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待晓堂前拜舅姑
因事先有准备，远之带人在中间插科打诨，将闹洞房的人都撺掇去赌钱，含章面上虽然看着大方得体，到底是个才出嫁的姑娘，一直都是强自镇静，这时才算放下心来。
彼时卸过妆，含章换了件大红的绉绸中衣，披散着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洗尽铅华，却越发显得柔弱娇小。待把丫鬟都打发走了，两人坐在床沿，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含章大方地含笑打破了尴尬。
“叫相公郎君什么的怪别扭的，以后我就唤你谨行吧。”谨行是敏之的字，乃是秦相亲自取的。
“好。”敏之最欣赏含章落落大方的一面，从不忸怩造作，让人感觉自然舒服：“那我叫你含章，还是阿玥？”
“阿玥吧，听着亲切。”含章只是封号，她自然希望丈夫叫自己的名字，之前连这样她都不敢奢望，世家大族许多男子都直呼妻子“夫人”。
“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夫妻了，荣辱一体，有些话我想先与你说清楚。”敏之向来是冷静理智的类型，但待亲人却真诚，虽然认识很久了，但两人却没有真正的交集，所以他想与她开成公布地谈谈，起码要先了解对方的心意，不想夫妻之间还整天猜来猜去的，太累。
“请说。”含章并没有因为他的直率而生气，相反的，她最厌恶贵族间的虚伪应酬，这样的坦荡磊落，虽然少了点柔情蜜意，但却多了信任。
“我知道祖父与你家联姻的目的，是想在朝中互相守望更上层楼，但我却并不赞同。说到底我是个武夫，只希望能保家卫国，纵横疆场，远离朝堂上的是是非非，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敏之抬头诚挚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坚毅坦诚，他多么希望妻子能与他心意相通，荣辱与共。
虽然出身皇族，从小到大受到正统的贵族教育，但有祖母的宠爱庇护，她却长成了异类，与曦之交好，也正是爱她的明朗真诚，敏之在军中长大，英武不凡，全没有大夏世家子弟的娘娘腔，于是嫣然一笑道。
“我明白了，以后祖父那里自有我应付，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谢谢你。”对这样的回答敏之很满意，看着红烛映衬下格外娇媚的妻子，心头升起丝丝柔情，：“此生，定不负阿玥。”
含羞低头，轻轻靠在他宽厚坚实的臂弯里，敏之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两人滚落在红彤彤的锦被中……
这边洞房之中风光旖旎，春宵一刻值千金，
那边曦之却依偎在母亲怀里，享受着难得的亲情。
“好容易等娘回家了，可惜你却又快要出嫁。”禹冰缳轻轻叹息，陛下已经着钦天监定下了婚期，就在六月二十四，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多月了。
“娘，那我不嫁了，留在家里陪您，好不好？”曦之笑嘻嘻地撒娇。
“傻话。”数年的风刀霜剑，禹冰缳明显憔悴了许多：“跟娘说说，这门亲事，你愿意吗？”
曦之沉默了一会儿，才郑重点头：“娘放心，我和槿哥哥是从小儿就认识的，他对我很好。”
“这就好，你能嫁个真正喜欢的人，娘也算了了桩心事，若不是个王爷就更好了。”嫁给秦青玄虽说不后悔，但毕竟还是做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她不希望女儿将来步自己的后尘。
“您也知道，槿哥哥他自小体弱多病，虽然如今治好了，却依然不能费心劳力，所以他不会卷入皇位之争，只是做个富贵闲王而已。”
对于沐槿，曦之很有信心，相识相知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淡泊名利。她都考虑好了，将来想办法去封地，然后找个替身治理秦地，隐姓埋名一起携手走遍天下。
“但愿如此吧。”禹冰缳毕竟不若曦之这么天真，但她却不愿意坏了女儿的兴致，只淡淡一笑告诫：“不过天家无小事，不争不抢并不代表着就没人排挤，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的。”
“嗯，娘，曦儿知道了，我会小心应付的。”曦之甜甜一笑。
禹冰缳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无论如何，她与青玄都会尽力守护曦之，让她过得幸福快乐的。
“娘，您的差事怎么样了，以后是不是都不用走了？”尽管禹冰缳说了会待在家里，但曦之却有些不相信，而且奶娘并没有回来，这让她很担心。
“基本上结束了，因为要赶着回来参加你大哥的婚礼，稍微提前了些时日，陶嬷嬷帮我处理些善后的事情，估计最多三个月就该回来了。”
禹冰缳并没有隐瞒，接着道：“你师公他们都隐退了，云隐山庄如今已经闭了山门，不准门人在外走动，陛下也暂时不再理会。”
“哦，这样啊。”母亲说得婉转，有很多事情都不好向她透露，但聪慧的曦之还是弄懂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看来寒离和芙殇姐姐现在安全了，只是可能以后都看不到了吧。
曦之叹息一回，便不再纠结此事，毕竟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偶然相逢，终将山海相隔。
第二日清晨，是敏之与含章一对新人认亲，秦家人口简单，又是多年以来头一桩喜事，自然不会有人刻意为难。
秦老夫人对着端庄大方又嘴甜的孙媳妇，笑得合不拢嘴，端过茶抿了一口，大丫头晴云急忙拿出一对晶莹剔透的青玉镯子。
含章见玉质清透，知道不是凡品，连忙道谢。一向严肃的秦相也面带微笑，赏了一颗金色夜明珠，这可是当年先皇御赐，天下独一无二的至宝，可见他对这个长孙媳妇有多么看重了。
接下来本该拜见父母，但敏之却领着她来到了大娘钱心兰面前，这也是禹冰缳夫妇商量好的，钱心兰青年守寡，只有一女，又养育过敏之几年，于情于理都该得到尊重。
看着盈盈拜倒的一双璧人，钱心兰激动得眼含泪光，她向来将敏之当作儿子来疼爱，如今终于等到他成家。
喝了茶，从丫头手里拿过一对红珊瑚鎏金点翠发钗，含笑递给新妇，含章眼界不低，一眼看出这对发钗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大娘，这太贵重了。”
“这是当年我出阁时祖母送的，如今我也用不着了，放着也是白可惜，你年纪轻戴着正合适。”
说得平淡，但听的人却替她心酸，成亲不到一年便守寡，再也戴不了这些鲜艳的首饰。含章没再推辞，连忙诚挚道谢。
禹冰缳送了支和田白玉玲珑簪，玉质做工亦是极品，秦青玄却送了紫金梅花冠，夫妻两个双双拜谢。
本来秦卿之也应该参加婚礼的，奈何她身怀六甲即将临盆，自然来不了，但却托母亲送了对珍珠耳环。
拜完一圈，曦之早已笑嘻嘻地将手伸了过来：“大嫂，今儿的见面礼要是轻了，我可不依。”
“没羞没臊的。”含章横了她一眼，掏出一个精巧的木盒子递给她：“拿去吧，早知道你不好打发。”
“是前朝谭大师的琴谱！”曦之喜出望外，抱着含章的胳膊摇了摇：“谢谢嫂子，还是你最懂我的心了。”
“这丫头，一见着玥儿就没大没小的了。”秦老夫人笑道，她已经许久没这么开心了。
接着含章有送了远之一套贵重的文房四宝，一家人合合乐乐地围坐在一起用早餐。含章虽然贵为郡主，但并没有自恃身份，连忙站在秦老夫人身后，准备伺候她用饭。
“快回去坐着吧，我们家没这些规矩。”秦老夫人笑着挥手，见她还有些犹豫，指着禹冰缳道：“不信问问你母亲和大娘，看看她们立过规矩没有？”
“玥儿快过来坐吧，秦家是真的没有那些繁文缛节。”
见母亲开了口，含章这才真的相信，曦之过来牵起她的手，送到敏之身边坐下：“好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家最是随和。”
一时用毕饭，秦相父子和禹冰缳都去了书房商量事情，钱心兰是当家夫人，自然事情一大堆，远之也脚底抹油跑得无影无踪的。
含章夫妻与曦之陪着秦老夫人说了会儿闲话，见她似乎有些疲惫，便都告辞出来。
曦之挽着含章的手走在后面，两人一直是最要好的朋友，偏偏因为这桩婚事，已经很久没见面了，都感觉有好多话要说。
想到大哥与含章毕竟是新婚燕尔，自己这个做小姑的也不好霸占着新娘子，曦之还是打算独自回初曦院了。
“我要去练剑，大概一个多时辰，曦之陪你嫂子四处转转吧。”敏之本就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即使新婚亦不会忘了练武，龙禁卫虽然是天子近臣，但他却更喜欢叱咤疆场，所以时刻都在准备着。
曦之正求之不得，立马开开心心地拉着含章走了，春色正好，两人在花园中漫步闲话，倒也十分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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