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文钱
扛着第三十二包货物向前走，每走一步，李华感觉身体肌肉酸软就加重一分，背上像是背着一座巨山；脚下一阵虚浮，像是在登着一把破木梯子，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掉进深渊。
但倒下并掉进深渊，就意味着与那一文钱无缘，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
李华不想努力白费。
用他自己的话说：蚊子小也是肉啊。
更何况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行百里者半九十。这些道理，他都懂。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虽只有一文钱，却也是他一路上起了赚钱之念的一次尝试，他不想放弃。
这是他的赚钱开端，也是他独立的开端。
他想。
守心，可以凭禅师这个称呼得到别样的礼遇；是因为这个称呼之重要意义。它代表，守心即使不得到李白礼遇，他同样可以得到其他人礼遇。
只有自己又依凭，才能不在其人篱下，仰人鼻息。
这些日子以来，他虽没说，却过得并不愉快；再加上，自从清歌离开，自己虽然解释了一通，毕竟没有完成诺言，对方嘴上没说。
却并不代表对我没有看法。
这一切的一切，促使李华将这一文钱的意义提上了新的高度，不容有失。
也幸好他有了这个提高，才给了他精神支撑。
虽慢，虽如背山踏海，他还是坚持不懈。
“第三十三包终于背完了，还有七包。”
李华擦了下额前汗珠，又继续下一趟。
这次似乎比之前所花时间更多，不过李华却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想着，还剩六包了。
再次出发。
第三十五包，李华的速度又慢了几分，但他还在缓慢而艰难前行。
他得保持心绪的平静，得保持步伐的均匀，得维持身体的协调，而心里的负面情绪和焦急感还是不是来打扰他，阻扰他前进的步伐。
一个声音说：放弃吧，坚持也没有结果。
这是懒惰。
一个声音说：放弃吧，才一文钱，你不是有弩吗？不是有武艺、有武器吗？弄点钱还不容易？
这是邪恶。
一个声音说：寄人篱下怎么了？怕什么？
这是依赖。
……
但李华最终道：“我不相信命运人定胜天，我可以主宰我自己，可以主宰人生。所有贪嗔痴憎怨悔求不得都将被我主宰，为我所用。”
于是，李华再接再厉，造成了第三十五包。
再次擦了擦额头，看了看天色，“天快黑了。”
心中焦急又爬了上来，不过被李华很快丢在一边。
我就快完成了。
接下来，李华又继续了他的征程。
背如北山沉重难承，脚如踏海虚浮难行。然而他的精神却高涨，毅力却不休。
而且，在精神高度集中之下，李华感觉自己似乎可以感觉行进过程中身体和外界每一丝变化，进而相应调整，这种感觉玄之又玄，莫可名状。却又实实在在起到了好的作用，使他身体更加协调，反应更加敏感。
就连那大汉偶尔看他一眼，都感觉有些与众不同，却又说不出来。
“奇怪了，这小子，怎么突然之间这么不同了？明明刚才还是一副门外汉，要我多加指点才能入门，掌握扛包诀窍。现如今，似乎一下子变得像是淫浸于此道多年。到底什么原因呢？他真的天姿聪慧到如此地步了吗？”
在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下，李华似乎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只是重复着一趟又一趟的扛包动作。
终于，在某个时刻，四周的光线暗淡下来，要入夜了。
李华才从这种状态中清醒过来。
“咦，我似乎忘记了自己扛了多少包了，别介没扛够，就麻烦了。”
当即跑到大汉身边，讪笑道：“大哥，我扛了多少包？”
大汉一副惊异表情看着他，“对你，我算看走眼了……”
李华心中一愣，“看走眼了？”啥意思，却有些不明白，因而愣在当场。
却听大汉又道：“还未请教小兄弟贵姓？”
李华道：“在下李华，请问大哥怎么称呼？”
那大汉道：“在下屠苏。”
李华一抱拳，“屠大哥。可是我还没扛满四十包，你有些不好意打击我？”
屠苏摆摆手道：“哪里的话，你可是一共扛了四十五包货，远超我的预期，所以我说看走眼了。”
李华看他一副肉痛表情，感觉不对，说道：“我感觉屠大哥对我的预期似乎不是四十包呀，可否据实相告？”
屠苏有些尴尬，讪笑两声，“确实瞒不过你，我预期李贤弟你可能只能完成三十二包左右。”
李华说笑道：“好啊，大哥果然没安好心。”
屠苏有些尴尬，但见李华一副似笑非笑表情，知道他没生气，于是道：“屠某确实有不地道之处，为表歉意，给你些补偿，怎样？”
李华也好奇心起，“什么补偿？”
屠苏道：“本来。你四十五包，也只能得四文钱，减去入帮费，只得一文；但我念在你多出五包的份上，给你两个远择。”
李华道：“什么选择？”
屠苏道：“一个选择就是，最终给你两文钱；另一个选择就是，给你一文钱，加上我的一件信物，持此信物，你去其他城市漕帮码头扛货，就可不再交入帮费了。你选择哪个？”
李华不假思索道：“我选两文钱……”
屠苏脸现失望之色。
却听李华又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当然选一文钱和大哥信物了。”
说着，李华一抱拳，“多谢大哥信重！”
屠苏同样抱拳：“不必客气。”
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李华在很缺钱时候，选择一文钱而不是两文。
多年之后，当两人再见时，屠苏又问过类似问题。
不过，李华只说：我当时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扛完四十五包货；完全是因为，当时在我心中，对那一文钱的渴求已经到达了极限，上升为一种信念和精神支撑。所以，一文钱反而对我意义更加巨大。
至于此时此刻，李华是否泛起了其他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当屠苏将一文钱和一块木牌递到李华手上了，李华不禁有些热泪盈眶，那是高兴的泪。
他努力的扬起了头，看向天边最后一道云彩。
我成功了，终于踏出来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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