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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心事初愈


  大昭国今年入冬以来尤为的冷,天上虽是也飘起了雪片,却一直下不爽利,总是断断续续湿湿嗒嗒,让人觉得心上黏糊得很,似过得不是冬天而是入了江南三月的雨季。

  然而数九寒天却是掩盖不了这一方天地的温暖。

  院中满是奇花异草,牵藤引蔓相互缠绕,异香扑鼻。再看室内更是温暖如春,案上银瓶中盛着几株紫阳,似随时有美人懒起,执花插瓶。

  花荼兮身着素衣,乌发垂腰,在这一片温暖中惺忪睁开眼,似是少女从闺梦中惊醒。她愣愣地眨了几下眼睛,恍惚了好一会意识才回笼。她慢腾腾地坐起身,然后拥着被子开始发呆。

  应该是个好天气吧,花荼兮侧头朝着窗的方向望去,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感觉到红金色的光在眼前炸开。她阖上眼睛,在这片鸟语花香里慢慢这沉了下去。

  好暖,好香,不想动,不想说话。

  懒劲突然就上来了,花荼兮一动不动地蜷在床上晒着太阳。这会儿脑子本就有些钝,不消片刻又要昏昏欲睡。正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外边传来细微的对话声。

  “嘘——手脚放轻点,姑娘还和前几日一样睡着,早膳还是撤了吧。”

  “还没醒!?这都是好几日了!再不醒的话...”

  花荼兮一字不落地全听在耳里,这么说来,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她皱皱眉,这可不行,再不支声可真被当死人了。再者,她摸了摸自己肚子,好饿。

  分辨了一下方才门外的声音,花荼兮扬声唤道:“羡鱼。”

  没人应声。

  花荼兮竖起耳朵听了听,窃窃私语声依然。

  又拔高嗓子喊了一声,却依旧不见有人推门进来。花荼兮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了,觉得除了门外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漏听了什么。

  她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又没聋,方才明明喊了两嗓子,怎么就没听着自己的声音?

  花荼兮慌了,连忙嚎了两嗓子,除了发出些沙哑的呜咽声,果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急忙伸手摸上嗓子,捏了捏,再揉了揉,除了感觉有些肿痛之外并没有别的感觉。

  难道继瞎了之后又要哑了?

  花荼兮在心里问候了一下老天,心急如焚地挠着脖子,用力之大给自己留下了好几道红爪印,好像抓几下就能说话似的。

  “别挠了,只是暂时不能说话罢了。”

  莫冉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弗一推开门,便看到花荼兮爬耳搔腮,张牙舞爪,动来动去没个安顿。他今日未曾束冠,墨黑的发只随意用玉簪绾了绾。一身月白里衣,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件黛袍,显得整个人随意却又清雅。一双凤眸看过来,顾盼生辉,天生便蕴着光华,似是天地间的清韵都落在他眼中。

  花荼兮当然是看不见这等风姿的。她一听他的声音立刻停了手,万分焦急地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没事,你之前急火攻心,把嗓子给烧哑了,过几日就好了。”

  花荼兮松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回原地,对他扬了扬唇角算是打过招呼。

  莫冉折依旧倚门而里,他眼光定定看向花荼兮红肿的双眼,问:“哭够了吗?”

  哭?

  花荼兮僵住了,很是反应了会儿,才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儿。似乎自己是拉着莫冉折哭得山崩地裂,毫无形象。想起这些,她尴尬地想要一笑掩饰,可那弧度弯道一半却又塌下了。

  带着血腥味的往事如冷冽的刀,一念起来就劈得她皮开肉绽。

  花荼兮又有些难过了。

  而莫冉折此刻心情也不是很好。

  劳心劳神照看了几天的人,刚醒神色便是郁郁寡欢,没个好脸色。尤其是那双眼,水气弥漫,竟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要哭还是不哭,没什么丢人的。”莫冉折语气略有不善。

  花荼兮愣了愣,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怎么了这是?心情不好?

  好歹自己也是,不,曾是一国之将,在人前嚎啕大哭,丢尽脸面,要说这有情绪也还是自己有才对吧,这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啊。

  莫冉折也是半响无声,片刻后才又道:“哭一场也没什么不好,你积压已久,发泄出来只有对你身子只有好处。”

  花荼兮默然,除了点头只能点头,根本没听出他言下的安慰之意,只当他反复无常。

  两人都不爱说话,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花荼兮大病初愈,本就困得很,正思索着是否干脆睡过去,忽听得莫冉折问:“先前就想问了,你的声音怎么了,有些不自然。”

  花荼兮有些惊讶他这么问。自己的嗓音有时会沙沙哑哑的,有些粗粝,但那是讲很多话的时候才会这样,没想到莫冉折一听便听出来了。

  不过她随即就释然了。大夫嘛,专业的,望闻问切一番,肯定就看出来了。她张嘴准备回答,随即察觉自己如今发不出声音,只好又狠狠地闭上,转而拍了拍自己的床沿,示意莫冉折坐过来。

  莫冉折拢瞧着她的动作眼光闪了闪,他拢袖慢慢行至床榻前,却并未坐下。

  花荼兮感觉他站定不动了,心里不由嗤笑,婆婆妈妈的。好在他离得近,她伸手就能够着。一把拉过身前的莫冉折,用力把他扯坐于自己身边,然后摸索着找到他的手,将其搁在自己膝头。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半点男女大防的意识。

  莫冉折看着自己被她展开的掌心,目光再流转到她脸上,颇有些无奈她豪放的动作。

  花荼兮才不管他怎么想,只知道这样自己写字方便。她用手指在他掌心戳了几个字:熏的,败了。

  她本来的声音太过女气,一听就不像个男人,于是只好下狠手熏哑自个。只是过程太痛苦,自己又掌握不好,于是便落了个半成不成。不过她平时刻意压低声音,还有武力值坐镇,也没有人敢去怀疑。

  莫冉折无奈摇头:“也罢,帮你一起治了。以后便能恢复到以前的声音了。还有哪里不好都说来听听,我一并给你修整了。”

  修整?花荼兮心里呵呵两声,当她是盆草吗!

  莫冉折却已自顾自地看了起来,清冷的眼光在她身上一番流转,不留痕迹。

  眼底青黑交错,睡眠不足,需要多休息;一双手虽不至于粗糙万分,但也布满了茧子。薄薄厚厚一层,多年用刀用剑所致,得好好保养才行;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划伤,想要全部养好估计得花不少时间精力;好在老天算是带她不薄,天生一张好皮囊,即使南征北战多年也并未染上多少风霜,依旧好看的很,只是太过苍白,皮肤干得厉害;整个人说好听点是清俊,其实就是瘦得营养不良,看起来羸弱的一巴掌就能拍倒。

  莫冉折越看越觉得奇怪,就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人,真不知是怎么统领赫赫有名的龙鳞军的。

  花荼兮感觉有视线在自己身上反复流连,不用有些发毛。

  她写:怎么?

  莫冉折看着她一笔一划写在手心的字,低声道“你这一身伤口疤痕要彻底养好,实在是重任道远。”

  花荼兮立刻在他掌心写道:不用了。

  有什么好折腾的,就这样挺好啊。

  “姑娘家,这些伤痕还是都去掉的好。”

  姑娘…花荼兮抖了抖,好麻烦。

  莫冉折不欲和她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身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药汁端至榻上:“过来,先把药敷上。”

  花荼兮点点头,知道他指的是眼睛。先前被他所救后,也是这样日日敷着。医者至上,莫冉折说什么她当然就听什么,她可不想瞎一辈子。只是也敷了有一阵子了,怎么就不见好?不是她心急,这莫名其妙地就看不见了,她也很奇怪。

  莫冉折似是能看透她心中所想,淡淡道:“你中的可不是什么迷药,而是毒。”

  花荼兮愣愣地抬头看他。

  莫冉折此时正挽着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臂精瘦有力,线条分明。

  他伸手在清透药汁中,将那条薄菱纱来回晃着,这才慢慢道:“这毒名为红线,能将五脏六腑都牵连在一起,使得毒素极霸道的游走于身体各个部位。虽不至使人立刻而亡,却能慢慢将器官腐蚀殆尽,让人受尽折磨。”

  腐蚀殆尽?花荼兮指指自己的眼睛。

  “都是拜它所赐。”

  莫冉折勾出被药汁浸透的菱纱,拎在手中轻轻晃着。只见那湿透的菱纱渐渐变得不再滴水,药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干,似是将精华全部收缩入其中。他将那菱纱细细叠起成窄窄的一条,轻轻覆上她的眼睛:“我将毒素逼至一起,但它们都顺着你的经络一起聚集到了眼部,将你的一双眼破坏,所以才会看不见。”

  花荼兮心里一沉。

  莫冉折看了眼她紧握成拳青筋迸起的手,淡淡开口:“怎么,要提刀杀回去吗?”

  花荼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冰凉的白绫覆上温热的皮肤,激得她心里打了一个颤。

  她半响才拉过他的手写道:“能好吗?”

  莫冉折看她一眼,收回手绕过她脑后将菱纱系好,他答:“别人治不好,但我可以。”

  花荼兮本是心事重重,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她伸出手指,这次不再写字,而是在他掌心画了几笔。

  莫冉折由着她动作,带着薄茧的指腹挠在他掌心,有些微痒。他很快凝神,细细分辨着。

  两个点,一个弯钩,是一个笑脸。

  莫冉折目光软了软,蕴起几点零星的暖意,如破冰之水潺潺涌动,泛起柔和的光晕。他收拢掌心:“大病初愈,好好休息。”

  花荼兮点头,的确又有些困了。

  莫冉折见她睡意上涌便准备离开,谁知刚折转了脚步,忽闻身后传来“咕——”的一声。

  他回首看她,只见发出那怪声的人正神情略显期待地看着他。

  花荼兮仰起一张缚着菱纱的脸,坦荡地摸上自己的肚子,那模样着实有些滑稽。她饿了好几天,早已经饥肠辘辘。这好不容易醒了,想着怎么也该来顿丰盛的大餐吧?

  花荼兮馋得暗中直搓手,仿佛能看见自己面前摆着香酥鸡、酱焖鸭、糖醋肉…

  莫冉折收回目光,只当什么也没瞧见。他转眼便转了出去,之余清清冷冷的一声:“病人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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