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船夫书生（二）

　　琳达听他说话半文不白，反应了半拍，才听懂他说什么，忙道：“我们不是石鼓派的，也不是来找麻烦的。是真有事来找泰州派。还请让我们上山吧。”

　　那文士微微一笑，道：“姑娘能懂中洲言语，甚好甚好。既然二位并非为石鼓派之事而来，那请问是所为何事？”

　　琳达道：“我们是从南国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找龙纹石，也就是浊水石。我们听说泰州派的掌门，或与浊水石有关，这才想上山打听。我们先到的后山，不想绕路，又有些误会，这才强闯了上来。”

　　那文士微微皱眉，道：“你们是为浊水石而来，却又说与石鼓派无关。不知你们找浊水石，意欲何为？”

　　琳达一怔，暗想：‘意欲何为’是什么意思？要说‘抑郁’，我们找龙纹石半天找不到，是挺‘抑郁’的。琳达猜想他或是想问“要干什么用”，便道：“我是南国的法师，找浊水石是要在法术上派大用场，所以从南国赶了来。并没有恶意。”

　　那文士微微笑道：“姑娘，看你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又是个娇小女子，已然自称是法师了？还要在法术上派大用场，这恐怕叫人难以信服。”

　　琳达心中微微叹息，暗道：唉，不管怎样，看轻我的人，仍说我是女孩子、小孩子。我不理他，找龙纹石要紧。当下道：“这位大哥，我看起来年纪小，实际已快十八啦。我没骗你，我确实是南国来的法师。在南国的德尔瓦加多，女孩子当法师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呢。”琳达想到瑟琳娜等人，心中一暖。

　　那文士哈哈一笑，道：“好，好。既然你是法师，那想必法术是很厉害的了？鄙人虽然不才，但恰好对术法一道，略有研究。正好向姑娘领教领教，也见识一下德尔城的精妙法术。”

　　琳达心中一紧，颇有些顾虑。这是条窄道，旁边就是山崖，这要动起手来，有个闪失，便要出人命。自己性命，自己固然是珍惜的，但对方是泰州派的人，若将他打下山崖，恐怕也没法向泰州派交代。何况自己刚才以法术吹动浮冰，法力大耗，又不知对方深浅，并没有必胜把握。

　　那文士见她犹豫，哈哈大笑，道：“姑娘，你要是不会法术，还是下山去吧。泰州派正值多事之时，你改日再来吧。”

　　琳达道：“这……这倒不是我不会，只是我们上山是有事，不是来找麻烦。要是动起手，有个损伤，这个，恐怕不大合适。”琳达本来冲动任性，但毕竟有所经历，遇上事情，稳重了起来。

　　那文士又是哈哈笑起来，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鄙人原也没打算斗法，鄙人略读诗书，粗通文墨，与人动手斗法，实在有失仪态，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两位不是来寻衅滋事，鄙人自然不可与两位以武相向。”

　　琳达听他说了一大套，搞不清楚他到底打不打算动手，只得道：“我中洲话不大好。你刚才说什么领教领教，是什么意思？不是斗法吗？”

　　文士笑道：“斗法是要斗，但我们不必粗鲁，不要武斗。我们来文斗。”

　　琳达更是摸不着头脑，心道：这中洲人还这么讲究，斗法还分武斗文斗，我在德尔从未听过。当下问道：“怎么叫武斗文斗？”

　　文士道：“武斗自然就是我们互相施法动手，将对方打到，此法太过粗鲁，不可不可。”

　　琳达道：“那文斗呢？”

　　文士微笑道：“文斗也分很多种。又应对令、清龙令、猜名令、飞花令等等等等。”

　　琳达越听越糊涂，道：“怎么还有这么多说法，我一个也没听说过。”

　　文士笑道：“你们身在番邦，自然不知这许多文雅的玩法。我看你年纪小，也不欺负你，就来个最简单的，猜名令。你看可否？”

　　琳达心道：你随便说一个，天知道简单不简单，我也没法查证。也罢，我先看看是怎样斗法。便道：“这猜名令是怎样斗法？”

　　文士道：“便是我念一道咒文，你若知道是什么法术，能说上名字来，就算你猜上了这名字，就算答上来了。然后你念一个咒文，我来猜，我们依次轮流。我们各说三个，猜中多的为胜，你看如何？”

　　琳达想了想，忙摇头道：“不行，不行。这咒文我是知道许多，古夏波尔文的，古中洲文的，维瑟语的，我倒都会一点。但这咒文的名字，我大多只知道南国话的，中洲话叫什么，我多半不知道了。”

　　文士笑道：“不妨不妨，这南国话我虽然不通，但这咒文的名字，南国话我倒还知道。姑娘是客，我是主，我自当礼让一些。”

　　琳达想了想，心道：他只道我年纪小，知道的咒文少，又看我是南国人，以为我不通古中洲话，想拿咒文难我。他不知我的长处，就是会的咒文又多又杂，他想难我，可要费些功夫。当下道：“好啊，但可说好了，我们只比技击咒文，要是比什么建筑咒文、农业咒文，那可不算。”

　　那文士哈哈笑道：“姑娘心可细致，自然是比技击咒文。不过还有一条，要是念出的咒文对方不知道，那念的人可要施展出这咒文，证明有这咒文才行。否则乱说一气，可不能服人。”

　　琳达道：“那是当然，能念的出来，就能施展出来。咱俩谁先说。”

　　那文士道：“既然是我出的主意，那便我先说吧。小姑娘听好了。”

　　琳达玩过这文斗，当下凝神屏息，仔细听那文士念咒。

　　就见那文士思索片刻，当下念道：“乾坤起二气，如龙息如霹雳。风飒飒，电急急。聚。飒兮急兮，二气风雷起。”

　　琳达心中暗喜，暗道：果然，他看我是南国来的，以为我不通古中洲的咒文。还选了一个偏门的咒语想要难我，这下正中我下怀。

　　琳达当下道：“这咒语叫作‘召风呼雷咒’，能将风雷聚在掌中，攻击对手。但这咒语准备时间长，又需要法器辅助，是以很少有人使用。我听说军旅中，还有人在用，能上阵攻敌。不知道对吗？”

　　那文士一愣，未想到眼前这小姑娘见闻倒广，不由轻视之心大减，道：“小姑娘，不简单，你答对了。”

　　琳达大喜，颇有些得意。那文士道：“小姑娘，该你出题了。”

　　琳达微微想了想，心道：这古中洲的咒文，想来这文士必然精熟，我且说个古夏波尔文的偏门咒语，谅他也不知道。当下微一思索，念起咒来：“奇迹的自然之神啊，借你之名，让这绿色的刀剑，长起来，长起来，将他围住，不叫他逃脱，以显耀你奇迹之名吧。”

　　琳达念完，一阵得意。却见那文士微微一笑，道：“小姑娘，知道的咒文不少。这咒文叫作波氏荆棘术。是古夏波尔人的咒语，传说是一个叫作波利曼的法师所创。他的家乡，多有一种特殊的荆棘，施展这个法术，能让荆棘瞬间长起来，将敌人困住。但这些荆棘很快就会枯萎，而且这咒文对其他的植物，没有太大效用，所以出不了他的家乡，传播不广，很少有人使用了。不知我说的对吗？”

　　琳达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中洲的文士，怎么会知道古夏波尔的咒文？”

　　文士哈哈一笑，道：“姑娘不知中洲风土，中洲善、青两教盛行。善教的典籍，不少是从古夏波尔传来，也有古维瑟文的，我恰好熟读善、青两教典籍，所以这上头的咒文，也还难不倒我，哈哈。”

　　琳达自知大意，也不由收起轻敌之心。那文士道：“好了，又该轮到我了。听好了：集起浩然气，着我不坏衣。身躯无形甲，四体有神力。鬼怪尽皆散，妖魔非我敌。大圣现金光，正气存天地。”

　　琳达思索片刻，道：“这好像是魔武兼修的咒文，叫作‘天罡战衣诀’。我只在书上看到过记载，但没听过完整的咒文，不知道对不对。”

　　那文士点点头，道：“小姑娘，不容易，这是青教剑仙门的独门咒文，很少外传。没想到你还能叫上名字。不坏，不坏。”

　　琳达心中暗叫好险，她在学校并不是好学生，但技击咒文的书是最爱看的。幸亏当时在图书馆，翻过一本中洲善、青两教的咒文集，里头提到几句。否则哪里能知道？

　　文士道：“小姑娘，又该你了。”

　　琳达眉头紧皱，心道：这人不简单，哪怕一些偏门的咒法，恐怕也难不住他。我得想个他不可能知道的。琳达苦苦思索，忽地灵机一动，道：“有了，你听这个咒文：可畏的火焰之主啊，露出你利齿，展开你双翼，鲜红的烈火，只有眼前人的鲜血才能平息。让这些卑微的生命，在你的吐息中，颤栗吧！”

　　琳达说完，忙去看那文士。见那文士眉头紧锁，似也是苦苦思索。琳达心道：这条咒文你不可能知道的。却见那文士苦思半晌，忽地眼神一阵诧异，惊呼道：“你居然知道这条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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