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双轮（一）

　　“男爵夫人来了。”

　　亚班和琳达忙站起身来。二人已在行会的二楼会客室等了一阵了，却见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两个行会的伙计进来把住门，伸手一让，走进一贵妇，四十多岁，后头跟着一仆役打扮的男子。那贵妇体态略有些丰腴，穿着淡绿色的丝质长裙，裙身稍稍蓬起，下摆拖在地上，肩上披着墨绿色的丝巾，胸口绣着两朵白花。金棕色的头发盘起，上面戴着银色的发饰，颈上带着串珍珠项链，显得颇为贵气。

　　行会的伙计将贵妇让到亚班和琳达跟前，道：“夫人，他们就是找到珠子的佣兵。”那贵妇笑容可掬，行了个屈膝礼，道：“您们好。”二人忙还了礼。两个伙计让几人坐了，便退出了房间，只留那仆役站在贵妇身后。

　　那贵妇笑着道：“听说您们找到了一颗珠子，和我丢的那颗很像？”亚班道：“威勒夫人，是这位小姐，我的雇主，找到的。”威勒夫人目光移向琳达，仍是微笑：“能给我看一下吗？”琳达忙解开钱袋，取出珠子，递了过去。贵妇接过珠子，拿在手里转动，仔细端详，又对着阳光照了照，越看越高兴，最后是喜笑颜开，道：“没错，就是它！我认得它上面的纹路！太谢谢了！”

　　亚班和琳达听说就是这颗珠子，也是高兴。威勒夫人道：“你们是怎么找到它的？”亚班道：“我和我的雇主在路上遇到了一些山贼，我们把他们打跑了，这是那些山贼掉落的。”威勒夫人道：“啊，可能就是他们的人偷走了珠子。不管怎么样，太谢谢你们了。按照约定，我要付给你们赏金。”

　　琳达道：“夫人，如果这颗是绯石珠的话，您的赏金其实已经可以再买一颗这样的珠子了，为什么非要找这颗？”威勒夫人道：“是的，是绯石珠。这颗珠子是我母亲的，她有不少珠宝，但最喜欢这颗。您可能知道，这颗珠子平时是深红色，但注入魔法就会发亮，一会又会暗下去了。我母亲说，她喜欢这颗珠子平时不张扬，但需要时就能发光，之后又回归低调。她几年前故去了，把珠子留给了我。对我来说，这颗珠子也是个纪念吧。”

　　琳达听言若有所思，心想：低调是很好，但如果有能力，一直发光会不会也挺好？比如阿比莉亚那样？

　　威勒夫人道：“总之多谢。请允许我表达我的谢意。博纳。”威勒夫人向男仆作了个手势，那男仆走上前，从怀中拿出一小布袋，递给亚班。亚班打开一瞧，不由轻轻“呀”了一声。琳达见他吃惊，忙凑上去看。见布袋里有两枚金币，还有一推银币，似有十多个。

　　亚班忙道：“夫人，不是说两个金币？这……”夫人微笑道：“为了表示谢意，我多拿了二十个银币，行会的份子也已经扣掉了。我知道金钱不代表所有，但这份心意，请一定收下。”亚班看看琳达，把袋子递给她，道：“这是你找到的珠子，也是你的钱，你决定吧。”琳达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前路未卜，正需要路费盘缠，便说道：“既然夫人这么说，那就谢谢夫人了。”

　　威勒夫人见她收了，也是高兴。又与两人聊了两句，便要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她又回头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二位的名字呢。”亚班答道：“我叫亚班，亚班·诺维斯。”琳达道：“我叫琳……”少女忽的想起自己身上还犯着事，听亚班说这男爵也任着公职，自己透露真名总不太好，当下改口道：“我叫琳……莉欧娜，对，叫我莉欧娜就好。”

　　亚班一愣，却也没说什么。只听威勒夫人道：“莉欧娜，好名字。希望有机会能再见面，再见。”说罢步出了会客厅。

　　亚班见威勒夫人走了，回头问道：“莉欧娜？不是琳达吗？”琳达不善撒谎，听他问起，不觉耳根一红，道：“对……莉欧娜……莉欧娜，恩，是我的中名。对没那么亲近的人，我都用这个名字。”亚班却当真了，心想：那我算亲近的吗？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喜悦。又想起赏金的事情，犹犹豫豫不知道怎样开口，憋了半天，道：“这威勒夫人可真大方。”

　　琳达知道他的意思，当下笑嘻嘻的，拿起钱袋在手中颠了颠，发出叮当的响声，口中道：“嘿嘿，这回我有钱了，想雇谁就雇谁。哎？佣兵，你说我雇谁好呢？”亚班一窘，道：“琳达，你愿意跟我续约吗？”琳达眼睛看天，道：“哎呀，我的选择很多呀。你说说你有什么优势呢？”亚班听她调侃，一阵脸红，不知道该怎么说。

　　琳达见他发窘，暗自好笑，道：“算啦，算啦，不为难你了。你说你还欠多少钱？”亚班忙道：“两个金币。”琳达从布袋里拿出两个金币，道：“给你。”亚班道：“和我续约？”琳达心想：我犯了事了，反正不能带着他了，做件善事吧，便说道：“送给你了。”亚班急忙摆手道：“不不，做佣兵的，要按契约办事，怎么可以平白无故拿雇主的钱。”琳达还要给，亚班却坚持不要，道：“你……你要是愿意，可以和我续约，那就已经帮了我的大忙啦！”

　　琳达心中犹豫，心想：说不定佛罗伦大楼的事，过几天就过去了呢？又想：亚班总讲什么遵守契约、佣兵操守，说不定跟我签了契约，就会帮我？不过，还是不要连累他比较好？抬眼看看亚班，见亚班一脸诚恳，心想：先帮他渡过眼前的难关吧。当下道：“两个金币能雇你多久？”“半年。”亚班道。

　　琳达刚要答应，忽的心中一动，道：“那订了契约，无论怎样，你都会帮我？”亚班正色道：“契约所在，无论有什么困难，什么危险，我都会守护你。”琳达一喜，道：“那就这么定啦！”说完把金币交给亚班。

　　亚班大喜，道：“真是太谢谢啦！”琳达笑道：“是你好人有好报。要不是你打跑了强盗，我也找不到珠子呀！”说话间二人并肩下了楼，到大厅的柜台处找到乔，签订契约、登记入册，并将两个金币偿付了亚班的欠款。乔见亚班一下子就还清了债务，也是惊讶得直咂嘴。

　　亚班了了一桩心事，一下子轻松不少。琳达一时不知该去何处，索性就打算在四关城多待几天，游玩一番。琳达平日在学校，都是一门心思修习魔法，眼下也不用顾着沙文斯杯，也不用想着高研院，能畅快玩乐几日，以舒郁闷之情。亚班在这四关城是常来常往，也知道一些消遣的去处。少年先带着琳达去了老橡树酒吧，本想尝尝那里的剑叶草汁，正赶上有名的吟游诗人在那里驻场演出。

　　这演出是二人搭档表演，一人说一段故事，说完了另一人唱一段，交替表演，互相有时也搭个腔。那天演的是七英雄斗魔王的传说故事，这故事本是耳熟能详，但那说故事的很有些本事，叙述情节、渲染气氛，模拟不同人物，时不时说几句笑话，逗的众人哈哈大笑。那唱曲的也非庸手，马特琴手法娴熟、琴声动听，唱歌人嗓音沙哑，但唱起七英雄的壮举，别有一番滋味。二人配合默契，引人入胜，故事说到紧要时分，戛然而止，留下悬念，意犹未尽。

　　琳达年少，好奇心重，想知道那说书人下回到底说些什么，竟连着来了三天，将一段故事听完整了，方才罢休。到第四天上，二人去逛了市集，这市集热闹，不逊于德尔瓦加多，卖的货物也是五花八门。琳达买了个独角兽的玩偶，又买了两个糖面包，和亚班一人一个吃了。之后几日，二人尝了琳达喜欢的烤羊排，看了戏法，又看了旅行剧团的戏和驭兽法师的驯兽表演，还爬了城里最高的白色钟楼。二人在城里四处游玩，说说笑笑，不觉已过了七八天。

　　这一日，二人去四关城的光神大殿游览，出来时已是下午时分。二人刚要往回走，亚班道：“呀，差点忘了。”琳达道：“什么事？”亚班笑道：“这里的修士会做帕萨隆干酪，是四关城最好的，配上黑面包非常好吃，我回去买一点吧。”琳达听说有美食，自然高兴。亚班便回身进了大殿，留琳达在门口等着。琳达等了片刻，也没什么事可做，便四下张望。却见远处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似是在看什么东西。琳达好奇心起，心想：亚班估计还要有些时间才出来，我先过去看看。当下便朝人群走去。

　　琳达走到人群外围，见众人正围着一道墙，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少女仔细一看，不由心中一惊，这告示上竟是自己的画像。这画像虽是黑白的，只草草画了个轮廓，却也能看出是自己的样子，旁边一张纸上，写着自己损毁佛罗伦大楼，袭警拒捕，逃出德尔城，现在悬赏两个金币，捉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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