌。他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声音很大,放肆,甚至有些竭斯底里。

  傅长雪却是不为所动的坐在一旁,看着他笑,看着他慢慢的恢复正常。

  “你,当真不愧是天下无双的长雪公子。随便猜一猜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裴某佩服。”

  裴贞端起茶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顺了顺气对傅长雪说道:

  “不过放心,我并没有封印你的团团。琮皇已除,小师妹作为琮皇宿主已对人世没有威胁。只是她因此所受的伤害无法磨灭。

  这样的伤害只怕会跟着她一辈子,若是师尊尚在,或许还有治愈之法。我不及师尊,只是在她体内,布下阵法,渡些修为给她,让她好受些。你且安心吧,她目前应该没事了。”

  话虽这般说给傅长雪听,可是他自己却清楚地很,米团所受伤害并非几次传渡修为便能弥补的。而他的修为远不比南翁的修炼百年的修为,雄浑深厚,也总有耗尽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又有谁能继续给米团续命呢?

  裴贞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傅长雪没有再继续逼问,他对裴贞深深一拜,走出书库。

  他不是练武之人,并不知道修为对于习武者来说是多么重要。可是单单从裴贞为米团渡过修为之后虚弱模样就能看出,裴贞口中所说的布阵与渡修为绝非容易。

  人生向来没有容易走的路,而米团选择的,是最难的一条路。她从不后悔,追随她的人,也不后悔。而他,亦是不悔。

  上穷碧落下黄泉,团团,此生与你,定不再分离。

  第二天米团醒了过来,她睁开双眼,看着帐顶,眼角滑落一滴眼泪。她似乎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而在梦中,她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还好,还好,只是个梦而已。可是为什么,眼泪却总是落个不停。

  候在一旁的伺候的侍女见睡房内有了动静,赶忙进去伺候,却被满面泪痕的米团吓了一跳。

  “陛下,您是不是又有哪里不适?可要奴婢再去请长史大人来为陛下施针?”

  原来昨日是裴贞为她救治的吗?她这个大师兄,倒是无所不能的样子。

  米团起身下床,只觉得自己浑身轻松,并无不适,完全不像昨日那般。

  “无妨,我已无大碍,去端水来我洗把脸。”

  梳洗过后,米团如往日一般雷打不动的做起早课,却在运起玲珑心法的一瞬间发现了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在她的体内做了一个屏障,竟让她运功不畅?

  是……裴贞?

  “长史大人何在?”米团睁开双眼向侍女问道。

  “回禀陛下,昨夜书库的灯彻夜未灭,长史大人此时或许还在书库。”

  “谁都不许跟来。”

  米团留下一句话,人便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群侍女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书库的门,猛然被打开。一阵冷风带着冬日清晨的寒气从外面灌了进来。而在一旁软榻上盘腿禅坐的裴贞却不为所动,他的长发被冷风吹起,飘散在身后,却是面色如常,一动不动。

  “小师妹,你醒了。”

  似乎是知道来人是谁,裴贞紧抿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中精光满溢,将米团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站起身笑道:

  “恢复的不错。”

  米团一言不发的反手关上书库的门,走到书案边的椅子上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顺便也帮裴贞倒了一杯,递到了他的手上。

  裴贞眉毛一挑伸手接过,咋舌道:

  “小师妹忽然对我这么好,师兄我,受宠若惊了。”

  米团瞥了他一眼,退后两步,对他拱手正色道:

  “多谢大师兄,昨天出手相救。”

  “你我,不必说这些。”裴贞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在米团身边坐下。

  清晨的日光带着些许暖意,从高高的窗棱中散入书库,照在对坐的两人身上。米团抱着茶盏,沉吟半晌,终是开口问道:

  “师兄,为何你要封我功体?”

  这个问题,在裴贞意料之中。他知道,米团每天都会雷打不动的做早课,昨日他以金针刺体在她体内设下禁锢,今日她晨起运功,定会发现,必然会来找他问个明白。

  裴贞看向米团,晨光之下,她白皙的脸泛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好看极了。仿佛一切灾厄,从未在她身上发生过。

  只是她的眼神清澈中透漏着几分冷意与质询,她的眉宇间萦绕着那些挥之不去的忧愁与坚韧告诉着他,现实是何等残酷。

  裴贞轻轻叹了口气,对米团劝导道:

  “小师妹,我这般做,是为了你好。你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不可再轻易动武运功。我将你的功体封住,只是为了不让你伤害自身而已。”

  “为我好?”

  米团的眉头一锁,脸上的神情陡然冷肃了起来,她猛的站起身,走到放在书案上的沙盘便,手指沙盘对裴贞说道:

  “师兄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境况吗?大战在即,朝夕难保。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都恨不能当作十个人用。师兄你却在这个时候将我功体封住,那我要如何领兵作战,又要如何截断燕兵粮草,突围北上?”

  “任凭你武功盖世,也抵挡不了千军万马。行军作战靠的是兵法布阵,而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力高低!”裴贞反驳道。

  “古有关羽,赵子龙,今有郭子仪,苏定方。试问师兄,古往今来的豪杰有谁不是身先士卒,驰骋疆场。

  半月后,燕兵粮草便至。那批粮草,无论于敌于我都是极其关键的所在。燕兵必将重兵把守,而我们对其也是势在必得。此一役,定然是一场硬仗。

  敢问师兄,莫非想要让我看着将士们去赴死,自己在城中坐享安逸,捡便宜吗?米团岂是那等奸猾怕死之人?”

  米团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大,一想到那场可预见的大战她更加愤恨。

  “你不怕死,我怕!”

  裴贞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米团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生气的模样。

  他上前一把抓住米团的手腕。那手腕,如今是如此织细,仿佛他一用力就会折断一般。这双手,这个人在玲珑岛上的时候还活蹦乱跳,肆无忌惮的踹他,揍他,让他抱头鼠窜。可是如今,她瘦小的身躯在沉重的铠甲之下,越来越虚弱,生命消逝的速度远远快过他拼命拯救的速度。

  他并不想和米团争吵,可是她这样丝毫不顾及自身,无疑是在自寻死路,他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做呢?

  裴贞一把将米团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仿佛她随时会消失一般,害怕的颤抖起来。

  “小师妹,我真的害怕。我答应过师尊,要守着你,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大师兄……”

  裴贞的样子吓到了米团,她从未见过裴贞这么害怕过,难道她,真的会死吗?

  米团手足无措的被他抱着,忽然想到了自己清晨起来的时候做得那个梦,那个过于真实的梦。

  她真的,会死吗?

  米团将脸贴在裴贞的胸膛上,他还在断断续续的呢喃着什么,她听的并不十分分明。似乎是在因为梦中已经看见了自己的结局的缘故,当她认真的去想自己是否真的会死这件事的时候,反而不害怕了。

  人的一生,终究是要死的。没有谁能真正的长生不老,连她的师父南翁都做不到,更别说她了。

  她此生至今,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她已经不害怕了。

  慢慢的裴贞的心跳声,与她的心跳声,融为一体,她知道他终于冷静下来了。

  她慢慢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微微涨红的脸,从袖中掏出小帕为他擦去眼角泪花。裴贞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难为情的样子看的米团笑了起来。

  “多大的人了,竟然吓哭了。你可是大师兄啊,真是的。”

  裴贞躲开她的手,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师兄,给我解开禁锢吧。”

  裴贞的背影一僵,米团顿了顿,仍是继续说了下去。

  “师兄,我不怕死。因为我们每个人终究都会死去,没人能活过长久的时间。我不在乎活的时间是长还是短,我在乎的是临死之前,是否后悔。师兄,你成全我吧。”

  米团恳切的话语,听在裴贞的耳朵里却如同针刺一般的痛苦。

  “不行。”

  忽然高大的窗户被狂风吹开,冷风将夹杂着沙砾横扫屋内,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待米团回过神,书库里哪里还有裴贞的影子。

  这个裴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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