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马车沉默的路过顾宅，车帘子被掀开一条小缝。雨下得有点大，模糊了视线，但从车内向车外望去，只见那古老的宅子宅门紧闭，前面还挂上了两个惨白的灯笼，可见顾留白的弟弟是真的夭亡了。

　　苏染墨垂眸，放下了车帘子。司徒钰之问他：“顾留白的弟弟叫什么名字？”

　　闻言，他目光沉凝的定在车内的某一处出神着，回答：“叫顾留忆。今年也差不多了十二三岁了，这孩子倒是一直很乖巧，也很聪慧，可惜从娘胎里带来的病导致他从小身体就很虚弱，从前大夫也说了，他活不过成年。”

　　司徒钰之专注的听他说着顾留忆的事情，他知道，熟悉的人忽然夭折了，苏染墨心情或多或少有受到影响，也不奇怪，苏染墨会认识顾留忆，毕竟，苏染墨他从小是在京中长大的，他能认识顾留白，自然也会认识顾留白的弟弟。

　　“也不知道，他弟弟下葬当天，顾留白能不能赶得回来送他最后一程。”握紧司徒钰之的手，苏染墨用吊儿郎当不正经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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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以后，顾家的家族墓地外围迎来了一个早夭的孩子，因为顾留忆是早夭，所以按照习俗顾家是不能为这个孩子大操大办丧事的。即便如此，顾家办的丧礼也不含糊，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旁人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眼睁睁的看着那比成年人棺木的尺寸小一号的棺木进了土里，苏染墨并不好受，不过，到底是只有小时候的情分，长大后他与顾留忆并不怎么熟，所以在丧礼上，他没哭。

　　顾家的男人也没哭，只有几个顾家的媳妇婆娘手捏着巾帕哭得很凄惨的样子。

　　要说这顾家的基因也是够极品的，个个早慧且黑心，身体又弱鸡到不行，老婆缘还不好，所以门丁一直单薄，搞到最后总剩下一脉香火继承。就这样一个人丁极少的家族，特喵的还是传承已久的世家！

　　苏染墨有时总在想，这顾家到底是怎么撑到现在的！顾家家主的妻子在生下顾留忆以后就去世了，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顾留白在照顾顾留忆的，两人相依为命，兄弟情深。

　　然而，如今，顾留白再也不能照顾他的弟弟了，因为，死了啊。

　　这么感叹着，苏染墨望着新造的墓碑，最终转身离开。却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内的迎面遇见了风尘仆仆的顾留白。

　　两年多没见逃窜已久的顾留白，苏染墨打量他，依旧是阴柔凌厉又刻薄的面相，比之两年前成熟了一点，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只是眼里那满溢而出阴狠与戾气却告诉他，顾留白变了啊，他想，知道了他弟弟去世的消息，顾留白癫狂了吧。

　　见到苏染墨的顾留白神情平静的停下脚步。而后，笑了起来：“看呐，我弟弟连家族墓地都进不了。”他手指指着苏染墨身后不远处的墓地外围，声音沙哑。

　　“你弟弟早夭，按照习俗，不能入家族墓地的。”顾留白，你该心里清楚的。苏染墨也是平静的看着他说道，他说的话语却有些残酷了，但这是事实。

　　自古的风俗讲究认为入了祖坟的早夭孩子会对这个家族以后的运势不吉利，所以，顾留忆不能入祖坟，只能在祖坟外围安身。

　　顾留白心里清楚，可他不甘心啊！凭什么他的弟弟生前受病痛折磨，死后连个安身之处都那么寒酸，更不能进墓地里受祖宗荫庇！凭什么！

　　当即冷笑：“苏妄之！我不能忍受留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地下！”他的弟弟那么的病弱，是那么的怕黑，害怕一个人，他怎么能放他一个人躺在这郊外地下！

　　许久没有听到人唤他的字苏妄之了。苏染墨一时有些恍惚，所以不能忍受什么的跟他说有个毛用啊？他苏六爷又不会帮他。

　　嗤笑一声，嘲这顾留白的话语：“所以呢？你要跟他一起躺进去？”

　　“呵，我还没到死的时候。”顾留白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冷冷的看着苏染墨，他还未整到他们人仰马翻，他还未让这大锦朝风云翻涌，他还未让着诸国局势混乱，他还未做尽一切坏事，怎么甘心去死？他总有一天会死，但绝不是现在。

　　顾留白是个黑心肝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他恶得没有理由，他的理由只有恶，为恶而恶，这样的人，最让苏染墨烦恼了。

　　“我会为我的弟弟举行一场隆重的冥婚，我要让他到地下也不孤单。”顾留白一字一字的说出。

　　真是妄想。苏染墨摇头：“顾家会阻拦你的，你这个疯子。”

　　顾留白闻言，忽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胸膛震动，他笑得眼泪都从眼角处滑落下来，“我只是通知你而已。不过，只有女人给我弟弟陪葬这样是不行的，太小气了。”他眼中异彩连连，像是一个脑子里有奇思幻想，忽的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的孩子那样的高兴。

　　“我顾留白的弟弟，怎么能只有那么少人陪着他呢，要多点才行啊。”不冥婚了，要让更多人给留忆陪葬才对。

　　他呢喃着走近苏染墨，走到与他并肩的时候，他脚步一顿，然后越过苏染墨，朝他弟弟的那个方向走去。

　　苏染墨垂眸，终是吼了一声：“顾留白！”迅速转身，上前两三步，抡起拳头，直接在顾留白毫无防备的时候就那样朝他脸上给了他一拳！

　　然后又毫不废话，毫不犹豫的往顾留白肚子上又是一拳。打得顾留白这个战斗力完全渣渣的青年一屁股坐地上，捂着半边脸，因被打得反胃，他往地上狼狈的干呕，吐出口水与血丝。虽然没有被打到牙齿掉落，可离掉落也不远了。牙齿松动，牙龈出血的。

　　顾留白又吐出一口血沫，抬眼看着苏染墨。

　　人都说苏六爷这两年被翰林院的事务给磨得没脾气了，当个文明人的出手他老斯文了。可今日在他眼里看来，哪里是没脾气了，分明是脾气又见长了。心肺那个一揪一揪的啊，顾留白咳嗽了两声。

　　苏六爷虽是个文明人，可下起手来还是狠的。

　　他面无表情的睨着顾留白：“你想让你弟弟连死都死得不安宁是吧？你若把你弟弟当理由出去作恶，害死了人，你以为那些人会咒骂的是谁？咒骂你？是连你弟弟都咒骂！咒骂你为了一个死人而去害了更多的人！”

　　顾留白的性子，苏染墨是知道的。在他眼里，死再多人，他也是不会动容的，只会为死了多少人而兴奋。正因为知道，所以清楚，他知道顾留白想要做什么，让人死，或者让更多人死。而他绝不会让他这么做这完全无意义的事情。

　　顾留白静静的看着激动的苏染墨，“你阻拦不了我的。苏妄之。”

　　苏染墨笑了：“我死也要阻拦你。顾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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