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商 议
分家的第二天，徐氏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始商量着如何去北平。[燃^文^书库][www].[774][buy].[com]
“娘，东西不用收拾太多，挑捡常用的即可。毕竟路途远时间长，还有一些不可预料的意外发生，东西少就能做到灵活一些。”永青小大人似的第一个和徐氏说起。
“老三，这些我们都知道，就是咱们怎么安全到达是个关键。我看这事还得请爷和大爷爷议议才是。”大哥永丰朝着永青说道。
“娘，我也是这么寻思的。就算爷奶不肯帮咱，可大爷爷他们一家多少还是能帮下的。”二姐永玉也说道。
“嗯呐，当时娘心思有点乱，脑袋一热就应下了。也没明白咱这离北平有多远，这北平到底是怎么去。兵荒马乱的年月，路途不好走，哪哪都是胡子。我也寻思着得让你爷派几个护院的炮手，要是能请动几个护屯的炮手就更好了。”徐氏满脸懊恼地说道。
“那一会儿，我们帮娘先瞅瞅哪些是要带走的、哪些是要留下来的。留下的我们就送给爷奶，让二位老人家决定给谁。咱们以后会居住在北平，回来也就是探亲。要是都带走喽，还得让人说咱们小气巴拉的，徒惹咱们自己生气。”永丰看着自家人说道。
“俗话讲‘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娘，咱求人帮忙，就得有求人的样子。吃请能让帮忙的人脸上有面子，再说酒桌上求人也容易些。”二姐永玉一副商量的语气，和徐氏说道。徐氏仔细地琢磨了下，点头说道：“是这么个理！呆会儿，我去和你爷爷、大爷爷说一声，下响咱们家请他二老吃饭，到时一起商量去北平这事。”
吃过饭，徐氏就去说下响请吃饭的事，永丰兄妹三人在厨房里就忙起来。永丰把要做的菜和佐料用水清洗下；永青在灶下烧了一锅水，水开后舀出半盆，把粉条泡在其中；永玉把五花内切成方块，把它放到锅中焯去血水、捞出、放进碗中摆在一边，将大油烧热后放入切好的葱段、蒜、姜片，暴出香味后放入五花肉煸炒，一小勺糖、大料、酱油再加入热水烧开，撇去浮沫小火炖上。
这时，拿两根大葱斜切成片，晒干的红辣椒切丝；打两个鸡蛋在碗里，再放少许盐，把鸡蛋打匀，这是要做大葱炒鸡蛋；皮冻是事先做好的，切成片装盘、洒些蒜茸，上桌时再浇上盐、醋、辣椒油。瞅瞅时间，再把泡好的粉条放进锅中，加上点盐，盖上锅盖接着炖。
另一灶上的锅刷净，烧干放入油、花生，开始翻炒、不停翻动，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就盛出锅。点上几滴白酒，洒上些盐、抖匀，一盘油炸花生米就做好了。将豆腐切块，在刷净的锅中加油烧开，放入适量的水，等水开后，放入豆腐块，加些盐，出锅时放些已切好的葱花。再将打好的鸡蛋和葱片、辣椒丝一起翻炒出锅。把已炖好猪肉粉条盛出锅，至此四菜一汤准备齐全。
“老大媳妇”爷爷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时，永丰兄妹三人做的饭菜准备的也差不多了。
“爹，大伯，你们来了，快屋里来。”徐氏边说边把两人让进屋。永丰把小被子放到炕头上，朝着李盛文和李盛忠说道：“爷，大爷爷，炕上坐，暖和。”永玉把炕桌摆在爷爷和大爷爷中间，冲着徐氏问道：“娘，是不是现在就端上来？让我爷和大爷爷边吃边唠。”
双腿盘坐在炕上的爷爷，摆了下手说道；“老大媳妇，别忙呼了。啥时辰呐，我和你大伯吃饭没那么早。还是唠唠去北平找老大的事，我寻思着奉天到北平这段路好说。咱屯到奉天呢，其实也好走，这不眼瞅着年前就一个大集，你大伯家你世仁大哥，肯定得组织乡亲们去进货，可以捎上你娘四个，人多路上能安全些。”
“那感情好！我看这么安排就顶好的。去奉天的时候正好路过你娘家，你也回去瞅瞅。这一走啊，以后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呐。明儿让老五到奉天瞅瞅车票是那天的，省得到时还得在奉天等，人吃马嚼的费用大，咱是能省则省。”李盛忠抽了口烟，抬头看了一眼李盛文说道。
徐氏端上四菜一汤，又烫了壶酒，摆上两个酒盅，斟满酒说道：“爹、大伯，你们喝着，我们在旁边听着就是。”李盛文伸手捏住酒盅，和李盛忠手上的酒盅碰了下，滋溜一口把酒嘬进嘴里：“大哥，咱别客气了！这都准备好了，咱就边喝边唠。”
老哥俩吃着、喝着、唠着，说到兴奋处还手舞足蹈的，俩人最远也就到过县城，可那也比一辈子就在屯里，没出去过的人强多了，那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李永丰兄妹三人依偎在徐氏身边，看着爷爷两人、听着他们的谈话。
永青悄悄地向永丰问道：“大哥，你说到了城里，我们是不是也能像那些穿着干净、漂亮住进漂亮的大房子里的人？”二姐永玉脸上露出希望的笑容，摸了下永青的脑袋回答道：“恩呐，爹到时没准会让咱们去学堂上学。读了书呐，老三就能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厉害，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
徐氏听得也有些心动，要知道，天下做父母的，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过得好、强过自己的。而李盛忠听到孩子们的议论，心理还是抱有很大的怀疑，但嘴上却什么也没有说。
要知道城里的生活不比乡下，城里衣食住行是要花钱的，读书也是要花钱的，而在乡下只有读书才是要花钱的。一家人过去不单单是解决吃饭穿衣，还得想办法赚钱，不像在乡下粮食都是自家地里产的，不必花钱买，在城里可没这条件。
等李盛文和李盛忠喝完酒，徐氏自家人吃完饭。娘四个新蒸些饽饽，拿到院子里冻上，留着路上吃。又把秋上腌的咸菜罐子、酱坛子、酸菜坛子收拾妥当，粮食挑好的也装了二百斤，既可以食用也可以做种，准备带到北平去，四个人的衣物用包袱皮包上。至于家里剩下的各种坛坛罐罐及家俱什么的也拾到齐整了，到时候告诉爷奶直接拉走就行。
李永丰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娘，这么老些东西，咱们几个人能拿得过来吗？我看不如问问我爷家的炮手，有没有愿意送咱们到北平的。还有就是咱们把人请过来吃顿酒，挑忠厚老实的，再问问愿意和咱们去北平吗？愿意的，额外再给几块大洋做为赏钱，这样他们才能对咱们尽心尽力的，免得生些皮漏。”
“行，家里还有一些菜。再去你世仁大伯那瞅瞅去，整两只野兔、野鸡回来。同时得请你大爷爷他们一家人明天都过来。再嘱咐嘱咐他们别和屯里的人说咱们要去北平的事，免得传开了，对咱们出行不利，这年月有些事不得不防。”徐氏一边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边和永丰说。
“娘，我和老三也去，顺便帮下你们。”二姐永玉拉着老三永青的手，看架式是要和徐氏一起去。“走，现在就去。”徐氏说完，推开屋门就往外走，李永丰他们也跟在身后。
屯东头就是李盛忠的家，没几步的路程。不一会儿就到了，推开院门，“谁在家呢？”徐氏开口问道。
“谁啊？哎哟，四嫂啊，快进来”西屋的李世德出来看见是徐氏，忙回答道。世德是李盛忠家的老四，和世洪是同年出生，只是比世洪小一个月。老大世仁今年三十六，老二世勇比大哥世仁小三岁，老三世全又比老四世德大了两岁。
“五叔，大伯在家吗？这几天去没去下套子？兔子和野鸡还有没有了？家里想请且。”李永青在徐氏身后露个小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小脸冻的有点红，怯声声地问着李世德。请且：东北方言，请客。
李世德未语先笑道：“哈哈，这小子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还害羞了呐！你们来的正好，我大哥刚回来，进屋问问，不就都知道了。走，外面冷，先进屋，然后再说别的。”
“呀，这是什么？好可爱！”在门边角落里放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有点像狗的动物，全身毛色火红，像涂了一层油彩，在阳光下闪动着华丽的光泽；身段优雅、四肢匀称，两只肉感很强的耳朵挺神气地竖立在额角；那条雪白的眉毛使它的鼻子、眼睛和整张脸显得生动传神，甚至还有几分妩媚。徐氏伸手拽回李永玉，“别乱动，小心咬着你。”
“哈哈，没事，就是个火狐狸。这东西可不好逮，太奸了，逮了好几次，这次终于让我逮到了。”李世仁脸上显露出得意。奸：东北方言，聪明。
“娘，我想养着，好不好？”李永玉向徐氏撒娇地问道。
“先唠正事，那个呆会儿再说。”徐氏没怎么理李永玉，“他大伯，家里要请且，寻思着弄个兔子和鸡，看你这儿有多的没。有的话各要两只。”
“弟妹，我这次就弄了个它。”李世仁伸手指着门边的笼子道。“呆会儿，让老四去小九家要两只，就说我用。”小九是族里李治国那一支的李世君。
“他大伯，不太好吧。还是我自己去。”徐氏和李世仁说。
“有什么不好的，刚才我们回来还说，再过几天就把这段时间收上来的皮子、药材什么的，送到铺子里去呐。”李世仁摆摆手说。
“那、那也行，只是太麻烦他大伯你了。”徐氏想了想说。“再就是我们去北平的事，寻思着就不往外说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怕被有心人盯上。”
“不麻烦，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弟妹，说的也对，这年月不得不防呐。”李世仁有点感慨地说道。
“我们兄弟几个去奉天，是去把家里的两个崽子永斌和永强接回来。世道越来越乱，生意也越来难做。”李世仁有些忧愁地说道。
说起这李世仁来，十里八村的无不竖起大拇指，心里没有不佩服的。当年流窜过来一伙胡子，到李家沟来砸窑。那时的屯子并未修建土围子，也没有炮台，连枪也是打猎用的喷子。就算是这样，在李世仁带领全屯子一百多户人家齐上阵，硬是打死打伤二十多个，打跑了胡子。全屯上下几乎家家都挂孝，三叔家的世富也死了在那场灾难下。
事后在人们还沉浸在悲伤时，李世仁劝说几位族老，拿出修缮祖宅和祖坟的银两。又劝说各家各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修建了三米多高的土围子，筑了炮台，买了枪，花高价雇了两个炮头担任屯子里护屯队员的教头。又和镇子周边的村屯组成民团，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以应对大股胡子的进犯。
后来，为了以后能有钱买枪炮、维持护屯民团的费用，李世仁组织村民成立了个小小的商铺，屯子里每家每户的商品，都可以委托到商铺集中销售，全屯家家户户都受益，成了远近闻名的集市。李世仁又通过一些手段，把商铺开到了镇里，甚至远的都到了奉天。这也就是周围十里八村的姑娘，愿意嫁到李家沟的原因之一。
“救我！救救我！放我离开这儿，求求你！”如蚊蝇般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李永青先瞅了瞅周围，又转过头来瞅瞅身边聊得火热的大人们，寻思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最后，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二姐永玉。
“二姐”永青说着走向永玉，在她身边蹲下来，打量着笼子里这可爱的小家伙。“真好看！你说娘能不能让咱们养？”
“应该能吧，”李永玉不确定地回答。“咱们要是不养着，就该有人把它弄死，剥了皮做成围脖。”
“那咱俩把它放了吧。”李永青说。“不能放，它还不是咱家的呢！”李永玉赶紧和李永青说。
“二姐，你是真想养它。”李永青问。“嗯呐，想！别人看上的是它这身皮子，为这身皮子让它没了命，我觉得有点糟尽（音译）！”李永玉撅着嘴回答道。糟尽：东北方言，指浪费，不爱惜，不珍惜，随便丢弃或毁坏。
“救我！放我出去！这该死的地方！呆着可真难受！”耳边又想起了这声音。李永青左右瞅了瞅，目光从李永玉的脸上划过，确定这不是二姐的声音。“小家伙，你要是放我出去，我保证送一场天大的福缘给你！”
会是谁呢？李永青心里想。满脸的疑惑，低下头看向笼子里的狐狸。
“别看了，小家伙，我不就在你眼前。”那狐狸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永青，尖尖的嘴正上下地动着。
“你在和我说话？”李永青满脸惊疑地问道。“老三，你嘴里曲咕什么呐？”李永玉转头看向李永青，感觉眼前这事有点怪怪的。自从老三李永青过来和她一起看这狐锂，表情就有点不对劲儿，先是晃着脑袋像是在找什么，然后又在那儿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啊！二姐，你说放生是不是积德行善？”李永青愣了下，回过神来问道。
“没错！但不能这么做，这不是咱们家的。要是做了，娘会揍咱俩的。”李永玉斩金截铁回答道。
“二姐，是你可怜它的，想养着它的。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它还不是人，可它毕竟是个生命啊。佛家又云：众生平等。我想娘和大伯会原谅咱俩的。”李永青接着劝说道。
“不行就是不行，没得商量！同情归同情，可这不是咱们家的！”李永玉的语气也没有刚才强硬。
“二姐，那你问问娘，呆会儿咱买回去再放，行不行？”李永青继续劝说。
“那行，我去问问咱娘。你可别伸手摸啊，咬着你就晚了。”李永玉说完起身向徐氏几人走去，同时还不忘回头看了眼李永青。
“嗯呐，二姐，”李永青扭头看着二姐起身向徐氏走去，手却伸向了笼门，瞬间就把门打开。站起身就往屋门方向跑去。“快跑，快跑，下次别再让人逮到了。”嘴上喊着，手上也没闲着，推开了屋门。
“娘，跑了！跑了！老三闯祸了！”写起来慢，其实就一转眼的事。李永玉站起身走向徐氏到一回头的功夫，事情就发生了。徐氏听到女儿大喊大叫，也是一愣。老三惹祸了？再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正好看见儿子开门和那狐狸蹿出去的影子。徐氏寻思着坏了，这是他大伯逮了多少次才逮到的，先不说钱不钱的，光这份辛苦就够受的。
“伤没伤着，让大伯瞅瞅。”只见李世仁一个箭步就把李永青抱起来，空着的左手从头到脚摸着查看着。
“吓着了吧，告诉娘，伤那儿了。”徐氏也上前问道，脸上神色既是紧张又是心疼。
“娘、大伯，我没事儿，那儿也没伤着。我不想让它没了命，就放了它。再说放生也是积德啊！”李永青回答道。
“我让你闯祸！我让你不省心！还积德，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什么是积德。”徐氏看到儿子没事，火腾地就上来了。一下把儿子从李世仁怀里拽下来，嘴上说着，手却劈里啪啦地往儿子的屁股上招呼着。
“老四媳妇，你这是干啥呐！孩子小，身子骨嫩，别打坏了。”李世仁的媳妇王氏听见外屋动静，忙从里屋出来。看见徐氏正打李永青，上前拉住了徐氏。这王氏其实就是世贵媳妇的姐姐，为人忠厚老实，性格温和，不似妹妹那般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这么小，猪腰子（音译）就这么正！以后大了，还了得！趁小好管，大了就晚了。”徐氏冲着大王氏说，还用手指了指儿子，语气让人听起来有点冲。猪腰子：东北方言，主意。了得：能干；有本事。
“好了，好了，世洪家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跑了就跑了，自家的东西。我看这小子不得了，以后是个能干大事的人。这么小就知道积德，对一畜牲尚且如此，何况是对人呐。”李盛忠也是听到外屋的动静才出来的。
“老大，世洪家请且需要什么你给送去，算咱们的。”李盛忠对李世仁说道，接着又对李世德说：“老四，明儿早你骑快马到奉天，打听打听到北平的火车是哪天？要二等的。在铺子里拿几个手提箱回来，要好看的、结实的。”
“嗯呐，爹。”李世仁兄弟同时答道。
“世洪家的，这是大伯一家的心意。别嫌少、别拒绝！我那四弟是不那么地道，但心眼还不坏，你也别怨恨。”李盛忠最后对徐氏说。
看着徐氏想说什么，李盛忠摆了摆手，阻止徐氏继续说下去的话。
“那、那、那行，请且的时间就定在明天下响吧，五弟那时辰也应该能回来了。”徐氏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大伯、大哥、大嫂、五弟，那我们就回去了，不用送了，外面怪冷的。”又在屋里坐了会儿，徐氏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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