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女（三）

　　华尔特道：“记得你的升学报告里写，你聪明好学，但进了高中部，你好像失去了动力？”华尔特微一思索：“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琳达心下嘀咕：“我能有什么心事？”华尔特见她不说话，道：“或者你在闹情绪？”

　　琳达一怔，心道：“我闹情绪？闹什么情绪？”华尔特道：“这很正常，我年轻的时候也叛逆过，和身边的人闹别扭。你有吗？和家里人？和同学？”琳达楞了片刻，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犹犹豫豫正要开言，却听得脚步声响，门被推开，一个尖嗓高声说道：“贝伦，梅森校长让你……”

　　琳达心头一紧，暗道：是加利来了。循声望去，见进来一男子，大约四十来岁，梳着中分，瘦脸尖下巴，一双小眼含着精光，身材精瘦，却穿着宽大的法师袍，正是加利。

　　加利话说一半，见到琳达在那儿杵着，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是你啊？又跑这儿受训来啦？贝伦，这回她又犯什么事儿啦？”华尔特道：“没什么，就想跟她谈谈。”加利叹了口气：“贝伦，你就是人太好了，还替她遮羞？没事她能在这儿杵着吗？”加利转头向琳达道：“你自己说说，你在高中部这三年有好事儿吗？你自己就不觉得丢人吗？”

　　琳达心道：“算我倒霉，居然正碰上这家伙回来。”加利道：“看见你我就生气！是，你当年是跳过两级。你就靠这点吃一辈子了？你九年级时，学术课成绩已经差强人意，看在你的基本功和你外公的面子上，还是让你进了高中部。可打你进来就麻烦不断，第一年成绩一落千丈不说，下半学年开始在课上睡觉，最后留级。第二年看你咒文功底还不错，破格让你修十一年级的古中洲语咒文实践，你倒好，从不做作业，考试倒拿了高分。为了你教学组特别开会，给你这门课放行。第二年还破格让你修了十一年级的中等技击，你又不愿意上，连逃了好几堂课，又是学校特许，让你升入高等课。可让你进去了，你也不消停，在课上搞花样，不守规矩，说练习三阶法术，你非要施五阶，又控制不好，把爱德伦的法杖打坏了，上面可镶着翠蓝宝石！虽然后来知道是假的。第二年结束，你十门课八门不及格，学校原来可以勒令你休学一年，又是看在你外公面子上，让你继续学习。结果怎么样？”

　　加利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今年上半学年，德尔魔法行会的霍夫尔长老和光神殿的林德主教来参加米勒节晚宴，全校都穿着仪礼校服，你穿着战斗训练袍就来了，你是想和霍夫尔长老干一架吗？你知道校长多难堪？其他的诸如不参加祷告，背不出校训，不按章程学习，别人都做的你都不做。你怎么这么特殊，样样和别人不一样，你头上长角吗？”

　　华尔特在一旁听的暗暗好笑，琳达听他数落，却觉得脸上无光。加利接着道：“就说是技击，你就这么了不起吗？你们当年号称四魔女，其他三个哪个不比你强？阿比莉亚够优秀了吧？也没见她像你这样。你才十六岁，法力能强到哪里？还能打得出幻龙魔光炮？”琳达听到此处，轻轻哼了一声。加利道：“怎么了？还不服气？不说别人，我看西瑠特就比你强！”

　　琳达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道：“西瑠特比我强？他是还算不错，但你去问问他，他会的咒文比我多吗？就算他拿手的冰术，施个冰咆哮还得费半天劲！”加利双眉倒竖：“哈！你倒还挺得意啊？西瑠特三年级的课程只有两科是优下，其他可是全优！巴顿学院和希尔维德都有意招他，连德尔高研院都已经派人来考察他了。你呢？学个魔法史三年都学不好，稍微偏点的魔法材料就认不全，更别说算术和咒文诗歌了。这学年再升不了学，按制度就可以开除，还要靠你外公的面子吗？你怎么和你父母交待！你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琳达气得嘴唇发颤，大声道：“我自有办法交待！全优有什么了不起！西瑠特赢过校内评定吗？他赢过沙文斯杯吗？你让他来和我较量较量！”加利瞪着眼道：“你还来劲了！我看你……”华尔特忙道：“休特，你不是专程来训斥琳达的吧？”

　　加利看了一眼华尔特，道：“贝伦，你总护着她。算了，梅森校长让我们大家开个会，商量校内评定和沙文斯杯的事。”华尔特道：“你先去吧，我跟琳达说几句话，稍后就来。”“好吧，”加利道，回头又瞪了琳达一眼：“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说完拖着法师袍，大步走了。

　　琳达见他走了，仍是怒气难消，转头看看华尔特先生，又觉不好对他发火，勉强按下怒气。华尔特看着琳达，琳达不愿与他目光相对，当下移开眼去，华尔特道：“别站着了，坐下吧。”琳达扭头看看身侧的椅子，犹豫了一下，便拉过座椅，慢慢坐了。只听华尔特道：“加利先生的话，虽然不顺耳，但是有一点还是让人担忧。”

　　琳达心道：“加利那家伙，每句话都够让我担忧的！”华尔特道：“你的成绩的确不够理想，今年要是再留级，可就麻烦了。”琳达扁了扁嘴，没有说话。华尔特道：“不过，你好像不太担心，看来你有自己的打算？”琳达仍是不语。华尔特顿了顿，道：“让我想一想，还有三个月就是沙文斯杯校际比赛，你今年满十六岁了，如果在校内评定拿到名额，刚好可以参加。我猜，你是想赢得沙文斯杯，然后直升德尔高研院。我说的对吗？”

　　琳达微微讶异，道：“您怎么知道？”华尔特微微一笑：“我说对了是吗？沙文斯杯的技击冠军，可以直升高研院，这也是你的打算，是吗？”琳达正色道：“我能赢的。”

　　“也许，”华尔特道：“你有很好的潜力，也许能赢得比赛。不过你忘了吗？你的好朋友，阿比莉亚，在十一年级就赢了比赛，却选择在道尔顿再待一年，念完了课程才升入高研院？”琳达不假思索：“那是她想帮道尔顿再赢一年冠军，而且她做到了！”

　　华尔特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琳达，魔法的世界不是只有技击。有时太专注于技击，会容易忽略了人生。何况魔法的学问，本就博大精深，缺少思考和理解，就算是技击，也难以取得更高的成就。比如你，你有很强盛的法力，爆发力也强，但在运用和控制上还有些欠缺。”

　　琳达心下不服：“我怎么不会运用？说得出的那些法术，有哪个咒文我不会，有哪个魔法我使不出来？”。华尔特接着道：“再比如我们今天课上说的银贤者肖恩，平平常常的气刃刀，在他手里却不同凡响，成了气刃刀术，还有他整理发明的魔法步法，对当代魔法技击都是相当了不起的贡献。”

　　琳达暗想：“学校里号称玩气刃刀的也见过几个，我施个护盾，几个魔光弹就都倒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到底也就是气刃刀，还能玩出花来？再说这个银贤者成名早在五、六十年前，活到今天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却也没见对今天的技击有什么影响，看来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心中颇不以为然，只听华尔特道：“当然，他的战斗方式流传的不广，因为和所谓的主流魔法界，非常不同，学起来也难，但我的意思是，少了对魔法的思考和理解，他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就。”

　　华尔特又顿了顿，道：“琳达，你要知道，魔法的修行，不完全是在训练场，有时候还会在，比如，图书馆。”“图书馆？”琳达心中疑惑。“你现在常去图书馆吗？”华尔特问道。“不常去了，技击咒文的书籍，有用的已经大多看过记下了。”琳达答道。说是不常去，其实现在一年也去不了一回。

　　华尔特微笑道：“技击咒文书你看的不少，这很好。不过魔法的修行，功夫在咒文之外。你得懂得魔法的理论、原理和流派，不是光会咒文就行的，还有非技击的法术，比如治愈法术，或是应用于建筑、制造，甚至是厨艺的法术，甚至是其他科目，比如历史、宗教、哲学、艺术，也许都会对你魔法的修行有所帮助。当然，我们不可能每个人都成为银贤者，但是，琳达，但是，你学魔法是为了什么？你难道想只停留在学会了多少咒文，能不能打出冰咆哮，和西瑠特比谁强谁弱，却不想试着更深地了解魔法，进而通过魔法了解世界、了解你自己吗？”

　　琳达一时竟说不出话，华尔特停了停，缓缓地道：“我是教历史的，多少名家王侯，多少历史事件，当时看来显著，几十年后，至多也只是书本中几行文字。琳达，你还很年轻，人生还很长，让学校里的人佩服，也许现在感觉很好，但道尔顿、沙文斯杯，甚至是高研院也许也只是你的一小站，你可以，也要学会思考自己的路，也要多为自己亲近的人，比如你的父母外公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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