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琅芜苑是左相夫人生前住过的院子。
听得他父亲叫人来唤他过去，司徒钰之沉默了下，连衣服都没换的就来了琅芜苑。
都说左相为人清廉，左相府也一向简朴大方，没什么过于奢靡的物什摆设，完全与隔壁右相府不同的世界，可在司徒钰之与左相府的人看来，有一个地方的存在，可以与隔壁右相府的华丽相比较。
那就是琅芜苑。左相大人似乎把一切他所能给的美好都放在了这个院子里。
司徒钰之一路走来，无论是大冬天里还在娇艳绽放的名贵花朵，还是屋顶上那不知会不会僭越规格的绿琉璃瓦；无论是房内的翡翠玉屏风，还是墙上一画千金的仕女踏春图；还是衣架上先皇在世时诰赠的正一品诰命夫人服，还是床上挂着的美轮美奂的软红鲛纱帷帐。
这一切，若让外人看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右相府的院子呢！毕竟，左相大人是出了名的清廉俭朴的大忠臣呢！
司徒钰之走进琅芜苑的主屋内，只瞧见，主屋正中方向的红木条案上放着一牌位，牌位前，几碟瓜果，小香炉上插着三炷香，香烟正袅袅的升起。
他的父亲，左相司徒正，此时正一个人对着牌位在坐着喝着闷酒。
“父亲。”司徒钰之行礼唤道。
司徒正，喝了一杯酒，笑望着他的儿子说道：“刚才好像很吵闹。”
闻言，司徒钰之扶额：“发生了点小事情，隔壁似乎很肆无忌惮的跑到这边来。”言下之意便是：您作为一家之主怎么就不管管？
司徒正听着自家儿子这么说，又是一杯酒落肚，看着亡妻的牌位，笑吟吟说：“虽然吵闹了些，可是你心情很不错，不是吗？”
司徒钰之诧异，脱口而出：“有吗？”
“有！”司徒正转过头来望他，道：“你在笑。”
司徒钰之一愣，手指不自觉的覆上嘴唇，他在笑？有吗？为什么他察觉不到？不对，他平时不都在笑的么？
————
因着大过年的还幼稚的打雪仗打到新衣服都脏了，苏染墨回屋后被两婢女念叨了一顿，去给右相夫人解释又被念叨了一顿，去书房给右相大人解释则被夸了一顿顺便获得零花钱，回屋的路上被苏染赫抓住又念叨了一顿——等回到自己的屋子，苏染墨觉得好累啊——
到了晚上，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过年夜饭后。
屋外走廊处，婢女们在前头铺上芝麻秸，苏染墨与右相夫人携手着，苏鸿与苏染赫还有苏宁在后头跟着，一家人在那儿踩碎芝麻秸，这叫做踩岁，芝麻开花节节高，比喻年年生活更高更好，而‘碎’通‘岁’，取岁岁平安之意。
“过年的规矩真多。”苏染墨笑闹着说着，在现代，就没这么多规矩了。不过，正因为现代没那么多规矩，所以每一个年都过得没有滋味，一点都没有团圆的感觉。
“别人不抱怨，就你抱怨。”右相夫人亲昵的点了点苏染墨的额头，苏染墨老老实实的被戳了一下之后才躲开说道：“哎哟，儿子我冤不冤啊，说了这么一句就是抱怨了？”
“对啊，儿子怎么就是抱怨了？夫人你该不会过年老一岁，学会无理取闹了吧。”苏鸿顺嘴说着。苏染墨眉眼一跳，只见得身边的右相夫人的脸那叫一个黑啊——
停下脚步，右相夫人优雅的转身叉腰捏苏鸿的耳朵：“老爷，您刚才说什么？请再说一遍，奴家想再听一次。”右相夫人笑得如水般温柔，苏鸿闻言，身子一颤，忙赔笑道：“大过年的，别让孩子看笑话了。”
“哦？这是笑话吗？奴家原来是个笑话吗？”右相夫人声音细细的，眉目温柔的看向苏染墨和苏染赫两个人，兄弟俩像猫见了老鼠似的，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只干笑着摇摇头。
苏鸿嘿嘿的说着：“夫人您哪能是笑话呀，是为夫是笑话，我才是笑话，诶——哎呀有人放烟花了，快去看，咱快去看。”苏鸿见着夜晚的空中开始绽放美丽绚烂的烟花，忙转移注意力的说着。
右相夫人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冷哼一声之后，苏染墨和苏染赫两人上前一人一边的扶着她的手继续走着，苏宁也默默地跟在他们后头，几人踩着芝麻秸的越走越远。
苏鸿干站在原地，只听得右相夫人跟苏染墨嘟囔着：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选了这么一个花心大萝卜，隔壁人左相大人多好啊，左相夫人都去了那么些年了，这么多年来都没续娶，连个小妾都没纳的，多专情啊！哪像这个苏萝卜，要是我没生你，现如今家里的小妾还是一打一打的来呢！
苏染墨和苏染赫两人略囧囧的，中间隔着个右相夫人的，他们两个对望着，默默无言。
得——他变成苏萝卜了——
苏鸿听着，面色立马拉黑下来，所以说，隔壁司徒正真特么的是他的克星啊！他不管做什么别人都会把他拿去和隔壁比较，真是神烦！别人家的男人什么的，真是讨厌！丫的，那些忠臣真是讨厌极了！
一家人看完烟花，守完岁，通宵达旦的已是接近天明，又是一阵鞭炮响声，母子几个可以去睡回笼觉，苦逼的苏鸿还得换了身朝服的去宫中给皇帝贺新年什么的，大年初一的是不用上朝了，可是丫的还得去宫中真是神烦！
苏鸿一脸阴沉的出门，眼瞧着后面左相大人的马车也在，也是快要出门的样子，苏鸿牙痒痒的恨恨的看了几眼，吹胡子瞪眼的上了马车催促车夫道：“丫的给我快点，堵了那老匹夫的路！”
车夫熟练的赶马前进，堵？几辆马车并排在一起还绰绰有余的大路，就这么一辆马车堵个毛线的用啊！心中不由啧道：每年都来这么一遭，右相大人真是够了！
之后几日，走亲访友拜年给红包得红包，个个忙活得不得了。
一日苏染墨从外边回来，只听得右相夫人念叨着隔壁人家小钰呀多么多么的有礼貌，多么多么的乖巧，和你这混世魔王就是不一样什么的。
却原来，隔壁司徒正和司徒钰之来右相府拜年，司徒正被右相大人高贵冷艳的领走去书房，剩下的司徒钰之由右相夫人接待，这一通交谈下来，因此，右相夫人才对此诸多称赞。
当即，苏染墨哈哈大笑，小钰这个称呼真是给醉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司徒钰之当时听到这个称呼时是有多么的面容扭曲，想想真是搞笑极了。
而后则是不屑的撇撇嘴，他司徒钰之有礼貌？那他当日回京城的时候怎么不来拜访啊？礼貌个毛线啊！
于是，继右相大人‘别人家的男人’之后，苏染墨被右相夫人‘别人家的孩子’一拳重击，也是恨得牙痒痒，这忠臣和忠臣家的孩子什么的真是神烦！
父子俩深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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