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青楼一撇
八月十五，月圆中秋。
此时才八月多的天气，天空的明月虽仍未圆满，但也照亮了大半夜幕。
银白色的月光倾洒而下，大地一片暖白。街道两旁古老有劲的枯树上沾满了月光的那一层银白色，偶尔有夜风吹过，刚停息在树叶上的‘雪花’便又被吹起，跌落在了两人脚下的泥道上。
江逸竹带着身后异常的沉默的莫卓天和唐塘走在夜里，有些漫不经心，她耳朵和眼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周围来玩的行人上，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打两下街边的小玩物，虽然那些东西莫卓天找不出丝毫值得提玩味的价值，但江逸竹的眼睛里却充满了趣味儿，一种在看到了什么有趣东西时才会出现的兴奋。
三人已经走了这般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江逸竹脸上却丝毫不见有疲倦之意或者是停歇的意思。
莫卓天想问她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却没有机会开口。
月光逐渐取代了烛灯的光晕，街道上也逐渐安静下来，仿佛只那一会儿的时间里周围的人已经散去。唯独有一个地方，依旧还是灯火明亮。
看着江逸竹越来越勤快的脚步，莫卓天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预感果然成真，江逸竹见身边没什么行人之后带着莫卓天向着那灯火明年的花柳巷走去。
“你带着我出来逛了这么久，就是想去这里？”莫卓天忍不住开口问道。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这么做只会让他想要的冷静和自持力越加远离他，可是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了自己已经挑起话题的嘴。
“很有意思的地方，不是吗？”江逸竹不答反问。看着面前打开的门，江逸竹摩拳擦掌。
“哟，两位爷今儿个怎么这么晚？”一个一身胭脂粉味的老鸨立刻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看到莫卓天和唐塘身前的江逸竹，眼神一转便树袋熊一般吊在了江逸竹身后的莫卓天身上。
对江逸竹的存在，那老鸨根本没多多在意。
江逸竹见状，脸色当即就黑了，为什么那老鸨吊着的来了是莫卓天而不是她？倒不是她喜欢上了那粉涂得都快抵得上鞋底的女人，只是有些不服气在那女人的眼中莫卓天居然比她更像‘有钱人’人这种事情。
唐塘看着莫卓天，又看了看江逸竹，只笑不语。
心中越是不舒服，江逸竹脸上却笑得越是高兴。直到看着莫卓天被那女人缠的有些不耐烦，这才转身望门内走去。唐塘笑了笑，默默地跟上。莫卓天见状，连忙推开身边不断靠近他的人，跟上了江逸竹的脚步。
虽然不能说是第一次靠近这种地方，但是莫卓天却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动不动就往他身上倒的人。以往他到这种地方多数是随了长绝的性子进来谈事情，倒是极少注意其他事情，现在才发现才发现，这真的是极烦的。
江逸竹像是及其轻车熟路的要了一个雅间，然后先莫卓天一步走了进去。待到莫卓天在那老鸨的注视下极不情愿的黑着脸掏出银子替江逸竹付账之后，他进门时看到的便是江逸竹懒散的坐在屋中为自己斟茶的模样。
江逸竹面前的茶杯水面上缓缓的冒出的白烟，由淡变浓，没过多久屋中变多了一份淡雅的茶香。茶香驱散了屋外有些抢人的胭脂味和酒味，让莫卓天为之一振。
煮茶，这种太过优雅闲暇的事情本不适合江逸竹这种人来做，但是现在由她做来却是别有一番味道。量是莫卓天，也有些不可自拔。
只是就算是如此也盖不住莫卓天那满腔的怒火，江逸竹把她带到这地方来就是为了让他给她付钱找女人吗？
莫卓天隐隐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她没让你带几个人进来？”江逸竹揶揄地看着莫卓天，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莫卓天冷着脸，道，“我让她滚了。”
江逸竹靠在斜靠在椅背上毫不意外的轻笑开，笑声在这不大的雅间里被传回莫卓天耳朵，激得莫卓天皱起剑眉。
“既然你这么快就谢绝了她的好意，那我们就做点儿别的事情吧。”江逸竹突兀起身，她身上的那一件深蓝色的长袍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而随风扬起，衣角翻飞。
江逸竹动作不大，但是一套动作下来却是十分利索。
“小师叔你就留在这里吧，不然待会儿有人来了。”江逸竹笑道。
唐塘点了点头，坐在原地。
在莫卓天深邃的眸子注视下江逸竹从窗户翻了出去来到瓦片上，江逸竹的脚步声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脚下灯光暧昧的雅间此时春//光//璇//旎，好不暧//昧，里面的人也没空管头顶是不是有人，不过江逸竹的动作到底还是惊飞了无数的在瓦砾下寄生的野物。
江逸竹站稳脚之后这才微微朝着莫卓天点了点头，意示他跟着她去。
走在屋顶瓦片上，江逸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细看却可以发觉在她的眉宇间发现一抹淡淡的玩味。莫卓天走在江逸竹身后，自然是错过了这一幕。
两人在江逸竹的带领下在屋顶走了一圈，直到两人走到这家妓院后的小竹楼前江逸竹的动作才变得谨慎起来。
她蹲下身，接住面前的树枝遮掩身形。莫卓天也在她身后蹲了下来。
“我要过去看看，你自己看着办吧。”江逸竹嘴上如此说着，却是早已经知道莫卓天绝对会跟在她的身后。真要说，江逸竹是早已经把这一切算计在内，从下午祁楠那一行人的谈话开始，江逸竹就已经算计到了今天晚上的行动。
就如同早在第一次见到莫卓天时便已经计算到如今两人的合伙‘交易’一般，嘴角不经意间挑起，却带着几分冷漠和几分算计。
江逸竹和莫卓天两人的功夫都很好，不然莫卓天也不用对江逸竹有所顾忌而选择和江逸竹‘和平共处’。悄然躲过地下的暗卫，两人找了处安静的地方跃上了那单独隔开来的小楼。
掀开瓦片，江逸竹向着屋内看去。
小镇的夜并不宁静，再加上这楼里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虫声实在是无法让人静下心来。不过小楼这一圈倒是格外的安静，出来莫卓天的呼吸在耳畔不住回响，其他的声音都很淡。
两人脚下的小楼中，一堆男人围着屋中间的空地而坐，空地中间是一个背对他而坐的男子，从背后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是光从背影便猜到七七八八，那人大约不是这楼里的顶梁柱就是名角儿。
那人看上去及瘦，除去肩膀还能看出他是个男人的框架，腰部以下手臂上都瘦弱得江逸竹有些忍不住多看两眼。一屋子人都十分安静的看着那屋子中间坦然自若弹着琴的人，但众人中间的那人气色却是似乎并不好，他太过白皙的侧脸让江逸竹有一种他病入膏肓的错觉。
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是那人莺莺燕燕的琴声倒是有几分好听。
江逸竹多看了两眼之后便回头看身旁的莫卓天，却见莫卓天眼中也先是诧异，但是显然他的诧异与江逸竹的惊讶和好奇不同，莫卓天似乎认识下面那人。而且从他神色间的不赞同来看，他似乎极其不喜欢他出现在这里，也及其惊讶在这里看到他。
只是惊讶诧异和不赞同之后，莫卓天的眼神却游移到了屋子中主位上去。江逸竹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入眼的便是一个俊朗青年。
他那张脸是非常好看的，这点江逸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挺俊的鼻让他的脸被塑得更为立体，修长的眉下是弥漫着醉意的深邃眼眸，左眼角边还有一颗魅惑撩人的痣，若是能得见他一笑定然是风情万种。
男人眼中露出些许醉意，链接有些微红。他单手举着酒杯直直的看着他面前穿着月白锦袍席地弹琴的人，半响不曾移开视线。
只是细看之下才能发现，那人眼中虽然有着些许外露的醉意，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深邃。
如果不是此刻他眼中的情绪隐藏的不够深，恐怕就连江逸竹都未必能发现其中的端倪。
莫卓天定然也是有所察觉，只是他的注意力却躲在那地上作者的琴师，而围在上座之人身上。
有些难办，江逸竹右手抚唇，事情貌似超出他的预料了。
江逸竹低头沉思一会儿，突兀的拍了拍莫卓天的肩膀，然后对着莫卓天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莫卓天从前门进去，引起那些人注意，而她自己则去后面办点事情。
莫卓天皱眉，自然是有些不悦，可是眼神一转看到地下席地而坐的男人的背影，又有些迟疑。
仿佛察觉到莫卓天的视线，那席地而坐的男人竟然微微抬起头来，朝右上方看了来。
看到那人的侧脸，江逸竹呼吸不可仰止的一顿，眼前的男人有着令人窒息的美，虽然江逸竹觉得这样形容有些奇怪，可是此刻却没有半分违和感。
男人有着及其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有些病态白却薄薄的嘴唇，他身后乌黑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倾泻而下，墨色眸子带笑那回眸一盼间便形成了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美……
江逸竹心中不免有些虚寒不已，若是男子都能有这种姿色，试问天下女人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不过失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江逸竹很快变反应了过来，回过神来，江逸竹狠狠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拧了一把，揪心的疼痛让江逸竹狠狠皱眉。眼中戾气却不知道是因为那疼痛还是因为那一瞬间的失神。
那人看了这边一眼便避开回过头去，动作间丝毫没有异样，因此整间屋中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他刚刚的异动。
看着那人回过头去，江逸竹收敛心神往自己嘴里喂了一颗黑色无谓的药丸。而后才转眼去看莫卓天，她回头的瞬间莫卓天眼中的惊讶和赞赏一闪而过。
江逸竹也不恼，只是再次对莫卓天做了个手势，询问他下面那男人是不是与他认识。
莫卓天并未否认，沉默地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江逸竹眉峰却是越加向着中间聚过去。
男人江逸竹并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男人江逸竹也不是不曾遇到，而像刚刚那男人那般漂亮漂亮到让她一瞬间的‘失神落魄’却极其异常，那男人那一眼绝对有什么诡异在其中。
那男人那一眼看似无奇却十分诡异，一瞬间的时间江逸竹竟然差点儿边随着她的眼神而失神。若刚刚他和对方是在什么紧要关头或者是以命相搏的时刻，她自己那一瞬间的走神后果便是现在的她变成了一具不会动也不会呼吸的尸体。
想到这种可能性江逸竹愈见小心翼翼起来，咬碎嘴中的药丸和着刚刚为了唤回神智而咬破嘴唇时溢出的血液吞下。拿药是她从唐塘院子中带出来的静心丸，有一定解毒的作用和缓解情绪的作用。
江逸竹虽然震惊于那回眸一笑带来的影响，但是她也不会落荒逃跑，更何况她来这里可是有目的的。
对着莫卓天挥挥手，看着莫卓天按照之前她的吩咐去往大门之后她自己则向着后面的窗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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