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真正的真相
又是人皇，这三个字米团真是听的厌烦了。
人皇，人皇，难道她的名字叫人皇？什么天命，什么道义，真是可笑。
她从来不知道那个白瓷梅瓶竟然还有什么封印的力量，在她的记忆中，她对那白瓷梅瓶的感情，不过是赵佑娴坐在它的旁边，言笑晏晏的模样；午后的阳光，照在那雪白的瓶身上，将影子投在墙上，提醒她慢慢逝去的悠闲时光。
现在，米宅没了，她爹娘，也没了。这个瓶子，不过是勾起她残存的一丝回忆，那回忆带着往昔的温度将她的心底温热，眼底印红而已。
这和人皇有什么关系？
米团的眼中掠过一抹讥讽，她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片，对着光看了看。阳光下它的光泽依旧，只是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团哥了。
“我不明白。”米团将碎片扔回地上，从袖中取出小帕擦了擦手，对裴贞似笑非笑的说道：“师兄，别叫我人皇。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只怕担不起你那崇高远大的期望。”
裴贞看着态度迥然改变的米团，眉头一锁，他站起神来，走到米团身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师妹，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吗？”
“没有开玩笑，我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米团的回答，相当发自肺腑。
“哼！”
裴贞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正欲开口，耳力极好的他忽然听到外面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立刻向米团和傅长雪示意不要说话，等了一会，只听门口传来轻轻的说话声，然后来人又走开了。待来人走远，裴贞走到门口，将紧闭的房门啪的打开。
此时，门外只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裴贞安排在八木庄的守卫，武功极高。他看到裴贞，立刻单膝跪下，沉声问道：
“主人，有何吩咐？”
裴贞看了看客房两边，对他问道：
“刚才，是谁上来了？”
“是周曙周大人，他来欲找大小姐商量事情，属下遵主人吩咐，让他退下了。”
侍卫一五一十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裴贞走到栏杆边，看了看下面。这个地方是八木庄的顶层，这一边只有他与米团的房间而已。这里视野非常开阔，任何人走到这里来，还没穿过走廊就会被他发现。这是他刻意的安排，他从见到周曙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对他展开了调查，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他。在大周的时候没有，在燕国的土地上，就更不会相信他了。
裴贞对守卫吩咐道：“给我看好了，一个蚊子都不许飞上来。”
“是，主人。”
裴贞回到房内，将门关好，米团见他神色严肃，不由的问道：
“师兄，刚才是怎么了？谁来了？”
“是周大人，他来找你。”
裴贞看了眼米团，叹了口气。他从十三岁开始，与米团接触，虽然米团不知道，可是他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知道的非常清楚。他曾经相当笃定的以为自己对米团的了解，超过任何人，甚至是师尊。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了那份自信。现在，眼前的这个小师妹，对她的自己应该担起的身份格外的抗拒，她一脸冷漠又决然的样子，让他不知所措。
米团或许不知道，她身为人皇的身份早已暴露，这个秘密被暴露，就代表着，她的性命已经悬于刀口。抗拒，只会让已知的风险，便成未知的风险。
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人皇的传说而疯狂，人皇带来的不仅仅是君临天下的权利，更是与之相伴的财富。
传说，人皇的宫殿里，宝座之下便是堆成小山的金银财宝。人皇头戴纯金的皇冠，身披金丝织就的龙袍。而那金丝龙袍上更是镶满了各种宝石，一颗颗光彩夺目的宝石，在透过宫殿巨大的纯金雕花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的照射下，璀璨无比，让人无法直视。
然而裴贞却知道，真正的人皇宝座下的财宝堆，是流淌着鲜血的，是由无数冤魂换来的。
正所谓一将成名万骨枯，战争的胜利永远伴随着牺牲。可是人们从来不会将牺牲，将死亡写进传说。
裴贞看着一脸淡漠的米团和置身事外的傅长雪，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二十岁开始游历各国，可谓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是像傅长雪和米团这样的人，他当真是头一回碰到。
一个是天之骄子，身怀惊世之才，却愿意为自己心爱之人，抛弃所有，只做一个舞文弄墨的穷酸文人。
一个是天命之人，本该遨游寰宇，君临四方。却偏偏，视其为敝履，嫌弃万分。
偏偏他裴贞奉了师命，必须将人皇送上皇位。
……
师尊啊，老头子！你这是扔了个什么差事给我！你自己倒好，仙游方外，却留下我一人面对这个倔强的要死的米团！
裴贞此时捏着茶杯，脸上的表情如走马灯一般，十分精彩。看的米团都不知道是该打断他好呢，还是应该让他继续。打断他吧，好像有点可怜的样子。不打断吧，她对人皇这件事，还没有表态。到底该怎么好呢？
就在米团纠结的时候，只见裴贞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他顺便将米团和傅长雪手上的茶杯也收进了茶盘，然后将茶盘放到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铺在桌子上。
米团凑过去一看，竟然是大陆列国地图。这张地图，很大，很薄。将大路上的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大大小小的国家全都罗列了进去。有些标记甚至是她见都没见过的。
“这是……什么地图？竟然有这么多的国家？”米团一个个看去过，惊讶无比。
裴贞颇为骄傲的看了眼惊讶的米团，指着地图上的印章说道：
“这是我做的，大陆列国全貌地图。这是我花了十余年时间，周游列国绘制而成。这份地图，我分成了几个部分，送给了几个人。现在大周和燕国的皇家藏书馆，应该收有我赠与的部分地图。不过嘛，列国全貌地图，就这么独一份。”
原来如此！难怪有几分眼熟。
米团将细细的看着大周的部分，果然和她在江州的白鹭书院藏经阁看到的那份地图一模一样。
“师兄，你真是好厉害，师妹我佩服！”米团由衷的赞叹道。
裴贞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将地图四角压住，然后手中扇子指向米团说道：
“小师妹，我给你看这份地图不是为了让你夸我，而是让你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要做的……事情？”米团眨巴眨巴双眼，有些不明所以。
“不错。”
裴贞将扇子指向地图中，他看了眼米团，然后开口说道：
“这，就是你的天下。天子，君临四方。在这个乱世，大周的皇帝做不到，燕国的皇帝做不到，南楚的皇帝同样做不到。但是你，可以做到。这是你身为人皇的职责所在，也是你的天命所在。”
又来……米团脑袋上垂下三根黑线，她不赞成的开口道：
“师兄，我都说过了我对这个什么人皇没兴趣……”
米团的话被裴贞打断，他将手上的扇子啪的一声打开，拦在米团的面前。此时傅长雪亦拉了拉欲再次辩驳的米团对她小声说道：
“团团，先听听裴公子想要说什么吧。”
傅长雪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是却非常有效。米团果然很听话的冲裴贞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连表情都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这个丫头真是……
裴贞无力扶额，有心吐槽，而时间却不允许了。
他收回扇子，指了指地图，对米团继续说道：
“师妹，天命不可改，你人皇的身份在琮皇觉醒的那一天就已经暴露了。这件事，绝非我一个人知道。或许，周曙周大人也正是收到了你是人皇的消息，才会辗转找上你。”
“当真？他不是想要除掉左甄棠，为我舅舅报仇吗？”米团问道。
裴贞的冷笑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
“报仇？若是周曙当真有这份忠心，刺杀是简单的方式。赵佑吉已经亡故二十多年了，若是他当真想要报仇，这二十多年来定会找到机会得手。可是他却选择了让你出面，打着你燕国被迫害的大长公主之女的名义。
表面上，是让燕国受迫害的皇室血脉重回大燕，实际上，却是在打着你的旗号逼宫。师妹，我相信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周曙要的绝对不仅仅是除掉左甄棠这么简单，他要的是让赵佑钧退位，让你从大燕的公主，变成大燕的女皇陛下。”
以燕国现在兵力，吞并大周，打下南楚和西蜀根本不在话下，更不用说，周边的其他小国家。小师妹，或许你不信。可是那看似忠心耿耿的周曙，他的野心，只怕远远不除掉左甄棠。他的野心，或许就是要成为那个站在人皇宝座边上的人。那个，为人皇看守她的财宝堆的人。”
“逼宫……吗？”
诚然，这件事米团确实想过，可是她总是更愿意相信，周曙是为了除掉奸佞之臣。因为当他提起赵佑吉和她娘的时候，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痛惜。
米团垂下头，她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头一次觉得这个地图这般陌生。
此时，一直沉默的傅长雪，看向裴贞，他的眼中掠过一道精光，淡然开口道：
“所以，其实站在人皇的宝座边，为人皇看管她的财宝堆的人，应该是裴公子？”
裴贞眉毛一挑，他将小扇在手中慢慢合拢，看向傅长雪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认同与骄傲。他微微仰头，绽出一抹踌躇满志的笑容。
“傅公子说的没错，那个位置上的人，确实应该是我。”
什么？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裴贞要做站在人皇的宝座边上的人？忽然，她的脑中一个想法忽然出现，这个想法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米团抬头看向裴贞，迟疑的开口问道：
“师兄，莫非，是这是师父的意思？”
裴贞的眼中露出一抹讶异，只是转瞬间，他眼中的讶异变成了赞赏，他眼中笑意沉沉的轻轻拍了拍米团的头，感叹道：
“丫头，你终于想明白了吗？不要怪师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世太平。”
忽然间，往昔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她一直就很奇怪，为什么那么有名的玲珑剑仙会好好的收她为徒，为什么偌大的玲珑岛里，就只有她一个徒弟。为什么传说中已然出世的南翁会亲自到她的家中，传授她的贴身丫鬟红枣和桂圆阵法。并且亲自找出合适的地方，让她爹在江州米宅的地下做了一个几乎与玲珑岛海底一模一样的大阵。
这一切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封印琮皇。因为琮皇与她根本就是伴生的，封印琮皇，就是封印她。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阻止人皇降世。
“师父，是不是曾经想要将我终生囚禁在玲珑岛？”
米团的声音森冷而悲痛，她带着渺茫的希望将问题问出，却只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是裴贞却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师尊当年想将襁褓中的你直接带走，那时候在你身上施展禁术或许就可以阻止琮皇伴生，可是米老先生和米夫人竭力阻拦，师尊也没有办法。所以师尊只好等你长大之后，再将你带去玲珑棋谷。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无法对你施展禁术，即便是我与师尊联手，也做不到。”
“原来，师父当真是想要囚禁我一辈子，那我和被封印的琮皇有什么区别？米团喃喃自语，一颗心，冰冷不已。
裴贞看着米团的这副摸样，笑了起来，他揉了揉米团的顶发，对她柔声道：
“区别就在于你是我的小师妹，是师尊的关门弟子。要知道，师尊正是舍不得你，不愿意牺牲你，又想保住大地苍生，才会花费数十年的心血教你这些。他希望你能走在正途之上，上一个人皇降世之时，人世间乱战连连，恍若人间地狱。
现在人皇再临，你的身边，不再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琮皇，而是我。师妹，相信我。你一定不会堕入魔障，有我在，你定会成为开启百代盛世的真正人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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