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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乍惊悉


  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敬亲王府的花厅内简严坐在那品着茶。从昨夜他便坐在这里等宇文焕渊醒来,而今他还在心里盘桓着昨日初见王府外横七竖八死尸时的景象。

  这大过年的,难免让他觉得有些晦气,好在敬亲王安然无恙甚是踏实地安置在了朝晖阁,否则敬王殿下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皇上这个年就真没法过了。

  而今,宇文焕渊还没起来,他只能在这候着。

  不多时,彭续弯着腰又进了一盏果品,恭敬地说:“简总管,您尝尝这南丰蜜桔,是皇上赏的!”

  简严笑着点头:“彭管家太客气了,殿下起来了没有?”

  彭续低着眉眼,恭顺地垂着手,脸上却笑得有几分暧昧不清:“不瞒总管,我们殿下新得了一可心女子,日日都是她侍寝。王爷年轻气旺、血气方刚的,难免起得晚些!”

  简严一听虽然心里觉得可乐,但是脸上却还是十分的严正:“新得的女子?可纳进府了?这太后老人家可张罗着初三给殿下遴选正妃呢!”

  彭续摇摇头,有几分惋惜又有几分不解地说:“那女子不同寻常,是江湖人士。既不在意名分也不在意荣宠,许是只想和我们殿下白头偕老而已。”

  简严一听这女子居然是江湖女子,心中更加好奇,便询问道:“江湖人士?那女子相貌几何?”

  彭续似想起了雪灵娈的冰清玉貌,咂咂嘴,抚掌而叹:“可谓倾国倾城啊!很美!”

  简严听到这笑着摇摇头,似在慨叹又似在下结论:“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咱们风流不羁的殿下看来也陷入情海了,宫里面皇上独爱景妃,只怕是将来这府里也是殿下独爱那女子了!”

  二人谈笑间,彭续又为简严添了些茶水,而天色亦越发明亮……

  朝晖阁内,宇文焕渊直觉自己头疼欲裂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半梦半醒间他听到有人轻轻唤着他,那个声音却不是灵娈的。

  到了时辰解了穴门的彩音不停的呼唤着依旧睡在一旁的宇文焕渊:“殿下,您快醒醒啊!您没事儿吧?雪姑娘走了,您快醒醒!”

  迷迷蒙蒙间,宇文焕渊睁开了眼睛,他撑着坐了起来,用手按着头。

  他委实不知道自己居然喝了如此多的酒,居然会醉成这个样子:“彩音,现在什么时辰了,本王怎么睡在桌边了?”

  彩音见宇文焕渊迷蒙不知很是有几分急切,她声音有些颤抖:“殿下不好了,昨日灵娈姑娘给你下了药致使你昏睡不醒,还点了奴婢的穴位,然后就独自一人走了!”

  宇文焕渊听此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蒙汗药的余效还在隐隐发作让他不禁向后一倒,彩音赶紧扶了一把。

  他不明白为何雪灵娈会在除夕夜匆匆离开,而且还用蒙汗药这种卑劣的手法让自己昏睡不醒,若是急着赶回雪灵谷,她大可以与自己言说而不是不告而别!

  难道她……?

  宇文焕渊不敢再想下去,他赶紧奔了出去,却被门口候着的小厮拦住了:“殿下你可醒了,大内的简总管昨天夜里就来了。还有昨日府外发生了械斗,伤亡不小,也是简总管与彭管家命人将门口的死尸清理干净的!”

  这小厮的照常回话却将宇文焕渊惊的心惊肉跳,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许是简严的到来与门外的那场械斗都和雪灵娈有关,难道她偷偷潜入皇宫去刺杀顾沛蕖了么?

  难道这么多天她与自己两情缱绻也是一场别有用心的谋划么?难道自己对她无微不至的爱还不足以让她放下仇恨么?

  宇文焕渊的脸色登时冷若寒霜,眼神亦越发的冷厉:“简严现在在那?”

  小厮打了个欠,恭声说:“如今与彭管家在前厅候着呢!”

  “本王去洗漱一下,你让他再候本王一会儿!”

  说完,宇文焕渊便奔着雪灵娈居住的凝烟阁而去。

  他一踏进门,雪貂冰绒便扑了过来缠进了他的怀抱,而他环顾四周并无太多变化,只是挂在墙上的她用的血凝剑却不见了,还有木施上的白沙斗笠亦不见了。

  他快步走过去将黄花梨木满雕梅鹊的衣柜打开,衣裳俱在,而妆奁里他送她的首饰亦没有带走。

  见到这些,宇文焕渊越发的绝望越发的难过,他似乎可以断定灵娈应该是进宫了。

  只是她此时到底如何了?怕是只有简严才会知道,还有顾沛蕖与皇兄到底又如何了呢?

  想到这,宇文焕渊的脸色愈发的清冷,他摩挲着怀中冰绒,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浅浅的薄泪,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盘桓在他的心中。

  过了许久,一袭月白色绣红枫蜀锦袍服、外罩暗红色影纱衣的宇文焕渊出现在了简严的面前。

  简严见此赶紧躬身行礼:“敬王殿下,奴才奉皇上御旨,宣殿下即刻进宫。”

  宇文焕渊略显疲惫的点点头,继而询问:“简总管,皇兄这么早便宣我进宫,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简严四下张望一番,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说:“确实出了事,细情奴才在路上再向殿下回禀。”

  宇文焕渊见简严如此推辞便知此事事关重大,那种不祥的预感变得越发强烈,强烈到他不愿意多问什么话,只是拱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简严见他委实有些疲惫而且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想来许是昨夜与那女子缠绵香榻、颠鸾倒凤,所以整个人都恹恹地,他不禁会心一笑。

  只是,简严心中仍然狐疑:那进宫的刺客是如何得到殿下的金宇腰牌的?难道那女子是个大盗不成,盗了殿下的腰牌?

  二人将将踏出雍王府,只见一个身着墨青色锦服,一袭雪狐披风的男子站在门口处。

  简严抬眼一看,这男子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双剑眉也是英气不凡,高挺的鼻梁下的莹润丰美的嘴唇连女子都不及,他给人的感觉既霸道又儒雅,既英气又阴柔,他的品貌与当今皇上倒是有些不相上下,只是独具一股别样出尘风流。

  男子眉目一挑很是有几分不耐:“宇文焕渊,我师妹呢?”

  宇文焕渊见凌霄清早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王府门前,自然是十分的惊诧:“简总管稍等,本王与自己的故友交代几句就随你进宫!”

  简严虽然狐疑这男子的身份,但是殿下既然说是故友那自己也不好多问。

  宇文焕渊快步走了下去,将凌霄拉到了一旁,低声询问:“灵娈,昨夜可是去找你了?”

  凌霄听到他的反问亦是大惊失色:“找我?…我就知道这丫头定是惹了麻烦!”

  宇文焕渊见凌霄脸色大变,紧紧地扣着他的手腕,因为紧张很是有几分力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凌霄气闷地甩脱宇文焕渊的手,提着碧霄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将事情娓娓道来:“前几日她飞鸽传书给我,说是让我除夕夜来护你王府安全,别的又没多说。我以为她在锦陵惹了什么麻烦就日夜兼程地赶了过来,谁知晚上到你府门口,叶重楼的人居然也在!”

  “这么说,昨晚上在府外打斗是你和叶重楼的人?”

  凌霄以为是叶重楼因上次被宇文焕卿打伤而因着报复宇文焕渊,所以趁着除夕来偷袭敬王府:“没错,那些个幽魅鬼使确实是奔着你府上来的。若不是我早一步赶到,恐怕刚过寅时,你的王府就被血洗了!对了,你刚才问我灵娈呢,难道她没和你在一起么?”

  宇文焕渊此时眼神中拢着丝丝哀伤,他颇有几分无奈与忧心的摇摇头:“昨夜,她在本王的酒里下了蒙汗药,本王醒来时才知道她夜里独自一人走了,而且还听说府外还发生打斗!”

  凌霄听到雪灵娈如此行事,觉得事情越发来得蹊跷:“走了?去哪了?”

  宇文焕渊深邃的眼波拢着担忧,他紧了紧自己的披风,直觉冷风凛凛倍感苦寒:“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内侍,是我皇兄的贴身内侍,皇宫的内侍总管简严。他昨夜便来了我府上,说是皇兄宣我即刻进宫,而且若不是我一直睡着,怕是连夜便被宣进宫了!”

  凌霄显然不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有几分不屑的反问:“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他是什么人,你皇兄找你有何事,这与我有何相干啊?”

  宇文焕渊哀怨地叹了口,脸色越发的哀戚:“本王猜测灵娈许是进宫去刺杀顾沛蕖了!皇兄与灵娈交过手,她不是我皇兄的对手,而今皇兄又召我进宫,我怕…怕灵娈已被生擒了!”

  凌霄一听登时怒火中烧,他扯着宇文焕渊的衣领近乎咆哮的责问:“什么?她进宫了?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啊?你怎么能让她独自涉险呢?”

  宇文焕渊见凌霄暴怒激动,觉得雪灵娈这意气用事的冲动脾气应该与凌霄如出一辙。

  他推来凌霄的拉扯,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本王与灵娈已私定终身,我是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凌霄气闷地用碧霄剑的剑柄戳着他的胸膛,幽愤万分地说:“私定…私定…终身…,好你个宇文焕渊,你们宇文家的子弟可以啊!好,你若是救不出她,别怪我剑下无情,血洗皇宫!”

  “你能不能冷静点?你血洗皇宫,接着就是御信军血洗雪灵谷,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你相信我,灵娈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本王会救她出来的!你先到醉云阁等消息吧!”

  宇文焕渊显然无意与凌霄多做纠缠,他此时觉得他们这些江湖中人遇事既不冷静亦不理智,只会弄巧成拙,而能此时救雪灵娈的只有自己。

  简严见宇文焕渊与那男子说了许久的话,且二人都甚为激动,不禁更为纳罕。

  宇文焕渊匆匆走了过来,吩咐道:“简严,我们走吧!”

  只是他目之所及的地方是府里的下人小厮在用水冲刷那沾满血迹,留有血污的青石板甬道。

  他知道昨日夜里这里是一场血雨腥风,而他心中牵念的灵娈又经历了什么呢?

  芷兰宫绮宵殿的红烛已经熄灭,红绡帐内顾沛蕖拄着头看着身边睡得安稳的宇文焕卿,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她醒来的尤为早,而后便再也无法入睡,雪灵娈那张与自己简直一模一样的脸总是出现在她的眼前。

  虽然她的额头上没有凤尾朱红的印记,虽然她的眼神中只有嗜血的狠辣与冷傲,但是这都不妨碍别人将她认作是自己。

  而且锦瑟姑姑显然知道有这样一个肖似自己的女子存在,还问雪灵娈认不认识一个叫丝弦的女人?还问那丝弦是否活着?而雪灵娈还曾说杀自己是因为自己贪慕富贵害死了丝弦!

  她越想越乱,自己处置的人都是宫中那些作奸犯科的妃子,又与那丝弦何干?自己生来荣华,又何来贪慕富贵之说?

  顾沛蕖不愿再想,她将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心中却反复吟诵着一句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反复的想着:锦瑟,丝弦,难道她们的名字是出自此诗么?若是如此,她们主子会是谁?总不会是母亲吧!

  忽然覆在头上的锦被被扯了开,一丝阳光渗了进来,像温暖的橙色泉水渲染了进来一般。

  她睁着眼睛看着宇文焕卿那双温柔又灵动的眼睛涌出的波光,若四月里繁花相送般和煦而明媚。

  宇文焕卿见她呆傻的小模样,嘴角掩着笑意,倦倦地问:“你在想什么呢?还要蒙着头想!”

  顾沛蕖摇摇头,没有答言。

  她看到宇文焕卿的那一刹那,她在想眼前的这个男子会不会因着雪灵娈而怀疑起自己的身份来,不会也将她列为图谋不轨的人群之列吧?

  宇文焕卿复又将自己陷入了软绵绵的锦被中,打着哈欠絮絮地说:“朕好久没有睡得这样好了,待你走后,怕是再难睡得安稳喽!”

  顾沛蕖听到他的感叹,心里一紧,她沉吟许久怯怯地问:“若是我不走了,你会怎样?”

  宇文焕卿猛地转过头,痴痴一笑:“你又拿朕开心!你若不走了,朕将奉你为珍宝,永远把你放在心尖上!爱你、宠你、护你,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与你生儿育女,与你白首不离。”

  他看着床帐上那繁复的金丝缠枝花纹,想象着自己与她那遥不可及且无法成真的未来,他眼中竟是熠熠生光。

  那光亮像神话中吉光片羽一般照亮了宇文焕卿梦幻绝伦的美好愿景。

  他忽而无奈地尴尬一笑:“朕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你走后,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的!”

  说完,他转过头来看顾沛蕖,只见她已潸然泪下。

  宇文焕卿为其拭去眼泪,自己却又几分哽咽:“苒苒,相比于把你强留在身边,朕更希望你幸福快乐,忘忧无忧!今日是初一,新年伊始,你不要哭了,你只要记住从始至终你都没有亏欠朕什么就好了!”

  顾沛蕖觉得自己的心在听完宇文焕卿的这些话后登时变得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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