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机不可失（二）

　　那吴坛主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当下道：“教主，百姓对这里的太守、护粮官都是怨声载道，这些做官的看来是犯了众怒。紫月教在这里开过粥厂，百姓对我们颇有好感。如果有什么事，依在下看，百姓定然会向着我们。”

　　白云傲点点头，道：“许护法，你怎么看？”

　　许天锡道：“教主，丰草城虽然不大，但地居要冲，东有涪元河，南有霸王岭，易守难攻。一旦丰草城归了我们，东南的粮道便为我们所断，奎州北部的粮道，东南被我们所据，北面又有中原叛乱，奎州北部无粮必乱。从此，我们往北趁虚而上，可以攻打奎州首府金乌城，西边则可以接通八云山。一旦占据金乌城，整个奎州便为我所有，然后可图东南富饶之地，由此可图霸业！”

　　白云傲一昂头，道：“好！这是天助我神教！天要叫这丰草城绝粮，这蔡仲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吴坛主，这蔡仲果真屯粮不放？这赈济粮果真在他粮仓里？”

　　吴坛主道：“有个闲汉，叫王二的，曾亲眼看见，有人在往蔡仲的粮仓里运粮。那太守又派了人，守着粮仓，必然是官商勾结，发这饥荒的财。”

　　许天锡道：“教主，现在的丰草城的百姓怨气冲天，只要我们带着他们打开粮仓，分发粮食，百姓必然向着我们，视我们为救星。我们一扯大旗，告诉百姓，跟着我们就有粮食，必然有人呼应。饥民人多，守卫的人少，必然一战成功。拿下丰草城后，这周围各地的饥民，听说这里有粮，必然聚向这里。我们到时将屯的粮食拿出来，一点点分给他们。到时义军一起，民心所向，奎州可图。”

　　白云傲道：“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要查到蔡仲的粮。他对外宣称无粮，那粮必然藏在他粮仓某处。到时我们带领饥民，冲入粮仓，要是找不到粮，那势气必然大跌。若能冲入粮仓，开仓就有粮，我们必然势头大振！”

　　许天锡道：“教主说的是！还要不能让那蔡仲跑了，现在民怨沸腾，若是我们能抓住蔡仲，将他杀了以泄民愤，那饥民们必然铁了心跟着我们。”

　　柴婧在一旁不言语，却是面有忧色。白云傲道：“柴护法，你怎么看？”

　　柴婧微一踌躇，道：“教主，我们紫月教，是为了赈济灾民，现在要去杀人……何况，紫月教起势，不过两年，根基未牢，现在起兵，是否为时尚早？”

　　白云傲还未说话，那许天锡“哼”了一声，道：“都说柴护法爽利，到了这要紧处，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丰草城人心动摇，这是天赐良机，难道没听说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在这关节处，不果断动手，恐怕错过了，便要追悔莫及。”

　　白云傲却向他做了个手势，转头向柴婧道：“柴护法宅心仁厚，不愿伤人，这我们都知道的。但是我们进了紫月教，不就是为了百姓能吃上饱饭？如今朝廷腐败，贪官横行，我们不揭竿而起，难道等他们将百姓都饿死了，我们再起？我们要杀那蔡仲，不是因为我们嗜杀，而是那蔡仲太过可恶，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我们起义，也并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紫月教，为了天下苍生。”

　　柴婧不语，勉强点了点头。

　　白云傲道：“好吧，当务之急，是要探探路，探明白蔡仲将粮藏在何处，有多少人把守。都探清楚了，我们带人过去，定能一举成功！”

　　紫月教的众人，在许天锡左近的几人，都是眼睛发亮。柴婧却只微微点了点头，并不说话。在她身边的二三位长老、尊者也是面有忧色。

　　白云傲道：“我们今天晚上就派人去粮仓探路，诸位，谁能走一趟？”

　　一旁吴坛主道：“我们这里，除了教主，就数柴护法武艺高，身手好，又是长年在外，为人机警，教内皆知。由柴护法去最合适了。”

　　诸人都是赞同，柴婧便道：“好吧，我晚上就跑一趟。”

　　诸人又商定起事的细节，用兵的方略等等，都是详细探讨。

　　诸人正在偏房商议，琳达和亚班等了一会，见柴婧并不出来，二人见一时无事，便要上街闲逛。二人下了楼，来到客栈门口，刚要出门，却见一众人踉踉跄跄朝客栈来了。二人仔细看去，见正是刚才那群去找蔡仲理论的百姓，却都是灰头土脸，有的鼻青脸肿，有的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竟都是带着伤。

　　琳达一阵讶异，上前道：“你们怎么了？”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青年的汉子，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见琳达询问，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叹了口气，道：“南番的小姑娘，你就别打听了，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琳达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不是去找那个蔡仲理论的吗？怎么成这样了？”

　　那汉子微微有些诧异，当下道：“别提了，我们才到蔡仲的宅邸，想要见蔡仲。却出来一大群守卫，拿着棍棒，见人就打。有人认得是太守府的，妈的，好个官商勾结！我们连蔡仲的面也没见着，就被赶出来了。这狗杂种，太欺负人了！”

　　琳达怒道：“这蔡仲，实在太可恶！”

　　那汉子恨恨地道：“谁说不是，要让我逮着机会，非揍他一顿，才泄我心头之恨！”

　　那汉子又骂了几句，便和众人一道走了。

　　琳达转头就要和亚班说几句，却见柴婧已站在身后。琳达忙道：“柴姐姐，你都看见了？这蔡仲太坏了！”

　　柴婧点点头，却不说话，似是有什么心事。

　　琳达道：“柴姐姐，怎么了？”

　　柴婧道：“我晚上要去探蔡仲的粮仓。”

　　琳达一听来了精神，道：“柴姐姐，这是好事啊。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柴婧笑笑，摇摇头道：“别啦，我自己去吧。”

　　琳达误会了，忙道：“柴姐姐，夜探这种事，我们也做过好几次了。带上我们吧，我们能帮上忙的。”

　　亚班却道：“行啦，他们是教里办事，我们就别添乱了。”

　　柴婧笑道：“小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趟事情隐秘，还是我自己去吧。”

　　琳达见她坚持，只得作罢。

　　一整个下午，风平浪静，并无波澜。天色渐渐暗下，琳达也回了房，心中挂念柴婧，睡不着觉。等到午夜时分，琳达只听隔壁门吱呀一响，接着又有轻轻的关门声。琳达知道是柴婧动身了。她忙从床上起来，来到窗口，果然见一人影，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在客栈门口一晃，眨眼间不见了。

　　琳达暗暗祷告，祈求柴婧平安。琳达在窗口站立一阵，便要回床上休息，却听大街另一头，传来一阵哼哼唧唧的歌声。就听一人哼着小曲，却是断断续续，走音跑调，那人唱了一阵又是大声自言自语起来，道：“嘿，还都他妈睡觉呢，粮食都，都被运跑了，嗝，你们还睡觉。”

　　琳达听他说什么粮食，耳朵竖了起来，就见那人东倒西歪地走着，嘴里含含糊糊，像是喝醉了酒，口中嚷道：“粮食没咯，粮食没咯，嗝。不听我王二的话，我王二的话，你们就饿肚子吧！嗝。”

　　琳达心中一动，暗道：我听他们说了，就是这闲汉王二见过运粮食。怎么又说粮食没了？那柴姐姐不是找不到粮食了？

　　琳达越想心中越是放不下，见那闲汉就要从远处路口穿过。琳达一咬呀，将外衣在身上一套，推门就出了屋。那木门吱呀一响，接着砰一声关上。琳达也顾不上了，跑着就出了客栈。

　　琳达出了门，施起疾行术，片刻间已跑到路口，见那闲汉仍晃晃悠悠在前面走，琳达忙喊道：“王二，王二！”

　　那王二停下脚步，回过头，眯着眼看来，道：“我当是谁呢？是个南番小姑娘，叫我干嘛？”

　　琳达一闻他酒气喷喷，却也顾不上刺鼻，道：“你说什么粮食没了？怎么被运跑了？”

　　那王二嘿嘿一笑，道：“这也就我知道，我亲眼看见的！”

　　琳达道：“你看见什么了？”

　　王二道：“蔡仲这奸贼，狡猾的很。都以为他的粮食放在他北边的粮仓，其实早就偷偷运出来了。现在粮食都在东边的仓库，今天晚上就要往外运。我们是彻底吃不上了！蔡仲发这饥荒的财，饿死人命都不管，早晚不得好死，嗝！”

　　琳达一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王二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亲眼看见的，这板车已经到了，正趁夜往外运呢！”

　　琳达急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大家？”

　　王二道：“我不也刚才看见吗？嗝，你说的对，我要告诉大家，对，告诉大家！”这王二和琳达聊了几句，晚风一吹，这酒已醒了几分，却又壮了他的胆，只听他大声嚷道：“你们一个个都还睡觉呐？还他妈睡呐！都要饿死了，还睡！都给我起来！”说着话，摇摇晃晃往前走去。

　　琳达心道：这醉鬼发起酒疯了，没办法理他。这蔡仲将粮挪到东边的仓库了，那柴姐姐不是要白跑一趟？万一叫那蔡仲把粮都运走了，那城里的百姓，不真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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