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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一晦一明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

  花荼兮手一抖,察觉莫冉折的目光流连在自己身上,没了平日里的温和,多了几分冷厉,似两道寒箭,直/入心底,将人看得无所遁形。

  她抿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只手还压在他的胸膛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衫慢慢晕染蔓延到她的掌心,连带着心口也烫得厉害。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执起刀的瞬间,手就跟不听使唤似的翻了个个儿,待反应过来,刀刃已经换了个方向对准了自己,而这些,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动作。

  怎么会这样?

  花荼兮面上不露半分,心里却掀起一阵无声震荡。

  莫冉折冷淡地声音自下而上钻进耳中:“我说过一切都好商量,唯独不喜你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别人,不论是对我,还是对别人。”

  花荼兮闻言神情略有松动,手上的力道撤了几分,欲辩解:“我没…”

  “行了,”莫冉折却不想要听她说什么。他揽着她的腰坐起来,发蜿蜒垂在地上,丝丝缕缕,凭添了几分柔和与豓色:“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花荼兮顿时没了声响,直觉他的语气不对。

  生气了。

  她与他相处了这么久,又如何听不出他愠怒的前兆?越是惊涛骇浪,越是水无波澜。心下略微一沉,有什么自脑海中一闪而过,花荼兮有些恍然,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确疏忽了什么。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莫冉折慢慢伸手,指腹压上抵在她细嫩脖间的刀锋,黑沉的眸如一口深幽的井。

  “别人这么说,你便这么信了,”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花荼兮,漫不经心地说着:“一个与你刚见面的少年告诉你,我冒用你的名字下了命令,害死了无数条人命,你转头就能毫不犹豫攥着刀对准自己的脖子来质问威胁我。可见你心里,根本不信我。随随便便一个外人,就能让你对我刀剑相向。”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花荼兮一时哽住了。她摇着头,慌忙想将刀子放下来,却发现莫冉折的力道压在上头丝毫不减,竟然让她撼动不了一分。

  趁着她愣神的辰光,莫冉折张开五指整个包裹住了那利刃。锃亮的刀口将他的手心割出一抹红痕,他浑然不觉,一直将其离花荼兮的脖子拉开了数寸远才停了动作。

  “你不把自己当回事,更从不把我当回事。”莫冉折垂眸,许久,才又缓缓道:“花荼兮,你真的,没有良心。”

  刀子应声而碎,断成两截弹到两旁边。

  花荼兮捂着脖子红了眼眶,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跟着一起颤了三颤。

  “莫冉折…”

  莫冉折神色淡淡,起身就要离开。

  花荼兮飞快地伸手扯住他的衣摆,力气大得连指骨都微微泛白。

  浅浅一道刀口随着她的动作又迸出些许红滟滟的血,看着很是渗人。而以往连她烫着磕着都要亲自上药的莫冉折却只当没看见,挥开她转身就走。

  ——

  花荼兮当天晚上就烧了起来。烧得整个人都糊涂了。

  夜深人静,除了蜡烛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四周沉寂得没丝毫响动。

  花荼兮双眸紧阖,眉头微拧。火光照应在她的面颊上,两边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她虽然睡得沉,但却很不安稳。

  睡着睡着,她突然翻了个身,呜咽了几声。

  花荼兮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不知因为何事又被群臣弹劾的体无完肤,要求君年一定严惩她。而君年坐在皇座之上,一脸疲惫又犹豫不决。

  然后她就看见了翩然而至的莫冉折。

  他走到她身旁,瞧都不瞧她一眼,就跟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

  他看着着君年提议,声音冰冷又无情:“陛下,这等没用又不听话的人,用着不顺手,还是早点扔了好。”

  君年点点头,居然说好。

  莫冉折这才淡漠地瞥向她,那神情就像在看什么一堆没有价值的破铜烂铁。他面无表情地慢慢伸出手,干脆利落掐上她的脖子,然后越收越紧,周身的冷冽之气冻得人心底泛寒。

  他说:“真碍事。你死了,我就可以找一个更乖巧听话的人了。”

  花荼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想逃开,脚下却跟生了根一样怎么也动不了,想开口大声质问他,嗓子却干得不像话,火烧火燎的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就像溺水一样令人心慌。花荼兮拼命开始挣扎,想要挥开那只冰冷的手,却“啪”得一声,打入了一个温暖的掌心。

  “荼兮,醒醒。”

  谁在一直晃她?

  别晃了,好难受….

  花荼兮头晕目眩,想睁开眼看看清楚谁那么讨人厌,但脑子里就跟挂了个铁锤一样,锤得她眼冒金星。

  “能听得到我说话吗?”这个讨人厌的声音似乎十分不悦,沉得能把人吓醒。

  花荼兮胡乱点了下头,然后就感觉背后一股沉稳的力将自己拖了起来。

  一股清流灌入喉中,有人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额。

  花荼兮动了动,立刻循着清凉的温度贴了过去。好舒服,从手掌心传来的凉意正好缓解了她滚烫的温度,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花荼兮费力地睁开双目,眼前一片模糊,有个暗沉的身影近在咫尺。她什么也看不清,却万分熟悉那微凉的气息。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鼻音,好不容易才嘶哑着唤了声他的名字:“莫冉折...”

  “你受了寒,烧得正高。”莫冉折抚了抚她的面颊,随即又探上她额头的温度,眸光暗沉难辨。

  到底还是疏忽了。

  平日里看着她精神得很,但终归是大病一场伤了元气。这几日不停的奔波再加上思绪纷扰,即便在白水荡里将底子养得好了不少,也是抵挡不住这气势汹汹的风寒。

  花荼兮吸吸鼻子,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你来了…”

  “嗯。”莫冉折凝视她,目光专注。

  花荼兮垂下眼睛,长睫微微颤着。

  她这会儿病着,脑子反而清醒了几分。之前莫冉折一声不吭地走了,她心里头别提有多不舒坦了,兀自躺在塌上生闷气,连做梦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烦死人了。可这会儿慢慢地理清了头绪,花荼兮明白自己是过分了些。这要换做是莫冉折这么冤枉她,一言不合就使刀子出言相逼,她非得气死不可。

  于是她绞着手指头,磕磕绊绊地道歉:“我….这事是我不好…你…你别生气了成吗?”说罢便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莫冉折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不说话,心里头到底还存着气。

  花荼兮急了,揉着微红的眼睛凑过去,像兔子一样,看起来可怜又无辜,招人疼得厉害。

  “我都道歉了,还要怎么样?”

  莫冉折对上她这副模样,饶是再有气也丝毫都发不出来了。

  花荼兮只要生起病来,一双眼睛就会特别水灵,好像吹一吹就能滚出水珠子来,就像是一泓清泉,不时溅出零星几点晶莹剔透的水珠。

  莫冉折看着早就心软了,还有些烫,就像她眼里涌出的清流,淌到他心里就变成了烈酒。

  原来他真的拿她没办法。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就像眼珠子,除了细细地护着捧着,任何人都碰不得。

  牵一发,就浑身疼。

  “我没有生气。”莫冉折听到自己这样说。

  花荼兮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心心念念的事情解决了,她愈发觉得寒冷又困顿。

  莫冉折替她盖好被子,轻声道了句“睡吧”。花荼兮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没片刻果然就迷糊了。

  耳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在屋里走动,一会儿在给她擦汗喂药,他们很小声地说着话,尽量不打扰到她。

  可是这种感觉却令花荼兮有些不安。周遭的声音似乎如潮水般越退越远,就像他们都去了很远的地方,把她自己一个人抛在这里。

  “送她回去。”

  花荼兮模模糊糊听到这四个字,惊得瞬间就清醒了。她倏得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就想爬起来,莫冉折眼疾手快地按住她:“怎么了?”

  “去哪儿?”花荼兮这会儿头重脚轻,她拥着被子抓住他,额上又覆上一层层细密的汗:“你要把我送去哪里?”

  莫冉折不想她睡着了意识还能这般警觉。他眸色微敛,极温和地拍着她的背脊安抚:“你病了,黑水镇那样的地方不能带你去….”

  “不要!”花荼兮瞳孔微缩,没听他说完便打断他,神色凄惶道:“以前君年也这样说的,什么为了我好不能带着我,其实根本就是嫌麻烦要把我扔了!”

  莫冉折闻言一个怔忡,紧接着便是心口一疼。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才多大,竟然到现在还记得…

  花荼兮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乱害怕些什么,只觉得脑仁生疼,眼前的身影似与遥远的记忆重叠成到一起,让她心慌不已。

  她扯着莫冉折的袖子低声呢喃,也不知是说与谁听,一个劲地道:“不要扔下我…我会变得有用的…是文是武,我都可以学....”

  越说眉头蹙得越紧,声音也是呜咽可怜。

  “...”莫冉折凑过去,轻轻抵上她滚烫的额头。近在咫尺,呼吸可闻:“哪里会丢下你。倒是你,不要自己跑了。”

  “不跑…”花荼兮摇头,复又点头。方才喝得药劲上来,她已经意识不清了,只隐约听到些只言片语。

  “嗯,不跑。”莫冉折弯了弯唇,声音沉静又遥远,像是从深海传来一般。

  许是这熟悉的音色太让人又安全感,花荼兮渐渐安定下来,昏昏欲睡。

  莫冉折见此,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回榻上。他不放心地再三把了把脉,见人安安稳稳地睡踏实了,眉宇才微微舒缓了些。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房门外传来,一道人影徘徊在外头,犹豫再三,还是上前轻轻扣了扣:“主上!”

  “有事明日来禀。”莫冉折不悦,张口就是撵人。

  “主上,临渊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门外的人难得语气严肃,若不是事出紧急,也不会这般急急忙忙地来打扰。

  莫冉折看了眼花荼兮,见她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神情不似之前那般痛苦,也微微放心了些。

  交代了羡鱼将人照顾好,莫冉折正准备出去,花荼兮却是蹙着眉尖伸过来一只手,粘在他袖口上不肯放。

  莫冉折脚步一顿,被她沉甸甸地拉着,竟是半点儿不愿离开了。

  好在这会儿花荼兮是彻底睡踏实了,莫冉折也干脆不走了,伸手把床头的幔帐放下来严严实实地遮挡好,这才低低唤了声:“进来。”

  临渊像做贼一样进门关门,大气都不敢出。

  莫冉折瞥过一眼,眸光泛冷:“说。”

  临渊眼观鼻鼻观心,立刻一口气道:“回主上,京城传来消息,西楚太子扎西靖穆前日被人劫走了,据打探他不出多时便会路过这条必经之路,还有,”临渊微微一顿,才又继续道:“本该于昨日奉命出征南洋的季将军也突然改道,说是要将人捉拿回去,只身朝着黑水镇的方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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