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恻隐之心
扬州城有早市，天微亮夏君下在楼上便已经听见鸡鸭之声
天大亮之时安歌轻轻敲了夏君下房门，以为夏君下还在睡，
没想到夏君下已经坐在文案前，提笔将‘峡水’的数据重新算了一遍，言逸晨也在
“公子早，言公子早”
安歌将洗漱的热水端进来退到一边
“公子用水罢”
夏君下忙着整理数据，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声
“端下去罢，我洗过脸了”
“那安歌去给公子端早膳”
“不用了，我和逸晨都吃过了，你没事就下去罢忙自己的，对了”夏君下终于抬起头来吩咐道
“去看看越彦、越轲缺什么你负责采办，别冷落了他们兄弟二人。”
“是！”
“还有一件事”
夏君下放下笔，认真地交代
“去给逸晨置办几身衣裳尺寸就按照我的，虽然会宽松些，可是这样到底不会累赘！”
言逸晨现如今从里面到外面穿的都是夏君下的，虽然是新的，可是言逸晨从小养尊处优，那里又穿过他人的衣物？当初就说过，来到扬州城要给他重新置办！
可是没想到言逸晨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不用麻烦了，这样就很好。”
夏君下微微点点头，倒也不吃惊。
安歌见夏君下没有再吩咐也就下去了，带上门出来安歌心里犯嘀咕
这个言逸晨不挑三拣四的也就是公子待他掏心般的好，落水之时公子想都没有想就往河中跳，纵使他是铁石的心肠寒冰的面容，也该被捂热捂化了，这样一来也好，知道公子是真心待他，不再摆着一张冰山似的脸
今日扬州城内有街市，安歌阿九带着几个护卫去采办
街上摩肩接踵，来往妇孺老人都喜笑颜开，仿佛心里面都有值的高兴庆祝的事
进到布店鞋铺，安歌挑东西都一一经手。尤其是给夏君下选佩带的时候，反复思量
拿起青色和墨色的两条腰带对比，又估摸着和夏君下玉的颜色、大小，最后选择了墨色那条。
选这条还因为言逸晨几身衣衫都青色的，撞色到底不好。
扬州虽然比不过长安、洛阳，可也是沿着岸的城市，是下海走物的一个经济枢纽中心。
在人群能看到异国风情的商人，岸弯处停泊着大大小小满载着货物的商船，从船上搭一条长长的木板到岸边，坐在石阶上的运工纷纷都起身，相互谈笑着将腰上的汗布搭在脖子上，开始搬货。
一声号子长啸，空船又升帆赶忙南下，开始奔着第二趟货物，如此来往，不曾绝矣！
夏君下和言逸晨倒是同时发现如今这扬州城内的水利设施和长安所差不多，都是投注了朝廷大量的人力物力，于此朝廷一定派人暗中备守着。
不过这样一来对夏君下他们的水测增加一定难度。
若是能够测到扬州附近的水利河道，对日后勘研定是帮助不小。
两人刚探讨到如何才能避开旁人耳目，越氏兄弟便破门而入，还争吵不休
两人相互指着对方的鼻子各执一词
夏君下起身走过去站在两人的面前，询问到底为何事起争执。
虽然夏君下比他们都小三岁，可是三人的身高都大致相持，连言逸晨站起身来也只比他们矮一个冒头而已。
所以夏君下他们自然是有为两兄弟评理的威气
越轲气呼呼地推搡了越彦一把
“都怪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安歌刚给我们置办了新的衣裳，我挑了一件合身的，没有想到他竟然说我穿起来他精神好看！”
越彦一副大哥模样指责越轲
“我还没有说你是个冒失鬼呢！哼，不过说，你是不是嫉妒我的段花袄衫比你的大气，所以故意在我胸前留下你脏兮兮的巴掌印”
“胡说！”
“倔词！”
“哼！”
“哼！”
夏君下听后哭笑不得，言逸晨翻了一个白眼，真是无聊的两个人，都十岁了还跟小孩子一般，便收起手卷径直出了夏君下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君下轻咳两声，眼底藏不住笑地问
“你们就为了这件小事起了争执？”
“事情虽然小”
“可是面子大，事关尊严不容不说”
果然是亲兄弟，连语气都如出一辙！
“那你们说了这些，到底谁对谁错？”
“自然是他”
“自然是他”
夏君下独步慢走
“那我再且问，衣裳、手印、和尊严哪个重要？”
“尊严”
“这还用你说，当然是尊严”
夏君下接着问
“那尊严和兄弟又是那个更重要？”
这时叽叽喳喳的两个人都没有出声，直到夏君下用一种等待的眼神看着两人的时候，两人才支支吾吾地道出
“兄弟”
夏君下点点头
“不过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罢了，哪里有关乎尊严？又何必要别人来评理？其实理就在你们自己心中，你们比谁都清楚，不是？所以、以后你们可以再争吵，不过不要再找我评理，我以后也不会受理！”
说罢，夏君下折身便也出了这房门，剩下两人自己琢磨想明白。
两兄弟拌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到底热闹些更显得亲密些，可是要是日日如此，那这一路岂不是要被两人给磨叨折磨死。
夏君下走后两人似乎也想明白，可是顿时又忙喊住
“哎！我们不是来评理的我们找你有事……夏公子……”
“都怪你……”
如今加上越彦、越轲两兄弟，夏君下一行人将近二十五人，一路上为了避人耳目，夏君下特地吩咐将伪装成南下买卖的商人，并且从扬州出发之后将改走水路，从扬州横擦长江流域再下到杭州转而南下。
越彦越轲两人想求夏君下给他们一天时间去给自己在这里的伙伴儿好好告别，毕竟是一同玩儿到大，如今出了城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两人临走前特地再去找了一趟夏君下，问他愿不愿意一同去看看他们的伙伴儿，夏君下想来也是，如今越彦越轲今后要同自己一起，和他们一起去告别昔日的伙伴儿也无妨
夏君下要去言逸晨一个人呆在酒肆也甚觉无聊，想了片刻也一起去了。
安歌自然不必说，前身不离后脚地跟着夏君下
五人一起去了城郊的破庙，越彦、越轲大老远就开始喊
“小封子，小玄子，我们回来了”
听到两人的喊声，从破面里面跑出来两个小乞丐，模样身高都和越彦越轲相差不多，都相之单瘦薄。
看见越彦、越轲穿得素净崭新的衣裳，都不由得上前赶忙迎接，拉着两人的袖子赞叹着，料子细滑不已，他们以前那里穿过这样的好衣裳？猴急猴急地将越彦、越轲围住，越轲指指身后的夏君下提高音调
“是这位好心的公子给我们的置办的新衣裳”
回头一看夏君下
果然，温润如玉的俊公子
越彦赶忙加上
“他还答应要带着我们南下，以后我们都和公子，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所以今天是来和你们告别的。”
两人一听越彦说要南下以后都不回来，不由得哭丧着脸
“怎么会这样，你们才一天没有回来，怎么突然好端端地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就是啊，我们说好以后有钱了要一起去都城找我们各自的爹娘，你们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小封子和小玄子都抬起脏乎乎皱巴巴地衣襟边角擦着脸上的眼泪，一擦不要紧，再一擦整张脸都更花了。
这两个人哭了，越彦、越轲也忍不住抽噎
“你们不要难过，公子是大贵之人，说不定我们跟着他能去都城……”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呢？”
听到这里，四个人都难过地抱在一起，像是往日冬天四人抱在一起相互如暖一般
突然越轲转身跑到夏君下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眼圈绯红眼泪流下来，抽噎着求夏君下
“公子，可不可以求求你带上小封子和小玄子，我们四人一起说好，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长到后要一起去长安找我们的爹娘”
越彦也连忙转身跑过来跪在夏君下面前
“公子你行行好，你收留了我和越轲，能不能将封陌和季玄也收留了，我们会干很多活儿我们不会吃很多，求公子也收留了他们罢”
夏君下没有想到两人会突然过来求自己，转头和言逸晨相视一眼，言逸晨冷淡
“我没有钱资助你”
说罢就转身到一旁了，像是给夏君下自己拿主意的时间和空间
封陌和季玄连忙过来跪在夏君下面前，四个人将夏君下围成了一圈，每个人都扯着夏君下的裤脚，夏君下死死扣住自己的腰带，生怕裤子被扯下来。
安歌见到这方场景连忙过来帮夏君下拉住裤子，一边还吃力地说
“各位，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扯我家公子的裤子，你们先起来说话好不好？”
夏君下终于退到一边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和裤摆，四个人还排成排跪在远处，眼泪区区地看着夏君下
夏君下转头看到这幅场景，心里有些动容
他们都是流浪在外的小乞丐，没有爹娘，因为同样的遭遇在破庙结伴成兄弟，约定着大家的未来
既然我已经收留了越彦越轲，那封陌和季玄，为什么不能收下留在身边？
想到这里夏君下重新走到四人面前，四人抬起头，眼神满是期待，夏君下轻咳了说
“好，你们既然是越彦越轲的朋友，那和我们一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多添两幅碗筷而已。”
四人听后连忙站起身来相拥庆祝，喜极而泣给夏君下作揖
言逸晨回头瞥了夏君下一眼正好被他看见，夏君下回看他，言逸晨又不动声色地将眼神移开
回到酒肆，越彦、越轲和封陌、季玄的食宿安排都交给了阿九。
上楼进屋子前夏君下喊住了一路无话的言逸晨
“你是不是想提醒我不要总帮别人，万一有天我自己都不是会不会帮错人？”
言逸晨头也不回，只是冷冷地说
“既然你都是知道那我还提醒作甚？”
然后便进屋关上门
安歌瞅了一眼言逸晨关上的房门，拉着夏君下的袖子安抚他
“公子的好心肠他怎么会明白，若不是公子这般他也怎么会被救起，公子，我们别理他”
夏君下招了招手示意安歌别说了，安歌也就识趣自然闭嘴
其实言逸晨的话夏君下也明白
一行人南下原本就够招人注目，言逸晨自己也内疚碍于身份特殊怕给他们招来不好的事，可是他答应过自己不会独自离开，会跟着夏君下一起。
如今个夏君下走一路是收了一路的小乞丐，以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不知道还要收多少人，言逸晨这样提醒自己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毕竟水测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回神一想，越氏兄弟和封陌、季玄他们看面相也是本性善良的可怜之人，也许跟在夏君下身边能有所成就，也算是夏君下力所能及所做到的！
罢了罢了，人都留下了，还要赶他们走吗？
其实，在以后的岁月里，夏君下多么庆幸当初真的留下了他们
也会感谢他们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至于言逸晨，他只是面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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