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散朝之后，好些大臣被风一吹，都浑身一激灵。朝上一贯支持嫡系的樗里子等人与惠后爆发激烈的冲突，然奈何惠后手中先王的遗旨做不得假，因此一番激烈的拉锯之后，樗里子还是败下阵来。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又能说什么？总不能当真下去找先王问个究竟！

　　司马错叫住怒气冲冲阔步离开的樗里子：“大人且慢！”

　　樗里子见是司马错，缓和了脸色：“司马将军。司马将军朝上仗义执言，樗里子，感激不尽！”

　　二人并肩而行，想想方才朝上的争论，司马错也脸色铁青：“我万万没想到惠后竟然敢夺太子登基之权！”

　　樗里子冷哼一声：“往日真是看错她了。我原以为，惠后有见识有手段，太子尚是年幼冲动的时候，若她能尽心襄助扶持，那再好不过。没想到惠后竟狼子野心，连亲儿子的王位都要……”

　　“哎，牝鸡司晨，非祥兆啊！”司马错唉声叹气：“对了，听说魏冉正带着亲信日夜兼程往咸阳这边赶。”

　　樗里子说：“他打着你的旗号擅自回来，原本是犯了军纪。不过此时一看，反倒是一桩好事。司马将军，我有一事，欲拜托将军！”

　　司马错拱手说：“大人请讲。”

　　“大王过世，各位公子也都星夜前来。到时兵马齐聚咸阳城下，这可是我们逼迫惠后放弃摄政的良机！只是还要请将军在兵将中多加斡旋，务必要安抚住诸位公子及随行军将。几个成年公子之中想必不乏意图染指王位之人，想让太子顺利登基，还需将军援手！”

　　司马错毅然应下：“司马错定不负所托！”

　　司马错行军多年，魏冉可谓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从前他曾劝过魏冉，不要因一己私利将将士们卷入储位之争。然而此时在他看来，惠后无德，魏冉对其亲姐与公子稷的野望却是绝佳的可利用的条件。

　　在他与樗里子等人的斡旋下，芈月与公子稷出质燕国的日期被一提再提。司马错还不嫌费工夫的，亲自修书一封着人快马送给在路上的魏冉。言辞之间信誓旦旦地说惠后因公子稷受宠而不容他们母子，决心将他们出质燕国。

　　信一寄出，芈姝就听到风声。芈月恨恨地说：“这个司马错，不愧是兵油子出身，行事无所不用其极。”

　　“行军打仗本就以胜利为目的，如何取胜的，有什么要紧。”

　　芈月着急地说：“可是他们联名，将我和稷儿出质燕国的日期一提再提，若小冉不能及时赶回来，我怕他被他们利用。”

　　芈姝说：“这也是没办法。看运气吧。实在不行，妹妹，你可否把葵姑留下？”

　　芈月点头说：“我本也没想带着葵姑走。燕地那么冷，葵姑年纪又大了，只是怕她不愿意。”

　　“你放心，我不会勉强。葵姑是你的长辈，从小照顾你长大。将心比心，我不会强求她与你分开。只是妹妹知道，我看似实权在握，但想要让他们真正接受我摄政还需许多时日。这样，这次护送，我安排一个信得过的裨将领队。若小冉没能在你出城之前赶到，妹妹就在城外驿馆多滞留几日。那些公子们，我不在乎。樗里子他们想保荡儿继位，定然会约束好他们带回来的兵。如此我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不论姐妹二人如何依依惜别，天下终无不散的宴席。芈月带着香儿惠儿葵姑随身伺候，牵着稷儿的手，登上备好的马车。芈姝一路送出宫来，眼看着她们离开。

　　“姐姐，外头风大，你快回去吧！”

　　芈姝一再嘱托，临到要走了，又塞了两个绣娘进去，嘱咐她们手脚利索些，路上不拘是坎肩还是皮筒子都做些，免得到用时才发现没的用，另外也要多多做些大毛的衣裳替换着穿。

　　此次入燕，队伍可臃肿的很，不再是芈月几人囊空如洗的上路。那队伍，还护送着芈姝给自己妹妹准备的许多金银珠宝，和搜刮库房收拢出来的好几车毛皮。

　　护送的人是楚国出身，芈月带着公子入燕，虽然说是做质子，但看着一车又一车的东西，王后指不定多不舍不得呢。那护送的将军因此更拿出百般心思，一路悉心照料，生怕几个贵人累着了、饿着了，渴着了。

　　魏冉未能及时赶回咸阳，听说了姐姐带着侄子离开，以为当真是受了王后逼迫。他立刻改道，一路飞奔，在城外往驿站中间的路上，与芈月的车队碰面。

　　见到魏冉，芈月也十分惊喜。她拉着魏冉左右打量：“又是好久未曾见了。我还给你留了书信在咸阳，想着你见了姐姐，就让姐姐转交给你。”

　　魏冉剑眉倒竖，气冲冲地问：“姐姐，我原就怕稷儿太受大王宠爱，大王去世王后会不容你们母子。我一路紧赶慢赶，就想赶回咸阳，为姐姐和稷儿撑腰。可惜，终究晚了一步。王后欺人太甚，怎可遣了姐姐和稷儿到那冰天雪地的燕国去！”

　　芈月心中火气，呵斥他说：“住口！姐姐对我很好，对稷儿更好！入燕国是我的提议。这么多年来，姐姐对我时时照顾。大王过世，诸王虎视眈眈，燕国对大秦的态度恐怕也有所转变。我即是想为姐姐分忧，也是放心不下大公主，所以才毛遂自荐。”

　　“可是姐姐，大王明明更属意稷儿……”

　　“你——”芈月责骂的话几乎脱口而出。然而想到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小冉再见面，又强自忍下。

　　“小冉，你知道姐姐的为人！姝姐姐真心对我们好，我若再与姐姐相争，小冉，只怕你都要看不起姐姐了。何况大王没有废除荡儿的太子之位自有他的道理。大王病重之时，各国虎视眈眈，就等着看新王能不能压服朝堂。荡儿毕竟已经成年，又早就封了储位。如果此时储位变更，那些个成年的王子，岂不是人人都以为有机会染指王位？到时秦国内焦外患，你我可就成了大秦的罪人！”

　　魏冉闷闷不乐，然而芈月说的有理。而且他也知道，姐姐无意让稷儿成为新王。只是他的私心，终究难放下，也险些做了对不起姝姐姐的事。稷儿入燕已成定局，他再多想也无益。只得说：“姐姐，你既然不愿意，小冉就答应你，不会再有那些想头。只是姐姐，若有朝一日惠后对姐姐不利，姐姐莫阻拦我帮着稷儿！”

　　“姐姐，我送你去燕国吧！”

　　芈月笑望远方，洒脱地说：“终须一别！你的身份，不适合入燕。你我日后还有的是相见的机会。”

　　二人分别，魏冉终究还是舍不得，一直尾随至赵国边界才驱马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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