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镜花水月

　　米团一把抓住苏芮卿的手，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真的有婚约？”

　　苏芮卿有点被她的样子吓到，将手挣了挣，却没有挣开。

　　“回答我。”米团将她的手牢牢抓住，走近一步说道。

　　“你干嘛，你想吓唬我吗？告，告诉你，我不是被吓大的！”苏芮卿看着米团眉头渐锁，两眼紧紧盯着自己，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却犹是有些不甘示弱的呛声道：

　　“我和长雪哥哥从小就有婚约，我哥可以作证。长雪哥哥更是在等我，等我及笄后，就要……就要成亲的。”

　　说道成亲这两个字，苏芮卿的脸又红了红。想到以后，自己就是朝思暮想的长雪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件事，她的底气又更足了些。对着米团撅了撅嘴道：

　　“我跟你说，你赶紧把手给我放开。别以为你和我哥，还有长雪哥哥，一起开了个群商大会，办了个张东海，就有什么了不起了！我哥都跟我说了，还不是靠长雪哥哥运筹帷幄。”

　　米团放开了她，往后退两步，坐在报功亭的栏杆上。苏芮卿的话已经变得微不可闻，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第一次见到苏芮卿便是在这报功亭，她那么急匆匆的跑来，将自己和傅长雪分开，就那样抓着他的袖子……原来已经是在宣示主权。而傅长雪，却并没有推拒。

　　迎春阁外，也是他们三人并肩而行。

　　她竟然毫无察觉。

　　米团垂下眼眸，嘴角轻扯，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什么情难自禁，什么关心则乱。原来，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傅长雪早有婚约，心中怎么可能还有别人？之前种种，现在想来多半是她想不起五年前的事情，让他恼怒而已。她与他而言，不过是故人，不过是师徒，不过是朋友罢了。

　　耳边，苏芮卿似乎还在喋喋不休。她抬头看去，只听她说道：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别以为长雪哥哥对你好，你就可以想入非非！跟他纠缠不清！你最好……你……你要干嘛？”

　　苏芮卿正说得唾沫横飞，只见米团忽然站起身转向自己，长作一揖，倒是被吓了一跳。

　　米团直起身看着她正色道：“苏小姐不要误会了，傅先生于我，不过是故人而已。如今在江州再遇，也是亦师亦友，仅此而已。你的这些话就不必再说了。以傅先生的为人，既然与你有婚约，必不会辜负于你。而我，则更不会做那横刀夺爱的事情。”

　　“是……是这样吗？”苏芮卿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米团。

　　昨日在家中她便听她哥哥苏承贤说，原来一直跟傅长雪感情深厚的那个米团小兄弟，居然是个女扮男装的。

　　本来呢，是个胸中有沟壑的翩翩少年，这一换上女装，那姿容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简直美的能把嫦娥比下来。苏承贤一番说的天花乱坠，简直把米团说成了九天仙女一般的人物。

　　再回头看了看自家妹妹，他叹了口气，说道：“小妹啊，我看你这次算是白来了。长雪那小子，他看米团那个眼神……唉……”一想到傅长雪看米团那副柔的都快滴出水来的样子苏承贤就有些受不了。再说，长雪那个病也是因为她而起，没想到居然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里，他走到苏芮卿身边，拍拍她的手，好言劝说道：“得了妹子，你还是跟我回去吧。哥哥我，再另外给你找个如意郎君。这边儿咱们拼不过啊。”

　　一听这话，苏芮卿不干了，她一跺脚发狠道：“她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和长雪哥哥可是有婚约的！我不听，我不听！你还是我哥哥吗？竟然把她夸上了天！怎么从没见过你这么夸过我？”

　　苏承贤顿时觉得一个头两大个，冲着苏芮卿告饶道：“你那个什么婚约……哎呀，我的小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别闹了！乖乖跟我回去吧。”

　　“你……你怎么尽帮着外人！我不要你管了！我自己去找她理论！”苏芮卿瘪瘪嘴，顿时觉得委屈的想哭。心里更是咽不下这口气，甩门而去，直冲白鹭书院来了。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只是没想到准备好的话都还没说几句，米团就是这样的回答。倒是把她说愣了。

　　米团见她没什么反应，便打算告辞。苏芮卿看她要走，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呐呐道：“你真的不跟我抢长雪哥哥了？你们真的没什么吗？”

　　米团嗤笑一声，转身拿开她的手。看着她缓缓道：“傅先生和我之间，一向光明磊落，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更何况，你与他有婚约在身。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又岂是别人抢就能抢去的？苏小姐，还请自重。”说罢，米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报功亭。

　　回到米家别院，已是日暮西山，月上柳梢。米团在书房内，对着陈昌硕送来的一堆账本，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她临窗而立，看着院子里潇潇斑竹下的破碎月影。下午苏芮卿那些话，又涌上心头。一时间更加气闷难当，郁结难解。

　　她走出书房，喊来桂圆吩咐道：“去取我的幽月剑来。”

　　桂圆愣了下，看了看天色，问道：“小姐，这大晚上的你要练剑吗？”

　　“嗯，去拿。”

　　米团走到荷塘边，抬头看天，一轮皎皎明月，如玉盘一般悬于高天。月影洒在湖面之上，银光点点，与湖面上错落的巨大汉白玉棋子相映成趣。

　　不多时，桂圆取来幽月剑。只见这把剑极其细长，剑尖略弯，剑柄上垂下长长的流苏剑穗，仔细一看竟是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银丝。

　　米团拿在手上，分手一错，将剑一分二。她飞身一跃，踩在汉白玉的棋子之上，落于湖中央，向月而舞。

　　月光之下，幽月剑在米团手中划出银弧，一时之间，天上月，手中月与湖中月连成一片。她手一沉，弯弯剑尖挑破如镜湖面，荡起阵阵涟漪。再一侧身，银丝剑穗划出耀眼银光，顷刻入水，如千把利刃顿时将湖面划得支离破碎，连人影都不复得见。

　　米团站在湖中棋子之上，看了半响，直到水面恢复平静，她眼中的波澜亦恢复平静。她嗤笑一声，抬头看着天上纹丝不动的明月，喃喃道：“镜花水月，不过如此。”

　　说罢，足尖轻点，回到岸上。将幽月剑递给桂圆，吩咐道：“明天，去书院请假，就说我身体不适，这几日都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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