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肖之子（二）

　　却见那座狼冲着波齐亚利齿咬下，波齐亚竟不后退，反向前一步，长刀奋力劈出，竟直直砍在座狼头部。顿时红光乍现，座狼摔在地上，眼见不活了。琳达心中暗道：看不出来，这波齐亚真是勇猛。

　　诸人见冬狼倒了，便要回身夹击剩下的座狼。却见那冬狼，几下蠕动，竟还未死透。巴隆要上去补一刀，忽的一道电光闪过，正中冬狼。冬狼身上冒烟，终于不动了。琳达一怔，回身望去，却见玛吉神色倨傲，微微扬着头，看向自己。琳达暗道：这玛吉，这点功也要抢，真是可笑。

　　众座狼似是知道冬狼倒了，竟像是失了战心，却听山顶上一声长哨响起，众座狼都是回身，向山顶上跑了。却见山顶上似是有人影晃动，一眨眼就隐去不见，众座狼也都翻过山顶，片刻间都走尽了。

　　众人聚在一处，巴隆向耶洛道：“主人，这群狼进退有度，不像普通的狼群，倒好像有人指挥。”耶洛皱了皱眉，道：“是的，它们知道布阵，知道先攻法师，还知道保护冬狼，最后竟然会夹击莉欧娜。是不简单。”

　　巴隆道：“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耶洛道：“你觉得是什么人？”巴隆摇摇头，向罗克斯道：“阿拉奇会的消息灵，你们知道吗？”罗克斯道：“不像是我们帮会的对头，不知道是什么人。”耶洛道：“行吧，我们多加小心就是了。”

　　诸人将受伤的几人简单治疗。冬狼的冻气厉害，有一阿拉奇会的帮众左手中了一记，手臂已完全不能动弹，这左臂算是废了。巴蓝迪运气尚可，玛吉以法术替他暖了暖手，已行动自如了，巴蓝迪大为欣喜。诸人将伤者处理完了，便又上了路。众人翻过了山丘，下到平地，再走一阵，见天色不早了，便找地方扎了营。

　　晚饭时分，琳达和亚班仍是和阿姆吉特在一起，耶洛和波齐亚却是不在。琳达仍是听阿姆吉特讲故事，阿姆吉特似是兴味被调了起来，也不那么排斥自己族人的故事了。

　　阿姆吉特讲了两段，琳达听的颇有滋味，却见亚班在一旁，沉着脸不说话。琳达道：“佣兵，怎么了？干嘛臭着脸？”亚班见她问，终于道：“你，你，你不要总这么莽撞。今天多危险。”

　　琳达听他指责，也知他关心，有些不服，但终归也有些愉悦，道：“怕什么？不有你这个佣兵在吗？”亚班急道：“我不是每次都能赶得及来帮你的，你……”“好啦，好啦。”琳达嘻嘻一笑，“我知道啦，以后我小心点就是了。”

　　琳达和亚班又听了一会故事，见阿姆吉特有些乏了，便也不扰他了。琳达道：“佣兵，我想走走，你来吗？”亚班道：“好吧，我们别走太远。”二人便往营地外走去。营地外有一片小树林，二人走到树林边缘，忽听得什么声音悉索作响。

　　亚班刚要说话，琳达“嘘”的一声，猫着腰向树林里探去，却见林子里有三个人。天色已暗，看不清三人服色，但银月照下来，照的一人前额微微发亮。

　　琳达仔细看去，那人前额似是有个瘤凸起，琳达低声道：“是‘兜虫’罗克斯。”亚班道：“他们可能是在商量事。”琳达道：“我过去看看。”亚班道：“你又来了，别惹事。”琳达道：“看看怕什么？”亚班还要阻止，却听营地那边“啊”一声惊叫。

　　琳达道：“出事了？快回去看看。”二人忙向营地跑去。跑至半路，却见一个人影一闪，跑入了小树林。二人也无暇顾及。回到营地，二人却见亚班的帐篷前，有一群人围着，正在嬉笑。琳达道：“佣兵，发生什么了？”亚班也摇摇头，道：“不知道啊。”

　　二人走到亚班帐前，却见一众耶洛家的侍卫，和阿拉奇会的诸人，都是围在那里，人群中间围着波齐亚，正低着头，红着脸，脸上又是羞愧又是尴尬，一旁站着耶洛，怒气冲冲，另一边站着阿拉奇会的马修，却是一脸的嬉笑。

　　耶洛似是强压着怒气，向马修道：“他们说是你亲眼见的？”马修嘻嘻笑道：“是我亲眼见的。”耶洛道：“那你把事情说一遍。”

　　马修笑道：“好嘞。我们刚才在那里吃东西聊天，我一时尿急，就想去树丛边方便方便。就路过他，这个，您少爷的帐篷。我听到里头有声响，就想往里看看。结果就看到，嘻嘻，就看到……”耶洛道：“看到什么？”马修道：“就看到您少爷，正在和一个男的接吻，嘴对着嘴哦，哈哈。”

　　耶洛脸色阴沉道：“你是亲眼看见的？”马修道：“那还有假？我看见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我想有好事不能我一个人看不是，哈哈，就叫了伙伴来。没想到伙伴过来时，动静有点大，惊动了帐篷里的人。那人用剑劈开帐篷就跑了。他们几个都看到的，哈哈。”

　　一众阿拉奇会的帮众都是嬉笑着说是。耶洛道：“你们看见那人是谁？”马修道：“这倒没看清，帐篷里灯光暗，只看到是个男的。”其他人也说没看清。

　　耶洛脸色铁青，向波齐亚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波齐亚低头不语，显是默认了。耶洛怒喝道：“你个不要脸的畜生！”一旁马修道：“嘿嘿，老爷别生气嘛。我们也没想到少爷还有这种爱好，哈哈，您不知道，他们两个接吻的时候，哎哟，那是……”

　　“够了，马修！”却是罗克斯来了，向自己的帮众道：“没什么好看的，该守夜的守夜，该休息的休息，都给我散了！”阿拉奇会的帮众只得散去。

　　耶洛狠狠瞪着波齐亚，口中道：“巴隆，让大家都回去。”巴隆也把剩下的人都赶散了。琳达也要走，却见亚班仍杵在那里，琳达小声道：“亚班，走啦。”亚班道：“不是，我的帐篷就在这里，我……”琳达一拽他，道：“先走啦，一会再回来。”便把亚班拉开。就听身后耶洛道：“你个畜生，给我过来！”琳达只见耶洛带着波齐亚朝耶洛的帐篷走去。

　　琳达与亚班来到方才休息的地方，却见阿姆吉特已在那里，也是苦着脸。琳达道：“阿姆，怎么了？”阿姆吉特道：“小主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太让主人伤心了。这，这不好。这是有罪的。”琳达“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却见耶洛的帐篷后头，有人影晃动。琳达仔细看去，见正是马修，嬉笑着脸，正在帐篷外偷听。

　　琳达道：“我也过去听听。”亚班一皱眉，道：“偷听不好吧。”琳达道：“波齐亚是我朋友，我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亚班道：“要是仗义为朋友……好吧，但我就不去了。”琳达白了他一眼，便不管他，轻轻来到耶洛帐篷后。马修看见她来了，朝她笑笑，低道：“嘿嘿，没想到，法师小姐也爱偷听。”

　　琳达“切”了一声，耳朵凑上帐篷，就听里头波齐亚带着哭腔道：“爸爸，我错了，我错了！”耶洛道：“呸！知道错你还做！你个畜生，干出这种事来，你还有点男人样吗！说，那个人是谁？”波齐亚不说话。耶洛怒道：“你他妈还护着他，你说不说！”只听“啪”一声的，像是击打的声音，波齐亚哼了一声，似是吃痛。

　　马修道：“哟，打上了，打上了。哎呀，可惜看不见。”琳达担心波齐亚，也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便从腰中掏出把匕首，那匕首通体紫色，似是紫色的晶石一般，莹莹闪着光。马修道：“哟，好东西啊。”琳达不管他，用匕首轻轻捅向帐篷，竟是像捅豆腐一般，将帐篷割出个小口。琳达凑了上去，却见波齐亚跪在地上，上身赤裸，背后几道血痕。耶洛站在一旁，怒气勃发，手中拿着藤条，口中道：“快说是谁！一定是他把你带上的邪道！是侍卫里的人吗？还是阿拉奇会的？”

　　波齐亚道：“爸爸，我真的不能说。不是他的错，是我主动的。”耶洛怒发冲冠，藤条没头没脑打下去，口中喝道：“你护着他，你要脸吗？你是男人吗？你是男人吗！”波齐亚背上一条又一条血痕，少年阵阵惨叫。琳达不忍看，将头别了过去，一旁马修道：“哎，看够了吗？该我啦。”说着凑了上去。

　　琳达让了开来，却听里头波齐亚呜呜哭了起来，口中道：“我真的不能说。”耶洛喊道：“别哭！哭哭啼啼像什么男人？只有懦夫和女人才哭！”琳达本来就觉耶洛下手太重，心里埋怨，听到这句，心中火气窜了上来。就听波齐亚哭道：“爸爸，是我做错事。辜负了您的期望，可是我真的不能说啊。”

　　耶洛本来已然打累了，眼下听他这么说，怒火又起，抬手又是一藤条，吼道：“你还知道辜负？我白教你了！我让你做个男子汉大丈夫，你却跟个女人似的。女人是给男人生孩子用的，你搞这个还能生出孩子来啊？”说罢又要打，琳达却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道：“胡说！”

　　马修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帐篷里的二人也是一惊。琳达快步走到帐篷前，挑开帐篷大声道：“你说的什么？什么叫女人就是给男人生孩子用的？”耶洛一愣，道：“我说这个怎么了？”

　　琳达气道：“女人，女人就不能干别的？就不能，不能学魔法什么的？”耶洛又是一愣，道：“当然可以，但女人生孩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琳达道：“谁告诉你的？不嫁人，不生孩子又怎么了？难道非要逼着她去？”耶洛道：“莉欧娜，你别胡搅，我正说波齐亚的事。”

　　“谁胡搅了？”琳达道，“你刚才说女人和懦夫才哭是吗？凭什么男人就不能哭？你是说女人都是懦夫吗？”耶洛气道：“你少来胡闹，我正教训我的孩子，这些事不重要。”琳达怒道：“很重要，你……”却见亚班进了帐篷，原来他听见琳达大喝，怕又出事，忙过了来。

　　亚班听琳达和耶洛争执，忙把琳达拽出了帐篷，道：“琳达，先别气。先让他们解决自己的家事。不是说好不冒失了吗？”

　　琳达道：“凭什么家事就不能管？不痛快我就要说！”但既已出了帐篷，也不好再冲回去，少女只得暂压怒气。却见马修和另一人站在一旁，是阿拉奇会的伦波特。

　　马修笑嘻嘻地道：“没想到，法师小姐脾气还挺大呀。耶洛这个人古板的很，别理他，嘿嘿。”一旁伦波特道：“哎，刚才听到什么好东西没？”马修道：“没什么，老头打儿子，儿子倒硬气，就是不说是谁。”伦波特道：“你猜是谁？”马修道：“嘿嘿，我看是侍卫里的马尔特，细皮嫩肉的，我赌五个铜币，是他没跑。”

　　伦波特道：“也不一定。”说着看看亚班，道：“哎，佣兵，你和那少爷一个帐篷，你知道什么吗？”亚班摇摇头。伦波特贼特兮兮地笑道：“佣兵，该不会是你吧，哈哈。”亚班忙摆手，琳达抢道：“他刚才一直和我在一起，不是他。”马修手肘拱了拱伦波特，道：“你他妈别瞎猜行吗。亚班还挺爷们儿的。”

　　伦波特忽道：“你说着俩男的在一块，怎么就那么讨人厌呢？”马修道：“是啊，想想就起鸡皮疙瘩，一个要走另一个后门，哎哟。”马修不禁打了个颤。伦波特哈哈一笑，道：“你紧张什么，又没走你后门，你老把自己代进去干什么？再说就你这倒霉样，人男的也看不上你，哈哈。”

　　琳达听二人语言粗鄙，也不愿多听，拉着亚班走了。眼见天色不早了，二人便各自回了帐篷。

　　耶洛拷打半夜，波齐亚始终没说半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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