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来到了四月中。天气开始回暖，桃花，梨花，杏花等顺应季节的花朵皆开满枝头，柳絮飞扬，相互交织出繁春梦幻之景色。
往年这个时候，京城中的贵女们见此景色，什么茶话会，赏花会那是开得不亦乐乎。可今年却不一样，因为适龄的女子们皆要参加选秀，所以今年，再美的景色她们也无心去赏了。个个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秀女们经过初选，二选，被筛掉许多后，终于开始殿选。殿选是由皇帝皇后或太后来挑选的。
选秀的场地定在繁花殿，这一天，皇后王氏穿着绣百鸟朝凤的凤袍，头戴凤冠，端的是大气华丽的国母范儿出现在秀女们的视线中，她正襟危坐在专属于皇后的位子上，看着下方争奇斗艳的美人儿们，心中复杂的情感油然而生。
“娘娘，太后娘娘身体不适，今儿就不来了。”大宫女在王氏跟前说着。王氏素手扶了扶髻上红凤衔珠的步摇，朱唇轻勾冷笑：“不来才好，省得还得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
虽然太后是她的姑母，可到底现在她是媳妇，不是侄女，婆媳相处间难免受气。
平时也就罢了，今儿个她要在这些秀女们面前当个端庄的正室，不想被她们小看了去。太后不来搅合正好。
大宫女低叹一声，皇后王氏又问：“皇上呢？”
话音刚落，那边銮驾就来了，一阵行礼过后，赵宸华兴致缺缺的坐在上方，王氏说着好听话儿：“宫里人少，今儿个皇上可要给妾身多选几个妹妹呀。”
赵宸华心不在焉的，手里玩着玉佩，只道：“再说吧。”皇后王氏闻言，笑而不语。
第一排秀女上前，上方久久没有动静。有些秀女们开始紧张起来，正羞窘不已间，只听得有人低低惊呼声，忍不住的抬眼，只见一个妖孽俊美的少年一手拿着桃花枝，一手拿着梨花枝，含笑着走来。
人比花美，人比花妖，一身蓝衣锦服，翩翩潇洒不羁，竟胜过繁花无数。
一些从来只闻苏六爷其名，不见苏六爷其人的秀女们果断的被惊艳到了，一时间个个脸颊红彤彤的。
赵宸华欣喜一笑，朗声开口：“阿墨，我正想叫人去找你呢，你去哪儿了？”因为之前的铁血手段，大多数人对这个新帝都有些畏惧，如今见人这么温和，不由咋舌，苏家六爷果然圣眷正浓啊！
苏染墨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走来，向赵宸华展示了下自己手中的桃花枝和梨花枝，清越的声音悠扬：“回皇上的话，这繁花殿里的花开得甚美，我不知不觉就看得入神了，倒是忘了时间了。”说完，低低一笑，惹得一些少女们心中那个荡漾。
苏六爷顽劣不堪的恶名固然是事实，但其美貌也是出了名的！
赵宸华稳坐在上方，只开心的笑着，缠绕着一串碧绿的珠串的手指了指苏染墨两手，好奇地问：“你摘下来作何？”
苏染墨这一手桃花一手梨花的，挑眉看向排排站的秀女们，解释道：“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玩，摘这些自然是来玩的。”
“如何玩法？”
他不回答，只抬手让一个太监公公唱名。“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虞子兮。年十五。”太监唱完。苏染墨便走到这个女子面前，学士之女，自然腹有诗书气自华，见她容貌秀雅，姿态端庄，是中上之姿。
于是，苏染墨满意的点点头，将手里的桃花枝递给她，虞子兮诧异又脸红的接过。他上方的赵宸华和皇后说道：“有桃花枝的，便算入选了。如何啊？”
闻言，赵宸华抚掌而笑：“甚好，所以，桃花枝是留，梨花枝是离么！”
“正是。”苏染墨眉笑颜开，手中梨花枝轻拂脸，玉面花白。赵宸华点头，只吩咐安寄夏道：“快去命人摘来。”繁花殿里，什么没有，就花儿最多。更何况这个季节正是繁花盛开之际。
苏染墨笑得狡黠，没有一点怜花惜花之情。若是此时有爱花之人在这里，见着好好的花朵被人这样摧残，还不得痛心疾首！
很快，一堆桃花与梨花枝端在了皇帝皇后面前。苏染墨也跟着坐在上方一侧，有不少人暗自惊讶选秀这样的事，苏染墨一个男的，还是与皇家无关的男的竟然也来插手！还是来玩的！不要太纵容了喂！
即使心存异议，也无法改变苏六爷像是选美评委一样的认真挑选着。
太监唱：“从四品，襄宁省知府之女，易香容，年十六。”
见着模样还行也乖巧，皇后王氏从善如流的择了桃花枝让太监送下去，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因为是三个人在挑选，所以变成了谁得桃花枝最多，就留。只有一个人的不做数。
于是，皇后王氏问身边的赵宸华，“妾身觉得此女不错，皇上觉得呢？”
皇后同意了，赵宸华总得给点面子，便点头：“既如此，那便留吧。”又是一根桃花枝下去。到了苏染墨这里，只见他懒懒的陷进椅子里，坐没坐相，见帝后二人选完了，才摆手，身后一个太监拿着梨花枝出列下去给人。
两桃一梨，按理来说，这个知府之女完全可以留下。但赵宸华偏偏不，好奇地问他：“阿墨，这个女子不好吗？”
苏染墨回答：“长得太瘦，骨感没有肉，模样小家子气，当个官夫人还行，当皇妃差了点。”
从未见过如此当面嘴毒之人！知府之女泫然欲泣，一副被欺，辱的表情。赵宸华仔细看了也觉得不怎么样，于是连皇后的面子也不给了，赞同道：“那便去掉吧，自行婚配。”
“······”皇后王氏被噎到了。她选的她选的她第一个选的！结果苏染墨一个不同意就去掉了，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啊啊啊！
苏染墨可不知道皇后内心的想法，又说道：“皇上，咱的目标是大气，端庄，美艳，秀丽，有心计。琴棋书画要样样精通。这样的话等外国来使的时候，咱一窝端出去也好见人不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咱皇上的后宫里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什么叫一窝端出去啊！当美人们都是盘菜啊！皇后王氏扶额，觉得心口疼。她的目标是乖巧，没有心计好拿捏，模样一般，性格一般。而这人的目标完全与她相反，是要跟她作对吗！后宫里要那么多聪明人，她皇后怎么办？直接上吊自杀得了！
皇上，千万别听这奸人的话，他这是要后宫不安宁，祸乱后宫啊啊啊——王氏殷切的眼神望赵宸华。
赵宸华却是没能接受到皇后的眼电波。“也行。”仔细想想后，他含笑赞同。
“······”皇后王氏呵呵了，打算自暴自弃。
一拨一拨的秀女出现，有人留有人去，悲喜自知。当她们以最美的姿态行礼后，期望着皇帝能问她们话，或让她们献艺，因为这是往年的选秀流程，然而现实却是让她们错愕不已。
好的，收了桃花枝留下，不好的，收了梨花枝滚蛋。“······”这是什么鬼！说好的问话，才艺表演呢？
皇帝见了秀女不是应该问：【会读什么书啊。】而秀女不是应该回答：【四书五经。】【女训女诫】【臣女不会读书。】这样的普通对话吗！
今年是怎么了？怎么变成了皇帝问六爷：【这个女子如何？】六爷答：【屁股不大，不好生养。】
【这个女子怎么样？】
【长得还算过去，但眼睛太小，抛媚眼都不够。】【气质不行。】【声音不够娇媚。】
说好的秀女回答呢！
秀女们觉得世界都凌乱了。累觉不爱。
苏宁这几天一直紧张到不行，毕竟自己不是原主，啥都不会，很难过选秀。就这么心情忐忑着，也不知是不是看在她是右相之女的份上，太监宫女们对她还算过得去，于是她顺利的过了初选二选。
殿选这一天，在选衣服这一方面上，她看多了那些宫斗小说电视剧的女主们都是穿着清淡然后被选上。正所谓清水出芙蓉，正是这个道理。
于是，苏宁不顾宫里嬷嬷的反对，穿了一水儿的清淡雅致，看见别人皆浓妆艳抹的，她自我感觉愈发良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天仙儿立在这些庸俗女子之中。表情也愈发的清高起来。有人看不过去了，只碎嘴道：小家子气。不就是个庶女么。
对于这些话语，苏宁一概不理。心中不屑的想道：这叫清新脱俗！等本小姐被选上了看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和一排人出现在繁花殿中，姿态优雅的行礼后。太监唱到：“正一品，苏右相之女，苏宁。年十五。”
坐在上方愈发没了兴致的苏染墨本来闭着眼睛，太监尖声这么一唱，他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兴致盎然。
见苏宁出列跪拜，娇声喊万岁的。他手支着下巴觉得好笑。不得不说，她这一身清淡的服饰在这繁花锦簇之中特别显眼，正因为显眼，太过清淡，也就变得清汤寡水了。
赵宸华看向苏染墨，温声问道：“阿墨，这是你姐姐。”
“是啊。”
下方的苏宁，一听到是苏染墨的声音，心尖儿立马一颤，他家六弟这是要阻拦她还是帮她呢？她不得而知，握紧了拳头，她挺直身躯跪着垂眸。
想着皇帝会不会叫她抬起脸来。
皇后王氏看着下方的苏宁，只淡笑道：“既是六少爷的姐姐，可要留？”
苏染墨闻言，轻轻瞥了她一眼，沉默许久，久到苏宁以为他家六弟是要阻拦她进宫，正恨恨不甘着，他才勾唇一笑，开口道：“刚才选了许多娇艳的美人儿，如今也该换换口味，也免得皇上将来看腻了。”
话语声轻飘飘的射，入苏宁不甘的内心里。他眸中平静如水，只摆手，身后的太监拿着桃花枝出列下去，将桃花枝递给苏宁。
苏宁接过，有些懵懵的。
他都这么说了，赵宸华会不答应吗？当然不会，于是，又一根桃花枝递给苏宁。
皇后王氏继续从善如流，最后一根桃花枝也递给苏宁。
对许多入宫选秀的女子来说，这一天，显得特别如梦如幻，如云雾里，不知所以然。
当苏染墨走出宫门的那一刻，他回首望去，看见那些长得极美的花朵，汉白玉的石阶，闪着熠熠光芒的琉璃瓦。
最终，只余一声轻叹：虽冷暖自知，但在他看来，这华丽的囚笼囚住了一切，所以，任花朵开得再美，到最后，也只是无声无息的枯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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