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捉青蛙
整个内院，不，应该是整个定国侯府应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狼狈的人，就算是责打后撵出府的丫头婆子也没有一个是眼前这种模样的。
零散的发髻，熏黑的小脸上只有一双扑闪扑闪无辜透澈的眼睛，衣领、裙裾、腰带、夹袄……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完好干净的，再看看身边的丫鬟，额头上的血痂看上去触目惊心，鬓角的血迹也还没有干透，身上的衣衫皱得就像是被人揍了一顿似的，两个人跪在地上，就连露出来的双手上也是站满了泥浆……
“放肆！成何体统？”晴华夫人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有惊叫出声，这哪是侯府的小小姐，就连侯府门外的乞儿也要比她们干净几倍！看着两个人理直气壮的样子，在场的众人都像是看见了瘟疫一样，恨不得一个暴雷把这主仆二人给劈干净了才好！
乔小如按照进府的时候陈嬷嬷教的礼仪全数做了，可是在众人的眼里，哪有什么规矩，全都像是怕污了眼睛一样低头扭身，乔小如也没有管，直直地盯着两位夫人和坐在一边乔玉来回注视，“夫人，墨园里面有黄鼠狼和蛇，红豆不护着我，还使劲的跑！我揍了她！今天中午有个丫头带了个小厮来送饭，我把饭盒给踢了。虽然我没有长姐漂亮尊贵，可怎么也是半个主子，哪有蹲在草丛里吃饭的道理，也不知道是那个不知规矩的婆子乱来，若不是父亲昨晚要我明事理多听夫人、长姐的话，难说还真误以为是夫人们为难我了。两位夫人、长姐，小如今天礼数不周，认打认罚，可是今天是哪个婆子让送的饭可得揪出来，这不是在打夫人们和长姐的脸么？还有这个红豆，蠢笨得要死，我还是不要了！”
红豆一愣，马上就凄凄艾艾的哭出声来，“小小姐，奴婢错了，那些蛇虫奴婢真的不敢碰啊！”
乔小如猛地站起身来，扯住红豆就开始撕扯，“没用的东西，一条蛇你怕什么？还能吃了你？捉个青蛙都不会，有什么用？”
果然不出乔小如所料，对于红豆被乔小如这样的“折磨”，众人中十之八九脸上都愉悦了起来，看着乔小如这样粗鲁不知进退，反倒让众人放下心来。而且乔小如适时抬出了定国侯爷，晴华夫人也由不得抬抬眉毛，神色微动。
而反观乔玉，被乔小如这么直白的夸赞，面子里子也都有了，本来阴沉的脸色也缓了下来。
静萱夫人看了看晴华夫人，微笑着开了口，“今儿小小姐是受了委屈，肖婆婆，到底是哪家不知死活的给送的饭？姐姐都说了，是免罚用膳，怎么给送到墨园去了？那是吃饭的地方么？”
肖婆婆一直站在晴华夫人身后，阴沉的眼神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乔小如，“老奴马上去查，确是有失察之罪……老奴认罚。”
晴华夫人的脸色变了几变，“罢了，小小姐起身吧。红豆也算是侯府中的老人了，虽然粗鄙但也没有犯什么大错，就让她还是跟着你，就做个洒扫丫头吧。”
红豆蜷缩起身子，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虽说是演戏，若是演过头了就物极必反了。乔小如只是装作愤恨的样子踢了红豆一脚，马上转头看着肖婆婆，“肖婆婆，查到了没有，我还等着回夫人的话呢！到底是谁要让我在草丛子里面吃饭！难道我以后都要蹲在墨园吃饭么？”
乔小如双手叉腰，趾高气昂的看着肖婆婆，肖婆婆半天不动，也不答话，乔小如马上一下子扑倒在晴华夫人膝上，痛哭出声，“夫人，我娘离世了，原本以为找到了爹爹就不会再受罪了，可是她们都欺负我，您可得为我做主啊！不然等爹爹回来去给娘上香的时候，我可怎么见她啊？”
嗨，这戏演的……乔小如暗自想着，自己当时学什么药物分析啊！真应该直接考个演绎学校，这么好的思路和演技给荒废了多可惜啊！
晴华夫人看着两只脏兮兮的小手在身上抹来抹去，嗓子眼就像是被抹布堵住了一样，又脏又腻，可碍于众人又不能马上踢开乔小如，顿时脸色都给憋白了。而在一边的静萱夫人则是忍着笑，微微叹道：“这孩子怪可怜的。”
“看来昨天陈管家给她说的规矩都给忘了！”乔玉也看着乔小如恶心，一脸嫌弃。
晴华夫人冷了口气，“好了，起开！成什么体统？”突然想到侯爷可能真的要给乔小如的娘去上香，若是等不到侯爷回来，这丫头真是被这些丫头婆子给弄出了事情的话，自己也不好交代，“今天如此模样本应重罚，念及你清扫墨园情有可原，以后万不可如此！红豆你还是领回去吧！”
乔小如一脸无辜地站起身来，小声的说着，“夫人，以后小如不敢保证，长姐说要我……扫墨园一个月呢！”
一个月？晴华夫人的眉头皱了皱，不满地看了乔玉一眼，马上点点头，“好了，这个月你就不用过来请安了，有什么事情就让身边的丫头过来便是。可仔细别再这样了，要是被侯爷回来看见的话，谁都帮不了你的。快回去吧！”
“是。”乔小如心里早乐开了花，脸上还是不情不愿的扯着红豆骂骂咧咧的走了。
看着两人不断扭打的背影，晴华夫人叹了一声，“终究是乡间呆的时间久了，这要是被沈娘娘问起的话，可真是打了侯府的脸面。”
“谁说不是呢？妾身今天去了秋成阁，乌烟瘴气的，睡到巳时竟都没有醒，唉，烂泥扶不上墙，姐姐也不用太自责，回头侯爷回来的时候，如实说了就是。”静萱夫人把玩着手上玉牌，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晴华夫人不置可否，眼睛都不抬一下，“肖婆婆，等会儿你着两个人去看看秋成阁，该有的都给配齐了，别让那些奴才轻贱了去，毕竟也是侯府的小小姐，万一沈娘娘召见的话，也不至于失了礼数。”
静萱夫人的脸色随着肖婆婆的答应即时僵了一下，随后就把眼神移开仔细盯着茶碗出神。晴华夫人揉了揉眉角，“玉儿，侯爷昨儿提了一下，小爵爷得胜归来，若是圣上指婚的话，说不得你的终身大事也就有了着落。”
“陈靖北？”乔玉和身边的红姐一下子就惊声叫起来，随即乔玉马上稳住了情绪，“夫人，玉儿的婚事还是让父亲再斟酌吧。”那个煞神谁敢招惹？可是毕竟父母之命，要是圣上指婚了，那就更加说不得了？方才还目空一切的大小姐瞬间慌乱了心神，起身告辞出门去了。
“小姐，这要是晴华夫人说动了沈娘娘的话，那可就糟了，要不春红会的时候找侍郎夫人帮帮忙？”红姐比乔玉还要着急，陈靖北那个煞神可是出了名杀人如麻，家里的丫头说杀就杀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乔玉说不出是即将出阁的期待，还是要即将面对传言中残暴煞神的担忧，“若真是圣上指婚，说了有什么用？好歹陈靖北也是个爵爷，比父亲的爵位还要高出一步，父亲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
而这边乔小如带着红豆回到秋成阁后才放声笑了出来，“小小姐，奴婢真是服了你了。”红豆嬉笑着。
乔小如微微一笑，“快去烧水去，我现在又饿又累。”转过头，乔小如大声喊道：“丁香、佩兰，快点儿去找我的衣服来。”
在官驿中，定国侯独自品茶，自从见到了乔小如，就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女人，她竟死都不愿意见自己一面。门外的乔三快步向前，“侯爷，府里来人说小小姐今天责打了红豆，说是……红豆不给她抓青蛙……两个人在墨园弄得十分狼狈……”
乔三憋着笑把家中的一切如实汇报给了定国侯，定国侯一愣，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到底是乡间疯野惯了的小丫头，让陈总管去说说，免去小如的晨昏定省，就让……就让她暂时这样，唉，还有几年才到出阁的年纪，先养着吧。”
原本以为应该乖巧的小女儿，却如此疯野，若是传了出去，定国侯府的脸面都给丢尽了！想到那个女人，原本责罚的本意也淡了，养到出阁就嫁个外放的官员吧，离京城远些就好，也不用继续担心宫里的意思了。
想到宫里，定国侯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这宫里会派密探查探这对母女的下落，天威难测，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兵权？可是朝中兵权已经分散，最集中也是在小爵爷陈靖北的手中，论军功和权力，该防备的怎么也不应该是自己才对啊！
此番前去南郡，不知道陈靖北这个小祖宗要敲自己多少的竹杠，没来由的定国侯皱起的眉头越来越紧，陈靖北可不是善茬，此番是以探望为名，宣旨让他班师回朝，万一他跳起来不给脸面的话，自己可真是下不来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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