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白祁之死
李松是何等的精明，他听刘肃的话锋已转，赶紧站起来向着刘肃躬身道：
“怎敢，怎敢，下官也只是实话实说。微臣在朝为官，无非是为圣上分忧，为都公分忧而已。”
刘肃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人来，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李松的肩膀说道：
“很好，李大人，这件事就交给你办，老夫就静待功成之日了。”
“都公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办妥。”
三日之后。
傅长雪清晨刚入御史台，尚未坐稳，只见杨简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
“亚台大人，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惊慌？不要着急，细细说来？”
杨简是他专门调出来负责白祁通敌一案的御史，这一大早他这般行色匆匆的赶过来，令傅长雪心中顿生不详。
“启禀亚台大人，白将军忽然口吐鲜血，危在旦夕。”
“什么？”
傅长雪脸色陡然一变，他猛地站了起来，撩起袍子就往台狱走去，杨简赶紧跟了上去。路上傅长雪一边走一边向杨简问道：
“好好的怎么会口吐鲜血？”
“据狱卒来报，白将军今天早上吃完早饭后，向往常一样的写字，写的好好的，忽然就吐血了，狱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简一个字也不差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之傅长雪，傅长雪眉头紧锁，他昨天调阅白祁一案的相关资料，查阅往来信件的时候发现似乎有不通之处，正欲提审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可曾请御医？”
“已经去请了，我先一步过来报知大人。”
傅长雪点点头，加快了脚步。他心中的不安正在一点点放大，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即便是他，也有些始料未及。二人紧赶慢赶的赶到了台狱，走到关押白祁的牢房的时候，发现御医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正蹲在地上为躺在草席上的白祁查看伤情。
杨简一看，这个人正是这些天来为白祁治疗肩伤的御医朱溪，赶紧上前问道：“朱御医，白将军情况如何？”
朱溪闻言转过身，看到傅长雪也来了，眼睛闪烁了一下，躬身拱手施礼道：
“见过亚台大人，杨大人。”
傅长雪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祁，已然顾不上寒暄。微微颔首，大步上前，越过朱溪，走到白祁身边，却发现白祁面无血色，嘴唇乌紫。他心中一凛，伸手一探他的鼻息，竟是连一丝呼吸都没有了，顿时心中大骇。
“朱御医！白祁将军是怎么回事？”
“亚台大人。”朱溪转过身，眼睛扫过白祁挺直不动的身躯，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缓缓道：“白将军他，已经毒发，身故了。”
“毒发？”傅长雪站了起来，他的双眼紧紧盯着朱溪，又看了看杨简，沉声问道：
“台狱监管森严，白将军人在狱中，何故会毒发身亡？中的什么毒？毒从何来？”
杨简被傅长雪锐利的目光一扫，心中顿时有些慌乱。他向来行事稳妥深的傅长雪的信任，所以傅长雪才会将白祁交给他。从夏口到京城一直不曾出现任何差错，直到昨天，他临走的时候还来看过白祁，他虽然因为肩伤的关系，人憔悴了许多，面色不佳但是也并没有什么差漏啊！为何今日一大早就这么快的毒发身亡了？
杨简将进来一切细细回顾一番，对傅长雪拱手回禀道：
“回禀亚台大人，下官向来按照您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探访白将军，白将军在狱中除了送饭的狱卒和为他疗伤的朱御医，并不曾与外界有过接触。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
说到这里，他看向朱溪问道：“朱御医，你可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朱溪走到白祁身边，翻了翻他的眼睑，又看了看他的舌头，取了些他吐出的鲜血，从随身带的药箱里拿出了些粉末不急不慢的查验起来。
牢房里安静无比，众人的目光都随着朱溪的动作而移动。此时，只听一阵急行的脚步声，刑部尚书赵佳贤和大理寺卿吴幼彤脸色不佳的走了过来。
傅长雪看到这二人，眉头轻蹙。这两个人来的也太快了。他看了杨简一眼，杨简了然的点点头，和他一起迎上出去。
“赵大人，吴大人。”傅长雪不急不慢的对二人拱手施了一礼，身形恰恰将二人拦在牢房门外。
赵佳贤和吴幼彤停下脚步，对傅长雪拱手回礼。
“傅大人，白祁怎么样了？我一收到消息就赶紧赶过来了，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出纰漏啊！”赵佳贤着急的问道。
近两日因为白祁通敌一案，圣上心情一直不好，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再惹得圣上不快，一不小心把自己也搭进去。
站在他身边的吴幼彤一边跟着附和着，眼睛一边瞟向蹲在傅长雪身后忙碌着的朱溪。朱溪接收到他的目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吴幼彤便心中有数了。果然还是御医下手不含糊，说是三天毒发，果然毒发了。
“赵大人，白将军已经毒发身亡了。”傅长雪如实的回道。
“什么？毒发？怎么会毒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是为了安全起见，才同意将人关押在你的台狱，现在却闹出这种事，傅大人，你要作何解释？”
“是啊，亚台大人！台狱虽然门禁森严，可是到底人手不足，若是当初能将人关在大理寺，何至于出此差错？”
吴幼彤一脸沉痛的说着，却对上傅长雪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眸，那一潭寒冰，将他的话尾彻底冻结。
傅长雪见吴幼彤噤声不语了，这才侧过身，走进牢房缓缓开口道：
“白将军毒发，具体原因尚在调查之中。二位这般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是否操之过急了？”
“白祁通敌一案，圣上虽然责令你们御史台审理，可是刑部也要协理，现在出了这种差错，本官自然要过问，否则圣上怪罪下来，要如何担待？”赵佳贤不甘示弱的说道。
这个赵佳贤五十出头，对于傅长雪年纪轻轻就身居御史台御史大夫一直向来不满，只是一直也挑不出傅长雪的错，所以也是无可奈何。今天终于给他抓到傅长雪的差错，他势必要发作一番，才可显得出自己一届老臣的威风来。
面对他的这番发难，傅长雪站若青松，不动不摇，他面不改色的淡淡一笑，道：
“赵大人，既然陛下命御史台审理此案，那么陛下若是问起来，本官自然会向陛下解释清楚。陛下向来圣明，定有圣裁。”
“你……”赵佳贤的一肚子话被傅长雪这一句话给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暗中愤愤咬牙，却也无可奈何。终是一甩袖子恨恨道：“最好如此。”
说罢，他走进牢房将一肚子无处发泄的怒火转移到摊了一桌子瓶瓶罐罐，正在查验毒性的朱溪身上。他没好气的冲朱溪问道：
“查了这么半日了，到底如何？中的什么毒？”
朱溪见赵佳贤走了过来，忙丢下手上的东西，拱手道：
“尚书大人，已经查明了，白将军所中之毒名为赤丹。”
赵佳贤蹲在白祁跟前，左右看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开口问道：“赤丹？那是什么东西？”
“哦，这个赤丹乃一味毒性极大的药材。入水即溶，无色无味。虽然毒性极大，但是以毒攻毒却是极好的，亦可炼为丹药。因为其颜色赤红故称其为赤丹。”
朱溪摇头晃脑的解释着，话没说完，就被赵佳贤不耐烦的打断道：
“行了行了，你就说是什么就行了。谁让你掉书袋了？”
吴幼彤见赵佳贤脸色已是相当难看，赶紧接过话来，向朱溪问道：
“朱御医，赤丹这种毒药是服用后即刻毒发吗？”
朱溪看了眼吴幼彤，答道：“赤丹这种毒药，若是大量服用，亦可即刻毒发，若是平时少量摄入，快则两三日，慢则数十日亦会毒发。”
吴幼彤闻言略一思索，看向傅长雪说道：“亚台大人，这么看来，或许白祁自知罪孽深重，所以私夹毒药，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绝无可能。”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杨简拱手向吴幼彤施了一礼，斩钉截铁的说道：
“吴大人。白将军收监之前，是由下官亲自押送，收监之时，台狱搜身查物相当仔细，绝无差漏。当时并未发现白将军有夹带任何毒药，所以更何况白将军从未认罪，何来畏罪自杀一说？”
吴幼彤抬眼看了眼杨简，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似乎早就料到他由此一说。他绕着白祁的尸身走了一圈，又说道：
“既然杨御史说，白祁未曾夹带毒药，那或许是有人偷偷送进来也不一定。”
说罢，吴幼彤往牢房四周看了一圈，将目光停在守在门外的一个狱卒身上，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狱卒走过来在几个人面前站定，吴幼彤问道：
“你可知道，白祁被关押之时，何人前来探望，又与何人亲厚？”
那狱卒闻言目光一缩，他看了眼杨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简见他如此，眉头一皱对他说道：“吴大人问话，你知道什么但说无妨。”
狱卒这才开口说道：“自从白将军被关进来，就没人来看过他。亚台大人吩咐过，禁止任何人与白将军接触。平时也就是张强和我轮着给白将军送饭，再无其他人了。”
吴幼彤的目光扫过他，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白祁有没有让你给他带点什么？”
狱卒想了想摇头道：“回禀大人，并没有。白将军很是威严，很少说话，我也不敢擅自搭话。倒是张强，常常爱和白将军聊上两句。”
“张强？”吴幼彤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就是和你轮班的狱卒？他人呢？”
狱卒抬头瞄了眼杨简和在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傅长雪，小声道：
“今天本是他同我当值，可是不知为何，他给白将军送了饭后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见到他来。可能……可能是有事，耽搁了。”
听到这里，一直站在边上静默无声的傅长雪忽然开口向杨简说道：
“即刻派人，将张强找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杨简一听傅长雪这么说，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傅长雪，只见他面上云淡风轻，一双眉眼却是深不见底。他对他轻轻点了点头，杨简便不在犹豫，疾步而出，派遣人手搜寻张强去了。
赵佳贤见此情形，心中也是有了数。他思忖着原来问题真的是出在御史台，要么是那个叫张强的私自夹带赤丹给白祁，助其自杀。要么是那个张强，私自下毒谋害白祁。反正无论如何他傅长雪是脱不了干系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轻松了许多，甚至还多了一丝愉悦。他抄着手，在白祁的牢房里踱了几步，略带沉痛对傅长雪说道：
“傅大人，事情到了这种田地，我就不得不说你几句了。你一心争功，要将人犯押在御史台，这我能理解。毕竟你们年轻人嘛，争强好胜在所难免。可是此等重犯，你应该好生看管才是，怎么能生出这种纰漏？圣上若是当真怪罪下来，你又要如何担待？”
这一番话说得，已然将责任完完全全的推了个一干二净，就差没说跟我没关系这四个字了。听的吴幼彤都不禁对他侧目而视，同朝为官这么多年，这个赵佳贤断案能力没见涨，推卸责任的本事倒是越发的顺溜了。好歹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法司同审的案子，连他都还没开口，这个赵佳贤倒是先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了。
而站在一旁的傅长雪则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站的一副清风明月之姿，连一丝着急的影子都看不见。赵佳贤说完，他还一脸认真的对他拱手施礼道：
“赵大人说的是。”
几个时辰过去了，赵佳贤等的不耐烦了，于是与吴幼彤先回去了，让傅长雪有了消息再通知他们。傅长雪应允后又加派了人手，下令务必要找到狱卒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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