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心猿意马
“好。”
被自己的声音惊醒后莫卓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答应了江逸竹提出的交易。他暗自懊恼，不解素来冷静的自己为何会一时脑袋发热。只是莫卓天却也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便不会改变。
魔教中人，也不缺乏重承诺的。
“既然如此——”
“嘘，有人过来了。”
莫卓天突然动起来，那张江逸竹便向旁边一滚，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两人就地滚动，没多久便滚到了一旁的沟壑中。两人靠得极尽，不过两人此刻都屏住呼吸，没再动弹半分。
刚刚那瞬间莫卓天出声之后江逸竹也发现了有人靠近，只是莫卓天速度比他快，所以他便只能顺着莫卓天的动作移动。两人此时一动不动，莫卓天却是先着地给江逸竹垫了底，现在的情况便变成了江逸竹抱着莫卓天躺在地上。
两人姿势怪异，莫卓天自然也察觉到了，只是事关紧急，心思多还是放在了那来人的身上。只是江逸竹不同于莫卓天，她为了报仇这些年来素来不近男色，再加上莫卓天长得也不差，结实有力的身体垫在身下也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它的力道，男性的气息迎面而来，江逸竹一时间难免有些不自在。
江逸竹别开头，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靠近莫卓天，以免真的对莫卓天多了什么花花心思。她还缺个药引子……莫卓天的体质和素质都不错，江逸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把莫卓天放到了用来炼毒！
只是瞬间，江逸竹已经想到了好久之前曾经偷溜进禁地看到的几个毒人的炼制方法，毒这东西，没自己试过都不知道效果。若是莫卓天的话大概中了毒也能多活几小时吧……
江逸竹回头，打量着莫卓天，眼中跃跃欲试。
莫卓天微有些不自在，江逸竹看他的眼神稍微有那么点儿不妙。
黑暗中，那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隐隐约约间还有说话声，只是说话的人隔得远了他们有些听不明白，大抵是些仔细搜查的话语。
那脚步声突然往一旁去了些，江逸竹趁着这个机会用手碰了碰莫卓天，然后指了指天上。示意莫卓天上树。莫卓天会意，点点头。而后两人小心起身，以极轻的动作往树上掠去。
上了树，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起来。感觉着衣衫上逐渐冰冷的温度，江逸竹有些不舍，莫卓天体质真的很不错……
两人脚下，是一片星星点点火把组成的星海。看着面前的一幕，江逸竹心中不由一阵沉默，唐逸是派出了整个唐门来找她。
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感觉，江逸竹只知道她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开唐门独自去找杀了唐谧母子两人的人，那就不会放弃。她江逸竹，就是如此一个一门心思固执到死的人！就算是牛角尖，她也认了。
对于唐谧，她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喜欢？可又不光是喜欢，因为这么多年来唐谧于她亲情和爱情早已混淆。而师娘，每当想起她江逸竹心中有的便是满满的沉闷，那个女人，虽然不算聪明也不是很漂亮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人，却是真的在当她是自己的女儿！
重生在世，江逸竹是以大人的心智小孩的躯体存活。这一世亲身的父母逝世时江逸竹不能说是不伤心，只是始终有着一种冷眼旁观看待别人世界的冷漠。
到唐门时江逸竹才十岁，虽然那只是身体的假象，但是那时候唐门中最让江逸竹忘不掉的便是那女人的关怀和眼神。她是真的把当时年少的江逸竹当做自己的女儿对待，平时好吃好喝的招待，闯祸捣蛋的时候毫不客气的下巴掌，生病时却又抿着嘴沉默不言的守护……
就算是后来唐谧出世，这一点也没有变过。
四年前，她一身是血死在江逸竹怀中的时候眼中也依旧没有丝毫责备，所有人都是如此。可就是因为如此，江逸竹才会更加自责。
别人不知道，但是江逸竹却知道。
换血这种手术在这个时代虽然骇人听闻但是在以前的世界却算不得大，以往的她做过十次百次甚至是更多次，可是唯独这一次，她却无能为力。
看着血液流淌进那女人的身体，却也同时看着生命的气息从她身体中流逝……
江逸竹心中也明白，并不是她的手术出了什么问题。之所以会如此只是因为那□□太过霸道，药性太霸道，就算是暂时保住一命，也只是暂时拖延时间而已，并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就算是明白，她也没有办法坦然的面对，然后淡然的原谅自己。更何况当时若是她能够多个心眼，多注意一下身后的几个人而不是只顾着自己逃走预防自己不受伤，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你怎么了？”莫卓天皱着眉拍了拍江逸竹的肩膀，惊得江逸竹收回飘远的思绪。
莫卓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刚刚竟然会去拍江逸竹。或许有一就有二吧，刚刚她的异常让他现在还未恢复，所以他在看到江逸竹眼中那看不懂的东西时才会贸然打断江逸竹。
“我没事，他们走了我们再下去。”江逸竹道。
莫卓天收回看向江逸竹视线，本想开口应道，却不想刚刚已经离开的那人居然又走了回来。
他在两人脚下的树丛中转悠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不走了。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江逸竹脚底下的男人突然开口。听闻这声音，江逸竹浑身一怔，那是唐逸的声音。
莫卓天闻声身体一动，竟又抽出手中佩剑的意思。江逸竹却无声的伸手拦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住手。
两人呆在树上，并不响应，只是沉默等待。
树下的唐逸却又说：“你不出来那我就只能让你的那些师兄弟和师侄回来，把这里围起来慢慢搜。”
唐逸是铁了心，无论如何也要逼得江逸竹一见。
江逸竹从上至下看着唐逸挺得笔直的背脊，清楚的明白了这一点。
江逸竹苦笑，随而对莫卓天做了个手势，让莫卓天别出现。她自己却是脚下移动，跳下了树。听闻声响，早已经白了头的唐逸转身看过来。
三年多没见，再见时两人均已不是当年的自己。
四年前的唐逸正值壮年，唐门一片安详、家室幸福，好不潇洒，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如今的他却是孤家寡人，花白了鬓发，短短几年时间，苍老许多。
而四年前的江逸竹，也是时值美好年华，有着自己喜欢的毒素和亲人作伴好不自在。可如今的她，却是……
不提也罢！
江逸竹落地，抿嘴，对着唐逸无声的抱拳，一声师傅却是始终没有叫出口。
“我还以为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见。”唐逸除了一开始时有些沉默，而后的时间脸上都带着笑。
江逸竹却是始终抿嘴沉默。静候一旁，她连看唐逸笑容的勇气都没有。她手指握拳，指尖早已经陷进肉中。
“唉，你还在介意当年的事情……”唐逸长叹一声，瞬间苍老了许多，都有些不像是江逸竹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唐逸，江逸竹抬头看去，却见唐逸眼中早已经是一片淡然。
兜兜转转，那么多人中，竟唐逸自己先走了出了这个局。
江逸竹动了动嘴角，却依旧是无声。
“我也老了，这唐门也该改朝换代了。”唐逸说道，“我和你师叔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你。”
江逸竹闻声是极度诧异地抬起了头。当年在唐门中，她确实是最有希望继承唐门的人，她也不是没想过继承唐门之后自己的作为应当如何。只是时过境迁，如今的她，心思早已经不在那个上面。
“师傅，我已经不是唐门中人，这么做不妥，所以还是请你另请高明吧。”江逸竹道。
唐逸闻言却是一笑，他道:“只要你还叫我一声师傅，那么你就是还是唐门的人，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师傅。当年你执意离开，我和你师叔也只是当放你出山去散散心。我们可从来不曾承诺过，你已经被逐出唐门这件事情。”
都说知子莫若父，唐逸和江逸竹相处十年，看着江逸竹长大，又怎么会不清楚江逸竹的性格。他就是知道江逸竹重情意，绝对不可能说出‘不认师’这种话来，所以才敢说那番话。
“可是——”
“无需多说。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决定好，你小师叔已经答应，你师兄师弟也已经答应辅佐你，掌门之位，是你的就不会再改变。”唐逸打断她，顿了顿之后又道:“我们并不是想逼你，只是希望你能够再多想想。”
夜里，远处搜寻的声音依旧不断，偶尔有人高声喧哗，传到这边也只剩下淡淡的声响，听不清明。
沉默许久之后，唐逸再次长叹一声，道:“掌门的位置我会替你留着，好赖我也还能活个几年时间。想通了，就回来吧！”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唐逸缓缓抬步，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四年的时间，唐逸变化的不光是鬓角的白发和面上的苍老，还有他的背脊。原本的唐逸背脊总是挺得笔直，仿若天塌下来也不会弯一下。可是如今只是时隔四年，唐逸的背脊却已经有了弯曲的弧度。
看着唐逸的背影，江逸竹几次想要开口叫住他，却都生生忍住。
江逸竹又何尝不明白，那些关心她的人，从来没变过……
“你真的要这么做？”莫卓天看着江逸竹的背影，问道。
“我有我想做的事情，也必须去做。”江逸竹面色镇定毫不像是之前才和唐逸见过一面的模样，“我们现在就上路吧，他们不会再过来了。”
“为何？”莫卓天问道。之前唐门还这么大的架势，现在却又说不会再来，这是为何？
“我师父兴师动众的找我也不过是想跟我说说话，现在他们的目的达成了，自然不会在追着我。”江逸竹道，“倒是你不要忘记我们刚刚的话才好。”
“不会。”莫卓天慎重点头，而后跟着江逸竹往大道上走去。既然已经不再惧怕唐门，她自然不用再躲藏。
安静了一会儿，莫卓天又问：“唐逸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大概是因为我之前下的药。说来也是我疏忽了，我之前不是在我们待的地方放了些药预防虫蚁毒蛇吗？别的人可能对这些东西并不敏//感，但是唐门中人自然能够看出来。”江逸竹解释道。
这确实是怪她，如不是她掉以轻心，又怎么会让唐逸发现？
这次她的疏忽只是让唐逸找到了她，若是在什么紧急的关头，怕是连命都丢了。思即至此，江逸竹脸色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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