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血海深仇
天色微亮，夏君下便命人准备器械，一行人往城西郊外去
这条护城河主干道一直南通扬州，分支各个大城小驿，夏季涨水冬季收。
夏君下站在岸边，指引他们撑起三角测水架，木制只能测浅区
太阳升起，河边已经有了一些热气。
到正午时分他们沿着河边测了整整两个时辰，数字不吻合又重新测量，反反复复折腾好几遍。
夏君下倒是不急
“我们第一次水测，以后会慢慢熟练，大家先休息一会儿”
“公子，这里有人”
河中央的测工朝着夏君下大喊
“好像受伤了”
夏君下往前走
“将人先救上来”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河中的手上的那个孩子抬上岸边，移到阴凉的地方。
夏君下走过来俯身，暗自一惊
好俊美的人
年级也和夏君下相仿，只是满身的血迹让夏君下不禁想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今日到此为止，先将他抬回酒肆，先行救治。”
夏君下看了一眼在一旁出神的秦江明
他似乎注意到了夏君下的眼光，便微微一怔，走过来
“公子，今日的所测流河走向草图我画出来了，请公子过目”
“好”
安歌替夏君下收下秦江明的图纸，夏君下先上了马车回了客栈。
秦江明回头看了一眼湍急的河水，暗自叹口气
这也不是长久的法子
傍晚，夕阳微下，夏君下在整理白天所测的数据，一整合，许多地方还有微差
“勾三股四弦五……”
夏君下手握着算筹
‘控带四时，经纬三才’是古制算板，呈现长方形中央有许多凹槽放着黑白两色圆珠用以计算。个位记起，满十进一
按照数据记录，夏君下一一清算
“公子，他醒了”
安歌敲了敲夏君下房门，夏君下应声放下笔便走到隔壁去
“他如何了？”
“人是醒过来了，可是问什么都不说。”
夏君下进屋时他正掀开自己的被子，眉头微皱挣扎着坐起来。原本俊冷的脸颊显得更加苍白
夏君下按住他的手，双眸漆黑
“好好休养”
“用不着你们救我”
安歌气急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是我家公子救了你，否则你早就被河水冲到阎王殿去了。”
“那也与你们无关！”
他掰开夏君下的手，语气冷淡带血
只是踉跄走上两步，便‘咚’一声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阿七”
夏君下唤了一声，阿七急忙进来搀扶起地上气息微弱的言逸晨，不敢怠慢，紧接着把脉救治
夏君下看了一眼旁边从他身上换下来的湿衣衫，暗自忖度
安歌走过来
“公子，安歌猜测，他是从长安一路顺水漂下来”
“长安？”
夏君下疑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他身上总共有五处刀伤，没有死已经是大大幸，阿七说他气脉极弱，手脚微肿在水中至少浸泡一天”
安歌顿了顿
“我们从长安出发前一天，阿九去东市采物，东市菜市口问斩了一个人。”
“谁？”
“礼部尚书，言林之。”
“言林之？他不是三月前才被提拔新上任不久？”
“正是，我还听说朝中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蹊跷，发生得快判决也快，可是没有人敢声张，皇上也只是不经心地问了问没有放在殿中商议”
“这件事情不是皇上的旨意？”
“是宰相大人下令问斩，东市那天所有路口被封不让人围观”
夏君下听后长吁一口气，顿时通明，宰相大人，果然！
“他年级约摸和公子同岁，衣衫是官纺料子，连鞋也是蜀锦花纹精致。人生的这样俊美，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加之刀伤来向，安歌猜测，他就是言林之的儿子，言逸晨。”
夏君下回头看着榻上眉头微皱的人，点点头，可是随即责问
“京城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公子不要生气，你也是知道的，夫人交代朝堂中的……我们都不要耳染”
“荒唐”
夏君下不轻不重地说了两个字，安歌便知道自己犯了蒙蔽主子的错，连忙跪下委屈地保证
“公子，安歌知道了，以后安歌就是公子走动的耳朵和眼睛，不敢再有一丝隐瞒”
言逸晨再次醒来的时候，夏君下正端坐在他的榻边，凝神看着他。
言逸晨下意识躲闪夏君下的目光
“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看，长安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的公子，怎可一个美字了得。”
言逸晨警惕
“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不过我不会难为你，只要你答应我不要乱动、好生修养。”
言逸晨冷眉，轻哼一声
“无聊”
说罢便掀开被子
夏君下顺势站起来也不制止他，轻松一笑
“你身负重伤还独自要走，没有人替你掩护，出了这个门你便是死路一条。”
言逸晨微微一怔，夏君下接着说
“如今我不嫌弃你，你跟随我们一路南下，尚且还有机会躲过杀身之祸，你若执意独行，恐怕连你死了……尸体都没人替你收”
言逸晨激动，上前一步指着夏君下的背
“你”
夏君下转身不慌不忙
“言家五十六口人，三十九人被杀，十余人被流放，如今怕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言逸晨听到这里眼角渗血，消瘦的脸颊怒气顿生，举起拳头朝着夏君下的脸砸过去
夏君下身子不偏不倚，伸开手稳稳接住言逸晨的拳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真正的机会没有到来之前，只有收其锋芒养精蓄锐！”
言逸晨眼睛中都是泪水，嘴唇如血一般鲜红！
到底，他是听懂了夏君下的话，不再要走。
他说得对，如果自己一个人出去，危险可想而知！
因为言逸晨，夏君下决定早日离开洛阳，免得夜长梦多。
安歌暗中思量
言逸晨终究是被通缉的人，朝廷不会善罢甘休，公子出于善意救他一命将他留在身边，无疑就是将危险留在了身边。
今后，公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
天色微亮，夏君下便命人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去扬州。
原本是要走水路，一来时间短，二来沿途也可以查看水道地势。可是顾忌朝廷的人会沿着河道搜查言逸晨，便改道走陆路。
夏君下命人将在马车铺上新的棉被，路上颠簸，言逸晨身上的伤还没有愈合，昨晚只是稍稍一动，他便渗出好多血，今日启程南下，恐怕要折腾他。
阿七将言逸晨抱上马车，轻轻平放着，言逸晨身上的伤都在背部，只能卧着。夏君下和他同坐一辆，安歌则是在帘外驾车
清点人数的时候阿九急忙通知君下
“公子，秦江明不见了”
“不见了？”
“他的行李包裹也一同不见了，只留下书信一封”
夏君下接过书信并没拆开，只是吩咐
“我知道了，我们的人都全了吗”
“全了”
夏君下微微点头
“阿九，你给客栈老板留十两银子，就说是要转交给秦江明的。”
“是”
马车风铃声起，言逸晨一路闭目不语，夏君下也随他
至于手中的信夏君下没有拆开，不用看也知道秦江明说的是什么。
水测着实辛苦，秦江明做不下这一行！与其跟着一群孩子天南地北地奔走，还不如留在东都等待仕途机会
三个时辰的车马不停
小路越发颠簸，言逸晨额头冒出密汗，嘴唇也渐渐渗白
夏君下喊了一声停车，吩咐就地休息，寻找附近水源。又把阿七叫进马车来替言逸晨重新检查伤口
拆纱布的时候夏君下心惊，背上大片大片的血迹，素色的纱布被浸透了血
言逸晨口唇干裂，背上伤口撕裂的痛袭遍周身
夏君下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痛就说出来”
言逸晨微闭双目仍一言不发，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阿七撕下最后一层纱布，夏君下倒吸一口冷气，言逸晨背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被救上来一直都是阿七在救治，虽然知道他身上的刀伤，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重
阿七一点一点地擦干净血迹，又撒上药粉，夏君下命他轻一点
“怎么伤成这样”
终于言逸晨睁开眼睛
“否则，怎么逃过他们的杀捕”
言逸晨虚弱地吐出这句话，夏君下才顿时明白
“他们以为你死了”
言逸晨嘴角抽动，轻冷一声
“死？我哪有那么容易就死”
夏君下用手背擦了擦言逸晨脸颊上的虚汗，眼神微微有些不忍，对阿七问道
“我记得你带了曼陀罗粉末”
曼陀罗有减轻痛楚的作用，夏君下怕言逸晨的身子受不住，可是言逸晨冷冷打断
“用不着那个，这点痛还算不了什么”
夏君下不语
和全家被灭门之痛比来，这点身肤之痛算得了什么！
言逸晨眼中的恨意像千万支冷箭，终有一天会万箭齐发！
养伤二十余日，言逸晨能行走自如不需要别人搀扶，当然，在他行动不便期间他也不劳动别人，终日沉默不语。
夏君下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一定是噩梦！
北方七月八月，正直秋收季节，夏君下命人一路走一路参看地形，农田里农户们都在收割粟米。
大片大片的金黄色告知着今年又是丰收的季节，上身□□的大汉扛着一袋刚从田里装好的粟米往家背去，经过夏君下他们身边时不禁偏着头，脸上带笑多看了言逸晨一眼。
夏君下打趣地用手肘抵了抵言逸晨
“你生的这样好看，连路人都多看你一眼”
“无聊”
言逸晨微闭双目，漆黑的睫毛覆住双眸
有些美是面相阴柔，心如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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