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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第 129 章


阮夫人在车内听到马蹄声急,  不由皱了眉,便隔着窗问郝三江:“是什么人?”
        只听外间三江道:“娘,看着像是……像是小林子他们。”
        阮夫人听说是林森,  稍微松了口气。
        无奇早从窗口探头出去,  往后打量,  果然见有几匹马疾驰而来,  仔细一看,又惊又喜,  原来是林森,  春日,还有蔡采石。
        蔡采石跟她一样,  向来不骑马的,今日却一反常态,  他趴在马背上,  摇摇晃晃险象环生。
        看的无奇心惊,  忙大声叫道:“小蔡你慢些!”
        无奇嚷了这句回头对阮夫人道:“娘,是小林子还有石头,  你看石头居然骑着马,他也不怕摔!”
        说着赶紧要下车,却给阮夫人一把拉住:“不可多言,简单说几句就行了。”
        无奇只好答应,  这才从车上跳了下去。
        这会儿林森一马当先地先到了,  春日在后面要照看着蔡采石,  便慢了一步。
        “你要去清流是真的?”还没从马上下来,  林森已经先高声问了句。
        无奇抓了抓腮:“你们怎么来了?”
        林森上前抓住她,吼道:“你要走连说声都不肯?你也太……”
        才说了这句,旁边三江咳嗽了声:“小林子!”说着往旁边的马车使了个眼色。
        林森一怔,  这会儿蔡采石那边也叫道:“小奇!”
        他有些圆的身形像是颗白薯似的伏在马上,大概是越来越支撑不住,正忍不住要往旁边滑下来,还好春日先勒住马儿跳下地,抬手扶住了他,而三江也及时赶上前给他拉住缰绳。
        蔡采石滑在地上,气喘吁吁,两条腿却还不由自主岔着发抖:“吓死我了,差点摔死!”
        无奇看了眼林森,上前道:“你不会骑马,干什么要勉强自己?要是摔出好歹,回头我可不知怎么跟蔡大哥交代。”
        蔡采石道:“你还说呢,你去清流怎么事先不告诉我们?”
        无奇陪笑道:“因时间仓促,所以没顾上……”又看了眼林森:“你们两个也太急性子了。”
        正在这时侯,马车内阮夫人道:“是我的主意,临时决定让她去清流的。”
        说话间,阮夫人也从马车内下了地。
        蔡采石赶紧站直了些,林森从方才就琢磨三江那眼神的意思,这会儿才总算明白,两人忙向着行礼:“太太!给您请安。”
        阮夫人道:“知道你们向来跟小奇交情不同,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以后怕是不能再跟你们一起玩闹了。不过,倘或你们得闲,也可以去清流做客。”
        林森还在发懵,蔡采石听的心惊肉跳:“太太,虽然小奇是女孩子,但我们……”
        他本想说我们心里是没什么的,大家依旧跟先前一样,但这些话给阮夫人听着,却有些不像样。于是道:“我们跟她就如同亲兄弟姊妹一样,希望太太明白。您……这次让小奇去清流,是暂住呢还是……”
        阮夫人微微一笑道:“现在还不好说。先前惯的她的性子太野了,趁着这次多收收心也好。”
        林森才算听出来:“太太,您总不会不叫小奇回京来了吧?”
        “这倒不会。”阮夫人温声道:“她总是我们的女儿。当然不会一辈子不见。”
        这话让林森无言以对,无奇拉了拉阮夫人:“娘……”
        阮夫人瞥了她一眼:“怎么?”
        无奇叹了口气:“没什么。都听娘的。”
        这时侯三江因为见春日来了,忙凑过去跟她说话,只是当着阮夫人的面,他不敢高声,就只低低的。
        谁知阮夫人仍是留意到他:“三江,还愣着做什么,送了平平去清流你还要回来呢,别耽搁了时辰。”
        郝三江忙答应了:“知道了娘。”
        阮夫人又看向春日,正要发问,无奇忙道:“娘,这会儿路上人也多了,您不如先回去吧,让他们再送我一会儿。”
        阮夫人皱眉,无奇拉拉她的袖子,低声央告道:“娘,我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总要让我们多说几句话啊,求您了。”
        阮夫人到底是有点心软:“别太耽误了就行,清流那边我昨儿可叫人送信了,你外祖母还盼着你呢,不许叫她老人家久等了。”
        叮嘱过后,又吩咐了宁儿一路好生照看,阮夫人总算先又上了车,调转马车回京去了。
        无奇目送了阮夫人离开,才总算松了口气,连三江都像是去掉紧箍咒的猴子,才敢放肆地笑对春日道:“春姑娘,你莫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去清流吧?”
        春日微微一笑:“怎么,你不乐意我跟着?”
        “那当然是一百万个乐意!”郝三江忙道。
        这边蔡采石跟林森顾不上理会他们,只忙着问无奇怎么走的这么急,为什么好像回来的日期都不定。
        无奇便解释说:“昨日你们才走,我娘就告诉我今日要去清流,不许我出门,所以也没法儿跟你们通消息。不过到底是我惹了事,我娘也是为了我好。”
        蔡采石的眼中已经涌出泪来:“可是就这么突然分开……都不晓得几时回来。要不是这里的事情绊着,我也要跟你一起去了。”
        林森的心里也甚是难过:“其实皇上已经特赦了你,自然不会再有人敢对你如何,就算留在京内又怎么样?我看太太是不是多虑了?”
        无奇忙道:“别说这话,我娘想事情向来周全,这次为我,还有我爹,害她不知怎么揪心呢……我不能再让她为我们牵肠挂肚不安生了。幸而这清流距离京城并不很远,小半天就到了。我稍微稳一稳,若觉着没事了自然就偷偷地回来。”
        蔡采石仍是不高兴,只顾耷拉着脑袋垂泪。
        林森也恼的转开头去,嘀咕道:“离的近又怎么样,总不似之前一样时时刻刻都能照面。”
        无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便一手一个拉住他们两个,本来想说两句安抚的话,可她心里其实也难受的很。
        毕竟自打相识这几年一直厮混在一起,从没有分开过,简直就像是亲兄弟姊妹一样,这会硬要分开,谁受得了。
        林森最先忍不住,便上前把无奇一把抱住了,不想哭,但是泪还是在瞬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蔡采石见状,也顺势将他两个抱住,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哽咽着说:“不管说什么都好我就是不想你走。”
        三个人竟是抱头哭了一气。
        最后还是郝三江跟春日解劝了,两个人又送了无奇一段路,才给劝住停了下来,却仍是眼睁睁地目送马车拐弯,消失的无影无踪,才彼此泪眼相看的调转马儿回京。
        路上,林森便说:“夫人真是好狠的心,就这么发配一样叫小奇离开京城了。现在小奇不在清吏司了,我就觉着掉了魂一样,说好了三个人共进退的,这下怎么办?”
        蔡采石说道:“我也舍不得,但到底是夫人的话最大。只盼着过个两三天,夫人改变主意了才好。”
        林森道:“哪能这么简单,唉,我以为蔡大哥会跟咱们一起来,要是他,也许可以说服夫人。”
        无奇要去清流的事,是蔡流风告诉的蔡采石,但蔡流风自己却并没有来,蔡采石也有些意外,但他相信自己的大哥,便道:“不忙,也许大哥另有安排。”
        林森又想起春日跟着一起去了,便道:“春日姐姐怎么也跟着一块走了?她可是瑞王殿下的人,如今小奇不在清吏司了,按理说她不必再跟着了吧?”
        蔡采石道:“这恐怕是瑞王殿下的意思吧。不然春日岂敢自作主张。”
        提起这个林森疑惑了:“听说皇上因为小奇的事情迁怒了殿下,怎么殿下还是这么护着小奇呢,倒是想不到殿下这样重情重义。”
        蔡采石因为蔡流风的缘故,心里有数,却不说破,只瞅了林森一眼,笑道:“是啊,王爷确实重情义。”
        另一边,春日跟三江一路护送无奇前往清流。无奇因想起昨晚上让春日带信的事,不知道瑞王看过了没有,会否觉着满意……以及瑞王如今的情形如何。
        趴在窗口往外看,却见三江正滔滔不绝地跟春日说话。
        无奇还没开口,春日已经看了过来。
        目光相对,春日便跟郝三江道:“郝大哥,我有些累了,请恕我到车内休息片刻。”
        三江忙道:“要不要我陪你?”
        春日笑着一摇头,也没有叫停马车,自己翻身跃落,又轻轻纵身上了马车。
        宁儿跟两个小丫头,一个嬷嬷都在后面一辆车上。春日进了车厢内,还未落座,无奇便拉住手问道:“姐姐,我写的信给了王爷了?”
        春日笑看她一眼,在她身边坐了,说道:“昨晚上宫门关了实在没法子,今早上费公公要进宫,我便同他一起去了,这才给了主子。”
        春日本想让费公公带去,又担心他不小心地误事,少不得跟他一起去亲自呈送了,这才差点没跟上无奇。
        无奇又忙问:“王爷怎么样?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了他?”
        春日摇摇头:“我只听师哥说,皇上是有意借这个机会磋磨王爷,似乎是想要他认错……”
        “认错?”
        瑞王昨日跟皇帝说要娶无奇,在场的只有如妃李公公跟太子赵徵三人,付青亭等人在外间,虽隐约听见,却并不曾告知春日。
        直到今日,春日才隐约知道。
        但是这话却又由不得她跟无奇说。
        于是春日便含糊说道:“详细我也不明白,不过太子好像劝过王爷了。只是他似乎不愿意听。”
        无奇吃了一惊:“王爷不是最听太子的话吗?”她心中忐忑,“他该明白顶撞太子违抗皇上是没什么好处的,怎么突然这么执拗?总归不管怎么样,要先出了那个鬼地方才好啊。”
        春日苦笑。
        先前她把那本书跟信交给瑞王,瑞王瞧见信,脸色一变。显然也是想到了上次无奇的“辞官信”,唤醒他不太好的记忆。
        又拿着那本千家诗,打开看了一页,更加不明所以。
        春日只得先提醒:“王爷,您细看书里。”
        瑞王这才将书页翻了翻,蓦地看到里间那红色的剪纸,目光都随之一滞。
        栩栩如生的图案,喜上梅梢,鸳鸯戏水,他的目光也像是剪纸的精细纹路一样,细细地一寸寸地看过。
        当初无奇从万家拿回剪纸的时候,瑞王也是见过的,很清楚这物件的来历。
        “这是、”突然间瑞王有些脸热,他尽量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是她叫你拿来、给本王的?”
        春日道:“是。是小奇叫奴婢转呈给王爷的,说……希望您别嫌弃。”
        瑞王的眉峰不由控地挑了挑,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喜上眉梢”。
        他的手有点不受控制的发抖,赶紧把书合上不敢再看,嘴里却说:“既然给了,少不得本王留着罢了。”
        春日却很知道,自己这东西是送对了。
        能够让瑞王在这么艰难的时候,能流露出那种难以掩饰的快活的表情,这一切都值了。
        但她更希望的是,瑞王能够早点脱困。
        因为在离开内务司的时候她也听人说了,确实有不少朝臣弹劾瑞王。
        当然,还有的对于皇帝赦免了无奇而觉着不满,但是无奇毕竟官职低微,主事者是瑞王,且因为瑞王把责任揽了去,加上他又的确是不少人的眼中钉,所以大部分的口水都是冲他而去的。
        但是在满朝文武中还是有几个异类的,比如特意上朝的忠勇伯,比如一般不出现的金平侯,忠勇伯致力于维护无奇,金平侯则是谁敢对瑞王不逊,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喷回去。
        忠勇伯德高望重,性子又急,朝臣自然不愿得罪他。
        而金平侯虽看似不羁,但到底交游广阔,人缘甚佳,朝臣之中倒有一大半是他认识的,见他如此为瑞王出头,本来想趁机说两句的便只好忍住。
        只有一些不怕死的言官,仍是尽心竭力地当朝把瑞王痛斥了一顿,说他目无王法只手遮天,甚至连带头败坏朝纲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虽然春日领命出来,仍是跟着无奇,但此刻她心里有一点惶恐。
        她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了局。
        但她隐隐地猜到,在别的事情上瑞王或许会认错。
        虽然他并不会很在意朝臣们说什么。
        但是要娶亲,要定王妃,他一旦开口,就很难更改。
        因为这个,春日很担心。
        她怕无奇追着自己问,便道:“昨日你叫我给蔡流风送的是什么?”
        无奇一怔,想了想道:“我怀疑一个人跟案子有关,所以跟蔡大哥通气,下了个套。”
        说到这里,她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眼,道:“如果顺利的话,今日必有所获。”
        神鹤园林。
        此刻园林的主人金平侯,正在京城内为瑞王殿下据理力争。
        自打上回的波澜之后,园林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隔三岔五也时不时有京城以及周围的人闻名而来。
        今日也是同样。
        将近中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到了进了院子。
        他们看似是无心游赏的,实则目光锐利,一路向内,到了神屿左右,便各自分散行事。
        其中一人四处打量了会儿,却见几个鹤仆从前方湖畔而来,他便笑着拦住道:“这儿的下榻之处在何方,我有个朋友约我过来,他带了个小孩子,不知几位可见过?”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方脸的汉子道:“那你走错了,他们是在后院那里,说来也怪,那孩子像是病了还是怎么,是给抱过去的。”
        鹤仆们说完后离开,那人便招呼了他的同行数人,再度向后而去,不多时果然见一所小院子门口站着两个侍卫打扮之人。
        几个人彼此使了个眼神,其他人隐藏身形,由一人出面,在门口轻轻一晃又撤了回来,果然那两个侍卫看到可疑的人便问道:“什么人?”话音未落便纵身追了上去!
        门口空空如也,其他人抓紧时机纷纷而入!
        堂中非常安静,并无人影。
        眼见两人率先冲了进去,突然有个声音响起:“且慢!”
        原来他发现这里的情形仿佛不对……像是有些太静了,而且大门房门敞开的样子,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就如同、敞开的口袋。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只是已经太晚了。
        耳畔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与此同时,屋内一声惨叫!
        是先闯入其中的人遭到了伏击!
        其他院中的三人变了脸色,回头看时,却见从大门外飞快地冲进一队手持兵器的侍卫,与此同时,在两边的院墙上也有人探头出来,张弓搭箭对准了他们,这些都是大理寺的精锐。
        这像是八面埋伏,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从屋内有几人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清吏司的韦炜。
        这次埋伏,蔡流风为求稳妥,除了派出吏部的精锐外,还特意密调了大理寺的干练好手。
        而其中一位,正是瑞王坠崖那天,负责押送之前拿住的那些跟随李靖的侍卫等的大理寺一名校尉。
        那校尉扫过在场众人,指着其中一个道:“就是他,那天他也在其中!不会错的!”
        韦炜看着那张瞧着并没有什么出奇的脸,笑道:“好的很,蔡大人这招请君入瓮,果然妙极。”
        那给指着的人眼中透出惊慌之色,刚要叫人动手,韦炜道:“看清楚了!这会儿放下兵器,还能有一线生机,谁敢反抗,杀无赦!”
        但那人已经是狗急跳墙无路可退了,事到如今仍是断然大喝一声,那一声有些奇怪,像是什么听不懂的鬼话!
        他身边的三人顿时飞身跃起,各自寻找出路。
        韦炜眯起眼睛:“不知死活!”一挥手,身边众侍卫冲了过去。
        而那指挥之人则趁机欲退,谁知韦炜一直在盯着他,见他不战而退,便跳到他的身前道:“你还是乖乖地跟我回清吏司吧!”
        穷途末路,此人的眼中在流露惊怒之余,更透出些深深的恐惧。
        吏部,清吏司。
        蔡流风等了半个时辰。
        他知道无奇今日要出城去清流,他也想去找无奇,但却知道自己去也是无济于事,几句离别的话。
        但是吏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他主持。
        而且这件事,还是昨儿无奇跟他约定好了的,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把此事做到完美,这样才不负无奇的心意。
        只要把此事收拾妥当,他自然可以放手接下来的。
        总算,在蔡流风等的几乎不耐烦的时候,有侍卫先行回来报告:“韦大人押了人回来了!”
        蔡流风眼睛一亮:“果然拿下了?”
        侍卫道:“那些人悍不畏死,去了六人,死了四个,重伤一个,还有一个竟想自戕,幸亏韦大人机警,及时地点了他的穴道。”
        蔡流风松了口气:“有活口就好。”
        不多时,韦炜果然押了人回来,除了死去的尸首外,还抬着那个重伤的。
        剩下一个,嘴里塞着麻球,双手双脚都给捆住了。
        韦炜亲自拎着那人扔到了蔡流风的跟前:“蔡大人料的极准,大理寺的冯大人说,那天给周琴北劫走的人之中就有他!”
        蔡流风低头看着地上晕厥的那人,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陌生的脸。
        他的眼中有些疑惑:“没看错,是他吗?”
        韦炜道:“不会错的,不然我叫冯大人再来细瞧瞧……”
        蔡流风制止了,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人,突然间想起了前两天在这里蹦蹦跶跶的“明朗”,明先生。
        “韦大人,”蔡流风笑了笑:“你知不知道这江湖上有一种很高明的易容术?”
        韦炜一怔,想了想到:“是有这种说法,说是用什么极薄的□□……”他说了这句猛地醒悟:“大人莫非是说,这人就是用了易容术?”
        蔡流风道:“你细看看有没有破绽。”
        韦炜想了想,叫人拿了一杯茶来,抬手泼在地上那人的脸上。
        光天化日之下很快地,那人的脸皮起了一层皱。
        韦炜半惊半笑地:“又给蔡大人料中了,没想到蔡大人你是文职,却竟然懂这些江湖上的鬼魅伎俩。”
        蔡流风一笑。
        他当然是不懂的,不过才给某个人“惊艳”了一把,鲜明入骨,怎能忘怀。
        韦炜俯身,把那张假面具慢慢地撕了下来。
        面具底下的一张脸,让韦炜呆住了。
        那是一张看着有些斯文的、不像是个坏人的脸。而且最重要的是,有点眼熟。
        “这是……”韦炜皱眉。
        蔡流风因为早得了无奇的信,所以并不觉着惊讶。
        “把他唤醒吧。”蔡流风轻声道。
        韦炜立刻解开了地上那人的穴道,那人悠悠地醒来,看到面前的蔡流风之时,瞳仁瞬间收缩,眼神也变得很锐利,但他仍是并无慌张之色,只是冷冷地看着蔡流风。
        蔡流风负手看着地上的人,微微一笑:“慈幼局的江执事,没想到你的本事大的很啊。”
        听到蔡流风唤出了自己的名姓,江执事的双眼蓦地睁大,顿时敛了脸色。
        他这才惊觉自己脸上的面具已经给人毁了,瞬间,他的眼神极为慌乱,猝不及防的卸下伪装,叫他有点无所适从。
        韦炜上前除去他口中的麻核。江执事的舌头却还有些僵硬:“你、你居然……”声音也是沙哑的。
        蔡流风道:“我居然知道你的身份对吗?你相当的狡狯,自然知道你是如何中计的。”
        江执事拧眉想了片刻:“我、我不信,难道是郝无奇……不,不可能,她不可能看破!”
        蔡流风微笑道:“真的不可能吗?”
        江执事的眼神变了又变,喃喃道:“莫非、是因为昨日……”
        眼前顿时出现那个花里胡哨的剑玉,江执事的脸上隐隐透出一点懊悔之色:“怎么会,就一个动作而已……”
        而此时此刻在去往清流的马车上,无奇因百无聊赖,也正跟春日说起自己跟蔡流风商议的事情。
        无奇道:“昨日我把王爷赐给我的那个剑玉,给了玉儿玩耍,那个东西是需要经验跟很厉害的巧劲的,不管是玉儿还是小林子都无法做到,其实我也曾试过几次,没经验的话很难将小球正好地落入剑刃中,我无意中看到了江执事玩那剑玉,他轻而易举地就做成功了。”
        春日道:“你、你是因为这个怀疑他?”
        无奇点头道:“这个东西是东瀛进献给王爷的,本朝民间并不流行,虽然江执事当时有一番合理的说辞,但我仍是怀疑,江执事以前曾玩儿过此物。”
        “这既然是东瀛的东西,他难道是……”
        无奇道:“不错,他多半是倭国人,又或者跟倭国有莫大干系!”
        春日倒吸一口冷气。
        无奇道:“后来我跟他说话,他有意无意地就说起昨日的事情,我就知道他是来套话的,他本来不需要如此,除非他也不知道昨日的详细,也就是说在他们都走了之后,李靖的遭遇,所以他急欲从我这里得知消息。”
        无奇起了疑心,便同蔡流风说了此事。蔡流风回信里便提到“引蛇出洞”。
        于是当天夜里,蔡流风故意的派人大张旗鼓地出城去,便是铺垫。
        而在次日,无奇利用自己要离开京城的借口,故意在临行前去了一趟慈幼局,目的就是不露痕迹地“随口”提起李靖有了下落。
        他们在赌江执事是不是那个人。
        而结局证明,他们赌对了。
        先前韦炜跟蔡流风说,昨日周琴北在逃生之后杀了回去,从大理寺众人手中把几个活口都抢走了。
        其实那几个活口无非是跟随李靖的“随从”,无足轻重。但蔡流风听了后却心生疑窦。
        他知道周琴北绝对不会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侍从而冒险的杀个回马枪。
        除非那些侍从里有她不能舍弃之人。
        果然,今日大理寺的人便认出来了,易容后的江执事,就是那天的“随从”之一。
        就是说,周琴北冒险而回,便是为了营救江执事,因为江大人是她不能放弃的、极重要的人物!
        蔡流风看着面前的江执事:“你总该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说罢。李光,卫仲卿,还有李靖,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而除了这些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人?”
        江执事似笑非笑地看着蔡流风,道:“我知道郝家的女孩子很是能耐,但我从没想到,连我竟也会栽在她的手里,不过,你想从我口中得知别的是不可能的。”
        蔡流风盯着他的眼睛:“你不告诉我也行,或许我该去找你的同党。”
        “同党?”江执事扬眉。
        蔡流风道:“听韦大人说,你在神鹤园林的时候曾用他听不懂的话叫嚷了一声……”
        江执事的脸色微变。
        蔡流风道:“他跟我学了一下,我听着有些耳熟,细想了想,倒像是倭国的话,人在危急的时候冲口而出的,必然是自己最擅长的言语,所以你是什么身份,你知我知,只怕……倭国在京城的使团也知道。你说我该不该去详细审问一番?”
        江执事明显地咽了口唾沫。
        蔡流风道:“除了这些,我还有个想法。”
        “什么?”江执事的声音有些嘶哑。
        蔡流风道:“卫大人临死之前,对我说救什么‘孩子’,我并不懂,起初以为他说的是他的家人,后来又觉着,他或者是指的李靖。直到小奇告诉我你很可疑,我便想起了,你不是人在慈幼局吗?慈幼局里……可有很多的小孩子。”
        江执事薄薄的嘴唇紧闭,眼神闪烁。
        蔡流风已经从江执事的脸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他的心却开始发寒:“你、是要对慈幼局的孩子下手吗?”
        从那句“擒王须李靖,抗贼付张巡”中,蔡流风命人满城搜找叫“张巡”的人,虽找了几个,却并无嫌疑。
        昨晚上无奇告诉他怀疑江执事的时候,他便想起了慈幼局……
        慈幼局里因为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并没有列入搜查的名单之中。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就叫人动手,只命韦炜挑了两个极有经验擅长跟踪的好手,远远地看着慈幼局的动静而已。
        现在如果叫人去搜,蔡流风几乎认定了,他一定会找到“张巡”。
        韦炜在旁边听到这里,毛骨悚然,上前揪住了江执事的衣领:“你这畜生,你真的想这么做……还是已经做了?”
        江执事望着他,终于说道:“我这么做,有何不妥?古来有那么多的豪杰英雄人物,建立过无以伦比的赫赫功勋,但他们却早就湮灭不复存在,这是何等的遗憾,如果能够让他们一一重生,又是何等的了不起的伟业!”
        他说到这里又看向蔡流风:“你只管去想,若是这些人群力一体,将来会建立何等强大之帝国?拥有如同天上闪耀群星一般的杰出将领的帝国,必然将横行于世,将所向披靡而无敌于天下……那才是真正令人向往的无双的盛世!”
        说起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畏惧惊慌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一种近乎狂热的烁烁的眼神。
        韦炜心中震撼,不是因为震动,而是觉着这人的想法令人毛骨悚然。
        蔡流风微微皱眉:“所以你才‘造’出那许多你以为的名将。”
        江执事道:“不是我‘造’出,而是他们真的存在!人的转世是有迹可循的,我所做的不过是让他们记起自己真正是谁,让他们重新的找到自己的无上荣光,我并没有任何错。”
        韦炜深吸一口气,冷笑:“是吗?包括谋害瑞王殿下,你也没有错?”
        江执事眼神一变,才说道:“那个并不是我的意愿。只是达成目的一个小手段。”
        韦炜笑道:“就是这个小手段,让你们马失前蹄。”
        江执事忍了忍,终于说道:“总之我并不后悔自己所做。就算你把这些事情给皇上知道,只怕皇上也不至于要杀我的头,世上的帝王,有哪一个不想要能开疆辟土的能臣良将呢?”
        韦炜本想怒斥他,可转念间心头一冷,便看向蔡流风。
        蔡流风却淡淡的道:“你如果不是倭国人,你说的这些话,我兴许就相信了。”
        江执事张了张口,又道:“我所做的事,跟我的身份并无关系。”
        蔡流风道:“这个由不得你。”他逼近了一步:“你们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法,是怎么做到的,那阵一旦入了囟门,若是拔了出来,会是什么后果?”
        江执事静静地看着他:“我只能告诉你,这种法子练成的背后,有千百条性命做铺垫,每一根针上都萦绕着千百条魂灵,你说,这样重的代价促成的绝世之法,又怎么能轻易回头呢?”
        蔡流风道:“到底会怎么样?”
        江执事回答的很干脆:“一旦失去了他们真正的魂魄,会死。”
        “张巡呢?”
        江执事看了他一会:“这时候他应该已经……成了真正的张巡了吧。”
        韦炜忍无可忍,抬手捏住他的脖子:“我杀了你!”
        慈幼局。
        在蔡流风审讯的时候,顾九带了几个王府内卫,将此地围住。
        但当他们找到那个叫张巡的,让嬷嬷带着去找的时候,却在小孩子的卧房之中,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地上倒着一个人,看有些僵硬的姿势,显然已经死了。
        而榻上躺着的是那个叫张巡的孩子,他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顾九急忙掠过去,先试了试那孩子颈间大脉,脉息正常。
        他不敢放松,赶紧又去查看他的头顶。
        幸而……发顶心上并无异样,并没有银针!
        此刻一名内卫检查了地上的尸首,说道:“大人,他死了……是一击毙命。”
        死者的伤在颈间,用利刃切断了大脉,动作干净利落。
        顾九低头看了看,发现那伤口并不算深,却足以致命,忽然他发现死者右手紧握,掰开看了看,竟是握着一个小包,里头赫然有三根银针。
        顾九心头森然。
        此刻门外的嬷嬷惊道:“那是后厨上的人,他怎么就死了?”
        顾九回头问她有没有见到有人来过。
        嬷嬷吓得语无伦次,却并不记得有什么人来过。
        “这儿没别人来,都是些小孩子……”嬷嬷哆嗦着说:“要是有陌生的大人来我自然就看见了。”
        顾九心头一动,抬头看向前方院门口。
        然后他快步下了台阶,走出月门。
        在他前方,有几个孩子聚在一起,顾九扫了眼,总算是看到那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顾九不敢错眼,生恐一眨眼那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越走越近,他看的很清楚,其他的两个小孩一人手中拿着一块糖在吃的津津有味,而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孩子却抬头看向顾九。
        他笑吟吟地说:“咦,我们又见面了。”
        这孩子,自然正是李靖。
        顾九看他有恃无恐的,咬牙道:“你……”本要骂一声“妖童”,即刻上前将他拿下,可见他跟其他两个孩子凑在一起,一时投鼠忌器,何况相距不远,倒是不怕他逃走。
        此刻李靖身边一个小孩儿笑对他道:“阿靖,这糖真好吃,你怎么不吃啊?”
        李靖摸了摸他的头,对顾九道:“你不必这么看着我,若不是我来的快,‘张巡’就出现了。”
        顾九心头一凛:“那人是你做的?”
        当着小孩的面,他故意地没提“杀”字,可他虽然猜到真相,却并不明白李靖为什么会这么做。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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