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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嫡子成婚,除了立嫡子为太子,秦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秦王的确考虑过公子华,但是魏夫人短视,她从前多次劝赢华与旧族交好,却没想到秦王费尽心思推行新政,那些守旧之人可谓是他的眼中钉!秦王暗暗查探了公子华在封地上的吏治和策略,最终对这个军功颇多的长子失望了。秦王重新开始考虑立嫡子为太子。嫡子承袭大统是众望所归,除了一小撮人为了私利一心抹黑,其余人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赢荡当上太子,他这粗心大意的,也没觉得与平日有什么不同,仍旧每日与那些莽汉厮混在一处。可是赢荡糊涂,魏颐却眼明心亮。众位嫔妃往椒房殿送的东西几乎堆满了一整间屋子!若是关系一般,送的礼物也不过是过得去,就算有心讨好也不至于像是要把自家家底掏空一般。几个老人儿这么送礼,好像成婚的是自家儿子一样,看来王后当真得人心。

  想到这魏颐暗暗想,还好没有昏了头。不管赢荡如何扶不起来,凭着姑母在后宫前朝的人脉,也别想跟王后抗争。她没有自傲到以为自己和姑母的小心思能不被王后看穿,但好在赢荡是王后独子,只要自己对夫君一心一意,将来的日子肯定过的舒心。至于华哥哥……哎,逝者如斯夫,往事淡如烟!

  说起来赢荡身边这几个莽汉当真是祸害!为人粗鲁倒也罢了,爽直些也不至于叫芈姝厌烦。偏偏那些人身上带着小人得志的张狂,不好好约束迟早会成奸佞。

  三月三,过节的日子。后宫各处不论是宫妃还是奴仆,都拿了红鸡蛋和新鲜的野菜,各处欢声笑语不断。稷儿和通儿并肩在池塘边,看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你争我抢的,闹得欢实。

  大家正在兴头上,却被粗厚的嗓音惊了一跳。

  荡儿带着那几个莽汉,晃悠悠从石阶上下来。一来就说:“你们几个,也下去抢几个鸡蛋回来。今天过节,你们也图个喜庆!”

  稷儿一见赢荡就笑呵呵地跑过去,先规规矩矩的行礼才小狗似的赖上去,抱着赢荡的腰撒娇:“荡哥哥好。”

  赢荡大手一胡撸,险些把他的发髻拍散。赢荡心虚地收回手,板着脸望向别处:“稷儿乖,荡哥哥让他们给你抢一篮子的红鸡蛋来!”

  那些莽汉膀大腰圆,小宫女小内侍们如何是他们的对手,一时间众人纷纷被推落水中,狼狈不堪。可是那些莽汉却站在岸边,大声嘲笑。

  赢荡粗神经,他信奉的就是‘不服气就打回来’,即便打输了,也敬你是一条好汉。可是并非人人都如他一般。

  通儿自幼体弱多病,素来爱诗书不爱习武。芈姝曾经劝过他和樊长使,小儿郎还是习些拳脚,身体才能健壮。无奈樊长使溺爱孩子,习武要能吃苦,磕磕碰碰也是少不了的,她可舍不得,所以一直拘着不让学。

  可是通儿说是爱读书,但他喜欢的也无非是些高雅的诗赋。真正的学问十分枯燥,他一个小孩子哪里会耐下性子来?他身边没有眼界宽广的议政大臣们细心教导,时间久了,眼界没怎么开阔,反而把文人的酸气学了个十成十。

  赢荡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十分的相貌因为身材气质的缘故也只剩下了四五成。通儿和他自小处不来,对他十分瞧不起,认为他言行粗鄙不堪,一点儿都不优雅。赢荡则认为赢通软弱无力,不是条汉子。两人自小就这样,互相谁也看不起谁。只是赢荡拳头硬,两人每次闹起来都是赢通吃亏。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两人长大了见识的多了,大约就能放下儿时的芥蒂。但是,谁让这中间还夹了个美人儿呢?

  说来赢通与魏颐相识早于赢荡,但是偏偏一个娇柔文弱的公主却嫁给了一个粗鲁的莽夫。赢通伤心失落,年少慕艾的年纪,为了心爱的姑娘,就是形影不离的兄弟都有可能闹别扭,更别提两人本就有嫌隙!赢荡大婚之后,两人之间的芥蒂更深。

  赢通原本跟稷儿站在一处,见赢荡一来,众人就都被他身边的莽汉欺辱,就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一哼。樊长使一惯教他忍让,赢通也知道自己讨不到什么便宜,就站在一边装作看不见。可是偏偏稷儿跑了过去,赢荡原也懒得理会他,但稷儿从他那边过来,赢通还一脸高傲地站在原地。年轻人争强好胜,赢荡瞧见他就心气儿不顺,当下冷嘲热讽道:“我是太子,有人见了太子却不行礼,这是以下犯上。你们说,本太子要如何罚他?”

  赢通被他嘲讽心中蹭地窜出一股火来。可是又一想到胆小的母妃,只好用力闭了闭双眼,强自忍下怒火,转身就走。

  赢荡知道赢通爱慕魏颐,有人暗中思慕自己的妻子,可把他酸的够呛。赢通避而不战,他又继续讥讽道:“走什么呀?见了我就走,你还是个男人吗。就凭你,也敢倾慕公主?”

  赢通的指甲在手心刻出几道深深的痕迹,可他半点也不觉得痛。身上的痛哪里比得上心痛?心中的痛才他疼的要窒息。他只好把自己的心藏起来,只留这一具驱壳,去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赢通木头人一样,僵硬地转身行礼,呆板地说:“赢通参见太子。”

  他死寂一般的表情取悦了赢荡。他嗤笑道:“罢了,被你这种懦夫行礼,我都不愿意接受!你给我记着,魏颐是我的女人。至于你,她根本就不记得你是谁!还不快滚——懦夫。”

  赢通在他们的嘲笑声中离开,腿沉的像挂满了重物,几乎连脚都太不起来。鞋底在地面上拖过,可赢通却好似听不到那沙沙的摩擦声。

  好容易拖着沉重的腿回到樊长使那儿,爱儿如命的樊长使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异常。樊长使拉住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生怕他是摔着哪儿了。一边查看还一边关切地问:“通儿,你这是怎么了?今儿过节,大家都去抢红鸡蛋。你身子弱,可不能跟那些粗人一块儿角力。让母亲看看,可是碰着哪儿了?”

  赢通的头几乎垂到了胸口。樊长使再三询问,他才缓缓抬头。双眼里蓄满泪水。“母亲,赢荡他,对孩儿百般嘲笑,他……”

  樊长使一愣,她知道通儿秉性柔弱,素来跟赢荡处不来。只是她忍让惯了,而且小孩子家,不论是她还是王后,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通儿,赢荡是嫡子,又被立了太子。你们关系不好,下次见了他只躲着走就是了。”

  樊长使的话好像在热油里溅了火星子,赢通腾地坐直身子喊到:“立了太子,就可以对我百般嘲笑吗?凭什么他会被立为太子?他文墨不通,为人粗鄙,身上哪儿有一点好处……”

  “通儿!”赢通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的,像是要把胸中的愤懑都发出来。可是他的话犯忌讳。

  樊长使急了,大声呵止他:“你失心疯了!秦人重勇武果敢,赢荡虽然文章上不行,但力大过人又勇武好胜。他的太子之位可是大王亲口昭告天下的,母亲知道你委屈,可你莫要一时激愤就口不择言。”

  见通儿愣住,樊长使又柔声劝道:“通儿,王后对我们母子十分关照。我一直不受宠,你身子又弱。要不是王后时常着人来问,永巷那些攀高踩低的还不知要怎么作践我们。你这些年吃了多少好药,我的嫁妆简薄,多亏了王后隔三差五的就送些东西来。我们……”

  “就为了那几株药材,母亲就对她卑躬屈膝俯首帖耳,处处忍气吞声!不止如此,母亲还要我也一样忍气吞声!王后照顾好宫妃是她的职责,再说,母亲不受宠不也是因为她吗?从我记事时起,后宫除了她和她那个妹妹,还有那个嫔妃受宠过?我是父王的儿子,有什么药母亲不能问父王要?只是母亲不敢开口罢了!”

  “你住口!”

  樊长使又急又怒,无奈口舌笨拙,心中百般想法也说不出半分。

  “我为了你,舍了命去都行!你父王身边那是是非地,我位份不高,你又还小,就是有那个能耐也不敢出头呀!你怎能如此……如此……”

  通儿倔强地扬起下巴:“如此什么?我说的不对吗?若母亲敢,谁知道父王就不会宠爱母亲?母亲对人卑躬屈膝又得来了什么好处?你仍旧不得宠,我仍旧要被人欺辱。现在我喜欢的女人也嫁给了赢荡,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我还哪里能忍的下去?”

  啪——

  赢通的头微微一偏,他一脸震惊地看向樊长使。樊长使也慌了,她对通儿从来溺爱,舍不得碰一个指头!通儿的话太让她伤心,她怒急之下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打下去的!

  樊长使为难地看着他,她打的其实不重,但是通儿难以置信的眼神让她的心都要碎了。

  樊长使嗫喏着试图说点什么:“通儿,娘不是故意的……通儿!”

  赢通眼中蓄了许久的泪水终于缓缓流下,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慢慢起身,慢慢对樊长使一揖,又慢慢的转身离开。

  这么多年,他都一直在忍。如今已忍无可忍。

  他从没被人称赞过,不论他读书读的多好,大家也都只称赞嫡子勇武,回过头来斥责他瘦削懦弱。是,他武艺不佳,可是他并非一无是处啊?为何兄弟们嘲笑他,师傅们斥责他,母亲也只会说什么‘就当没听见’这样的话!有多少次,他都像大声反驳母亲,告诉她他听见了!一字一句,听的清清楚楚!

  这样屈辱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为了母亲,他只能一日日麻木的活着,人是麻木的,心也是麻木的。直到——

  直到遇见了她!

  赢通手中握着白绫,静静的靠在墙壁上,心却飘回了生命中仅有的,充满阳光的那段时间。

  她弯弯的唇,笑容那么温暖。她叫自己小孩儿,她说他给的枣子真甜!

  她是魏国的公主,举手投足带着高贵优雅。她读许多书,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典故。她还会唱歌,歌声比凤鸟还清脆。对了,她还会弹箜篌!

  她说话总是清脆俏皮,她从不嫌弃自己不通武艺。

  她喜欢自己摘的枣子,她撒娇着让他每日都采了新鲜的送来。

  她,那么好的她,为何,为何被赢荡那个粗人……

  可是,母亲还要他忍!

  他忍够了!

  白绫悠悠的飘过高高的悬梁,软软地垂下。

  软软的,就像那具,悬挂在它上面的,尸体。

  赢通,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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