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市遇袭

　　二人离开醉仙楼的时候，天色已是不早，米团让桂圆又去打包了些点心、酒食，让他们一并送去府上。

　　米团带着桂圆，从东市的慢慢往回走。夜色渐浓，小贩们挂在门口的灯笼，大大小小，影影绰绰。远远看去，一片片灼灼似锦，甚是繁华。

　　米团不禁兴起，一个小摊，一个小摊的逛了起来。

　　东市的夜市非常热闹，有卖脂粉的，卖首饰的；还有卖面人的，卖小玩意的；更有卖艺喷火和唱夜戏的，一片歌舞升平之景。比起江南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桂圆很是兴奋，跑到一个卖糖画的跟前，就不走了。

　　米团跟着她过去，看见那位卖糖画的老翁，握着一柄小勺，从碳炉上暖着的小锅里挖上一小勺金褐色粘稠的糖浆，然后移至面前的铁板上便开始作画。

　　只见他握勺如握笔，在铁板上潇洒疾走，起承转合一气呵成。不一会儿，一副百鸟朝凤图，跃然于案上。

　　桂圆连连拍手叫好，老翁抬眼，看了看二人，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用一只精巧的狼毫笔，沾了些许朱砂，点在凤凰翎上。桂圆凑近仔细一看，不由讶道：“少爷，你看这凤凰翎上的红色，像不像你的那块玉上的红色？”

　　米团也走到近前，歪着头看了看，又掏出胸前的墨玉比了比。

　　这块玉，是她娘给她的，小巧玲珑的一块，全身通透，晶莹圆润，色黑如墨。中间有一抹赤红，时隐时现，仿佛活的一般。

　　别说，还真有些像。于是米团不由赞道：“老伯，你真是好手艺！这糖画点砂真是绝妙！”

　　老翁抬头，一眼飘过米团胸前的墨玉，看向她说道：“缘来缘去，福祸相依。既然你喜欢，就送与你罢。”

　　米团很是欣喜，接过糖画。转念又觉得，老翁卖画讨生活不易，便让桂圆悄悄将银子放在老翁案边放杂物的篓子里。这才离去。

　　二人拿着糖画，一边走一边赏玩。不知不觉，一人和米团迎面而过。米团只觉项上一紧，心中突然剧痛。再一看，墨玉已经不翼而飞。四处一看，一个黑影，朝着小巷疾驰而去。

　　米团忍着痛，让桂圆呆在原地不要走开。自己强提真气，向黑影方向追去。几个起落，便将那人堵在小巷里。

　　那人一副夜行打扮，貌不惊人。看到米团追来提剑就刺。米团赶紧一侧身，躲过一击。

　　米团看他像是有备而来，丝毫不敢大意。只是心头剧痛难忍，两人连过数招米团已是隐隐落于下风。

　　那人见米团渐有败势，将墨玉塞在衣襟内，左手改掌成爪，右手剑势凌厉，直向米团扑去。米团被他一掌打中心口，一口鲜血，喷在他的衣襟上。血没于衣襟之内，竟然没有流下半滴。突然那人哀嚎一声，将藏于衣襟内的墨玉扔在了地上。

　　只见墨玉在月光下竟然发出血色之光，那抹赤红竟然变大了，明如火焰，灼目耀眼。而那人的胸口，连同扔下墨玉的手，像是被火烧一般焦黑一片。

　　一看情况不妙，那人转身飞纵上墙，狂奔离去。

　　米团捡起墨玉，发现它丝毫未有损坏。便又挂回胸前，藏于衣袍之下。

　　挂回墨玉后，米团只觉，仿佛有一股暖流缓缓从墨玉贴着胸口的地方温润着经脉。不仅心中剧痛不再，连方才的伤势都已经没事了。米团摸摸胸口，墨玉仍然是不冷不热的温润如初。可是这种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呢？犹自不解的回到了桂圆等她的地方，看到桂圆还拿着糖画，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缘来缘去，福祸相依…….

　　米团突然想起卖画老翁的话，立刻带着桂圆去找，却发现，老翁早已不见踪影。

　　“少爷，到底怎么回事？你的玉。”桂圆围米团团团转，想看看她有无受伤，米团追过去那么久她都担心死了，又不敢随意离去。急得快哭了。

　　“没事，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玉也找回来了。”米团安慰道。

　　“那你的心口还痛吗？老爷夫人一直叮嘱说，玉万万不可拿下，也不可让别人触碰。没想到，没想到。。。。”桂圆相当自责。后悔自己贪玩，害了米团。

　　“你放心啦，我已经好了。真的没事！还能再吃两碗饭呢。”米团知道桂圆从小就跟着她，向来对她忠心不二。她有什么事，桂圆比自己出事还惶恐。于是做着鬼脸，哄桂圆开心。

　　桂圆看着做怪脸的米团，好像真的没事了。才放下心来，破涕为笑。

　　经过这件事，两人也没了逛街的心思，便打道回府。米团叮嘱桂圆，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免得传到爹娘那里去，又要害他们操心。桂圆使劲点头，保证这次不会再出错。

　　二人回府后，米团让桂圆直接将东西送去厨房加热，弄好后，喊来唐瑾，三人在花厅坐下。

　　红木雕花的八仙桌上，四碗八碟放的满满一桌。盖碗一开，香气四溢。

　　米团将透花糍递给唐瑾，唐瑾拿在手里，看着出神。桂圆已经吃完一个了，他还是一动不动。

　　米团看着他出神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问：“小瑾，你怎么不吃呢？我可是把醉仙楼最好吃的东西都打包回来了，你不喜欢吗？”

　　唐瑾抬头看向米团，她看起来真诚又疑惑，一副不知世间疾苦的样子。唐瑾放下透花糍，那个几近透明的糍糕，就这么静静的安于盘中碧绿的竹叶之上。精致的仿佛是个艺术品，而不是食物。而深埋于唐瑾记忆中的，属于食物的样子，是破碎的，腐烂的，看不出形状的。吃下去，只为了能填饱肚子，只为了能活下去。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没想到，他没有变成白骨，躺在乱葬岗。反而安坐在此，品味透花糍。人生的境遇如此不同，只不过是因为和米团相遇罢了。

　　唐瑾淡淡笑了笑，带着几分惨淡，几分动容。对米团说道：“我很喜欢，这个透花糍这么好看，我看了许久也不舍得吃。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这样精巧的技法，能将一个糍糕做的如此精致。只是，我想到了和哥哥流浪的时候。经常好几天没有东西吃，只能摘野菜和草根来填饱肚子。而那些遭灾的村庄，到处饿殍遍野，不要说糍糕，就算是个树叶也都被啃光了。有的地方连土都被人挖来吃，吃的肚子大如孕妇，生不如死。”唐瑾的眼睛像是在看米团，又像是透过她看向更远的地方。

　　米团心中一紧，鄂州的水患，已经摧毁了很多村庄，这些她也有所耳闻。只是，朝廷不知为何似乎对此束手无策。洪水过后，疫病肆虐，有的村庄甚至已经空无一人。活下来的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生命在这样的厄运中，仿佛狂风暴雨的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仓皇漂泊不能自己。脆弱万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满桌美食，吃在嘴里，味同嚼蜡。米团拉过唐瑾的手，紧紧握住，让他看着自己。眼中无比坚定，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以前的遭遇，都过去了。现在，在这里，和我在一起便是新生。知道吗？”

　　米团握住唐瑾的手，仿佛也握住了他的心。暖暖的，稳稳的。让他一颗仓皇漂泊的心有了归宿。他眼眶一热，似有眼泪要掉落。赶紧眨眨眼睛，将眼泪逼回去。这样的时刻，他要用笑容来记住。

　　他回握住米团的手，眼睛定于她的脸上。轻声应道：“好，我于此刻，便是新生。”

　　夜风拂过园中的枝叶，也吹散了天上的愁云。一轮圆月重现于夜幕之上，将如水月色，倾泻人间。静谧如斯，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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