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汉阿当（二）

　　阿当是个闲汉，却是个有血性的。今天他凭着一腔血气，救了萨里王子，本来是因为过往受了萨里好处，想要知恩图报。他未想萨里这样抬举，大蛇佣兵团救王子有功，村人来援手，他都一齐敬了，琳达和亚班也是一块敬了，却是单独敬他一个，又是最后一个敬，当着众人言语间大加抬爱，极给他长脸。

　　阿当血气上涌，道：“萨里王子，您对我，对我太夸奖了。做人要知恩图报，您对我有恩，我救您应当的。您当着大家……您……嘿，都在酒里了！”说罢，也是猛地一杯酒下肚。

　　诸人除了琳达和亚班，都是后来才到，不知道阿当英勇护主。萨里王子将怎么出了叛徒，阿当怎样拼死相救，细细地和诸人说了。诸人本来见他其貌不扬，看上去是个混混，现下对阿当都是另眼相看。大蛇巴利听他作战英勇，也是夸奖几句，向他敬酒，诸村人更是不必说。阿当一时只觉脸上有光，极是自豪。

　　诸人吃喝一阵。萨里道：“各位，我还有话说。”诸人都是静了下来。萨里道：“我想再和阿当说几句话。阿当，我真的非常感激你今天救我。我给你的只是小恩小惠，你却涌泉相报。我很感动。”

　　阿当道：“六殿下，您就别再夸啦。”萨里道：“倒不是夸。阿当，你本来在牛角城，虽然不富裕，但过得自在，有闲钱时，还能耍些钱。现在跟着我到这里，我虽是漠国的王子，却是个落难的，无权无势。你跟着我有什么好处？况且这才出发第一天，就是强盗伏击。这一路上凶险，更不必说。我实在不忍心你跟着我犯险。”

　　萨里王子顿了顿，从钱袋中，拿过两个金币来，道：“阿当，这两个金币给你，虽不足以报答你的作为，也是一点我的心意。有了这些钱，你回牛角城，能过安生日子，将来娶妻生子。我也就放心了。”

　　阿当听他这样说，心中起急，道：“六殿下，不是说好我跟着您吗？您，您要赶我走？”萨里道：“你跟着我，是因为欠了赌债，不得已。现在有了这些钱，你还怕什么？你跟着我，只会吃苦，只会有危险。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做。”

　　阿当又是一股血气往上冲，道：“萨里王子，您太为我着想了！也太器重我了！我，我……”阿当不知如何是好，忽的“扑”一声，跪倒在萨里面前，道：“六殿下，我就是个闲汉，从没人这么看重我。您是王子，竟能这样器重，我无以为报，情愿跟着六殿下，哪怕，哪怕，上刀山，下油锅，我，我……六殿下，让我跟着您吧！”

　　萨里皱了皱眉，道：“可是前路凶险，你不怕吗？”阿当道：“中洲有谚语说，士为知己者死。我虽然不是什么士，可跟着六殿下，我情愿冒险，不怕！”萨里仍要他回去，阿当心意坚决。诸人见他这么坚决，也就劝萨里将他收留。萨里叹了口气，道：“唉，好吧。真是难为你了。这两个金币，你无论如何收下。”

　　阿当哪里肯收，道：“六殿下，可别看不起人。我跟着六殿下，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睡，已经比过去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好太多了，怎么还能收您的钱。快收回去吧。”萨里还要给，阿当执意不收。一旁老仆阿曼道：“六王子，联盟虽然给了些资助，但路上还要开销，您也不富裕，回到漠国还要打点。既然阿当忠义，不肯收，您也别勉强了吧。”

　　萨里听他这么说，这才将钱收了起来。众人又是吃喝喧闹一阵，一直到半夜，这才散去。

　　第二日一早，诸人起了。大蛇佣兵团的诸人，收拾了东西，与塔克村的村人们告了别，便护着萨里上了路。阿当、琳达和亚班自然也是跟着。

　　一行人一路往北行去。佣兵团的诸人，见琳达是个少女，也来走镖，还是个魔法师，都是称奇。大蛇巴利整日笑咪咪的，最爱聊天，一路上和琳达、亚班搭话，不久便熟了。

　　琳达向巴利问道：“嘿，巴利，我们这是要从中洲走？去漠国怎么不走大漠？”漠国在南国西北，中间隔着大漠。德尔城、布隆城、四关城一带，也就是南国西，有不少佣兵都是走大漠为生的。或是走镖，或是在大漠里捕猎沙虫、沙蜥。要从南国西去漠国，必然要经过大漠。所以琳达有此一问。

　　但牛角城、索尔加城一带，是南国东，往北接着中洲国。中洲国与漠国东西为邻，互相接壤。在南国东一带，要是要去漠国，也会往北进中洲，一直北行，等到了漠国大阳城一带，在往西进漠国。

　　那大蛇巴利道：“琳达法师，有所不知。我们是南国东的佣兵，是专走中洲的。在中洲做些镖物、捕猎的营生。我们是不走大漠的。听说大漠那一带，是漠国大王子的势力。从那里走，萨里王子这里不太放心，因为，嘿嘿，这个宫廷的事情。你懂的，哈哈。所以我们走中洲。”

　　琳达道：“你们常走中洲？那么你们会说中洲话喽？”巴利“哈哈”一笑，道：“多少能说两句，就像常走大漠的，能说两句漠国话一样。”琳达点点头，暗道：我在学校就没好好学中洲话，这下到了中洲，要变哑巴、变聋子了。

　　一行人一路向北，不几日到了中洲。琳达却见来往的人都变了模样，都是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穿着与南国也大为不同。琳达自幼在南国长大，甚少见到中洲人，心道：他们就和铁振守备、柴姐姐长相仿佛了。又想：不知道这趟到中洲，能遇见柴姐姐吗？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一行人晓行夜宿，路上倒还顺利，到了中洲南部的覃州。中洲国幅员辽阔，分有三十二州，各地风土人情都有不同。琳达未到过中洲，只觉一切都很新奇。中洲人说话、做派都与南国不同，尤其是见面礼节，都是拱手作揖，与南国的欠身、握手颇不一样。亚班有次与人见面，便伸出手去，对方却是拱手作揖，亚班手伸在外面，没人来握，颇为尴尬，琳达只是窃笑。

　　诸人来到覃州的宜城。宜城气候温暖，适宜人居住，故此得名。宜城是覃州的大城，颇为繁华热闹。琳达见宜城道路宽敞，两侧楼屋林立，都是木材盖成，与南国常见的砖房、石楼大为不同，心中暗暗称奇。

　　一行人出行前便已约好，在宜城有当地的镖局接应。接应的镖局叫作同顺镖局，是中洲南十三州有名的镖局。镖局名号字面上是镖局与受护送的人与财务，一同都能顺利。实际镖局本家姓童，是当地武林有名的童氏家族，“同顺”便是谐音，说童氏家族事业兴顺。童氏家族交游广阔，绿林、武林都要给几分面子，在官府也有人脉，是以生意确是兴顺。

　　同顺镖局家大业大，大蛇佣兵团在南国东不算小，不过四五十号人。这次护送，同顺镖局一下就派了近三十人，又点了两个武艺高强的镖头。同顺镖局有七大镖师，号称“南方七镖”，七人合称“金李张龚海归周”，是将七人姓氏合在一处，手下功夫都硬，端的是人才济济。

　　同顺镖局对这趟镖十分看重，点了“七镖”中的归元化、周大海两名镖头，也是南方有名的好手。这也是七月联盟出资雇佣，否则萨里虽是王子，并不富裕，如何能雇得起这许多人，又如何请得起两位名镖师保镖？

　　既然是同顺镖局接了镖，这一路倒是顺利。漠国大王子在中洲势力也一般，是以一行人走了一个来月，并无甚波澜。琳达跟着众人一路向北，见同顺镖局布置周密，无甚事端，便也乐得清闲，多是观看风土景色。中洲辽阔，地貌众多，山川河流，密林湖泊，变化多样，有开阔景色，也有秀美风光，琳达和亚班都是开了眼。

　　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路北行，来到中洲中原的庐州境内，又向西行，出了西岭关，到了彭城，再往西就是漠国地界了。这趟镖在中洲地界，是归元化镖头管事。归镖头向巴利道：“大蛇朋友，我们已经出了彭城，前面是玉墨关，再往前就出中洲了，一直走就是漠国大阳城。我和弟兄们将王子送到玉墨关，这趟镖在我们手里就算没出岔子。”

　　这一路巴利和归元化、周大海，也是混的熟了。巴利道：“归镖头，这趟多亏你和周镖头了，结识同顺镖局的各位，十分荣幸。等我们回了宜城，找你们喝酒。”归元化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还要请大蛇朋友，教我们划南国的酒拳。”

　　一行人顺利到了了玉墨关，同顺镖局的人便同萨里王子等人作别了。这镖银是七月联盟已然给了的，萨里王子一路与归、周两位镖头相处十分融洽，也没什么架子，眼下要分别，又从自己处拿出些银币给了归周两位。两位推辞一番，也就收下了。

　　萨里等人别过同顺镖局的诸位，便往大阳城进发。大阳城有三王子的人前来接应，到了那里这趟镖也算安全抵达了。琳达心道：这大阳城近在眼前，总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却见巴利神情凝重，毫不敢大意。琳达有些意外，当下询问。巴利道：“现下是我们人手最少的时候，往前又是大阳城，大王子要是动手，恐怕就是这里了。”

　　琳达还道他多虑，正要调侃几句，忽见前方尘烟大起，就听“呜”一声长啸，如同狼嚎一般，听得人胆寒。尘烟之中，一队人马飞奔而来。

　　“警戒，有情况！”巴利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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