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咫尺天涯

　　跟人打交道最尴尬的事，莫过于你满腔热枕地递过目光去，而人家把你当空气。

　　冷煖然现在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穆蓁仿若遁入了另一个世界，除了机械地眨着眼皮，任何其它的动作都没有。

　　“穆工？你收到阮工的消息了吗？咱俩明早七点从院里出发，去江市看一个现场。”

　　还是没反应。但话肯定听到了，或许人家只是想静静。

　　“圣诞节也不让人消停！没人性啊！不过呢，倒是可以换半天倒休，匀到新年也合适的。”冷煖然不想自讨无趣，自言自语着往卧室走，她这一晚过得用惊心动魄形容都不为过。

　　有人喜，便会有人悲，世界的能量一直守恒。

　　在她准备关卧室门的时候，突然听到穆蓁低低地问：“当天能返回来吗？”

　　隔着L型的走廊，冷煖然看不到穆蓁，却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些咫尺天涯的苍凉感。如果真的是失恋，不哭不闹的其实最可怕。

　　给阮青蓝答复后，她给的安排是隔天返回。酒店都已经预定好了。可明显这个消息是穆蓁不想听到的。

　　冷煖然无奈地叹口气，婉转地解释道：“这个我也定不下来，要看跟甲方的沟通情况，如果下午还要开会的话就比较麻烦。开车过去要将近四个小时，即便是能回来也很晚了。这次是王师傅开车，没雇外面的。所以……”

　　“我知道了。谢谢！”穆蓁打断了冷煖然的话。

　　冷煖然没再得到说话的权利，她沉默地扶着卧室门，听到电视按钮涩涩地吧嗒声，盘子的碰撞声和垃圾袋的哗啦声，然后是屋门的开关声。

　　不多会儿，再次听到开门声，这次灯全都关掉了，卧室门咯吱咯吱地被带上。

　　冷煖然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特异功能的，她在这些杂乱的声音里清楚地听到了穆蓁刻意压着的抽泣声。

　　还能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感情里真是毫无公平可言，付出多的一方相对得到的伤害也最深。

　　此事，无解。

　　冷煖然是抱着手机睡着的，易穆清也并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她听着他在那头平稳的呼吸声和敲击键盘声就感到无比的踏实。

　　连续被刺激，她好像也有点变态了。

　　第二天的行程按部就班，和预计的无差。下午开会的时候，穆蓁反复地看手机，连着几个问题都心不在焉。幸好只是个项目前期意向讨论，具体的还需要阮青蓝做定夺。

　　结束的时候，不过五点，原本阴沉的天气能见度越发转差，预报说后半夜会下大雪。甲方盛情相邀共进晚餐，穆蓁抢先一步开口婉言谢绝，提议立刻返回。这个想法和担心第二天大雪封路没法走的司机师傅不谋而合。

　　二比一之下，冷煖然也不便再发表意见。只是心里又隐隐地开始打鼓，不安的恐惧随着车上了高速后愈加强烈。

　　雾气重重，车灯所过之处伸手不见五指。

　　穆蓁似乎也有些后悔，连问了几次会不会有事。

　　冷煖然很想骂她一句，这种时候难道期待司机师傅会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吗？

　　说不会，谁心里也没底。更何况执掌方向盘的那位还饿着肚子！

　　冷煖然想起包里还有巧克力，便给大家分了。特意多给了司机两块。不能填饱肚子但好歹能提点神。

　　司机师傅眉头深锁地目视前方，谁都知道，除了一波波扑面而来的雾气，他什么也看不见。

　　这种小命儿被别人赚在手心的感觉可太糟糕了。冷煖然转着戒指，暗暗祈祷，她可还没领证呢！连易穆清都没睡到，人生如此大的遗憾可不能就这么交代给老天爷了！

　　她第四次拨易穆清的手机，依旧无果，想唉声叹气以发泄对信号的不满，到了嗓子眼又生生给咽了下去。因为穆蓁再次抢先了。

　　“王师傅，咱们到哪了啊？我手机怎么没信号了！”穆蓁心急如焚地问。

　　“连指示牌都看不到，我也不太确定啊。开了还不到一百公里，我没记错的话是快过山洞了。这破天气加上这路况，没信号正常。有信号才见鬼了！”司机师傅面带焦虑地摇摇头，“哎！阮工应了算加班费我才接的，早知道就住一晚再走了。这样开太危险了，还不敢随意停车，车速不能太快也不能慢，否则很容易被人追尾。咱们啊，就祈祷这鬼天气除了咱们，没人再缺心眼跑上来。”

　　司机师傅的一番话对穆蓁的安慰效果几乎没有，她坐立不安地搅着围脖的穗儿，隔几秒就叹口气。

　　冷煖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呆呆地望着车窗外，在某一瞬间深以为自己像进了……仙境。其实，她的第一用词是天堂，可一想不能如此诅咒自己，便换了个高大上的词。雾气飘渺如梦似幻的身临其境感，这辈子估计都再难有如此独特的际遇了。此刻要是会有超人来拯救就好了……

　　哎！那不是真见鬼了么！

　　冷煖然自嘲地想着时，放在腿上的手机蓦地震了下，接着是铃声响起。她一惊之下手一滑，手机就掉到了脚下，摸索着去捡，却发现正好卡在了驾驶位的椅子底。

　　屏幕上萧安两个字欢快地跳跃着，像是在嘲笑她不能自理一样……

　　冷煖然是在穆蓁瞠目结舌中接电话的，她将自己折叠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伸了手指按了接听。

　　谁都没信号，但萧安就打进来了。她倒也没指望他能给予什么帮助，但多一个人安慰总是好的，当然，他要是提供援助方法，求之不得。她很怕第一遍没接着，他一气之下再也不打了，到时候可是真有见鬼的可能性了。所以姿势丑点就丑吧。毕竟，谁跟自己命过不去啊。

　　“萧安……”冷煖然看到通话的秒数开始计时，不知为何莫名鼻子一酸。脖子歪着，声音被挤压成诡异的调子从喉咙里发出来，听上去凄惨无比又可怜兮兮。

　　“你……在哪里？”

　　萧安问得如此直截了当，冷煖然着实松了口气，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关键时候省却万千口舌。

　　“从江市回来的高速上，雾很大。”冷煖然把后面那句我真的快要吓死了收了回去，她不是怕他笑话，只是不想刺激到司机。

　　“大概位置知道吗？”萧安问。

　　“开了120公里了。”司机师傅插了句。

　　冷煖然也紧着补充，“嗯……刚才手机没信号。现在可以通话的话，应该出山区了。”

　　很奇怪，她在说完这些时，突然觉得萧安会从天而降来搭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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