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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三章 大结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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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埋头在灶台前的回味终于察觉了苏妙弄出来的大动静,盯着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烧着头,放了心,继续手中的工作。

  比赛进入倒计时,待十道菜全部被伙计端下去送上评审桌后,苏妙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弯着腰站着,小动作地抻了抻脊背,她歪靠在料理台上,靠用手指尖转刀子的动作来舒缓肌肉紧张的手腕。

  此时她终于有工夫能注意到回味做的菜了,本以为十道菜里怎么着也会有一道他招牌的清炖狮子头,再不然他常做的福禄寿也行,哪知道一样没有。待苏妙看清他那边最后端上去两道菜时,大吃一惊,眼珠子差一点掉在菜盘子上。因为过于惊诧,手里还在快旋转的小刀忽然脱落,擦过她的虎口,划出一道不算深的口子。

  尽管伤口不深,却还是出了血,苏妙倒吸一口凉气,引来冯二妞和阮双的低呼,刀子落地出清脆的叮当声。

  苏妙还没来得及掏出帕子按住伤口,一股熟悉的味道飘过来,迅将她包围,天蓝色的帕子压在她的虎口处,伴随着略紧张的责备: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说过多少次了,别总是乱玩刀子,没有人会把玩刀子当成是厨师的特技,你又不是流氓头子!”

  伤口不深,苏妙也不在意,用帕子按住伤口,她似笑非笑地向上菜伙计托着的瓷盘一指,对着回味扬眉:

  “你这是……从我身上偷艺?”

  回味看了一眼被端上评审桌的菜肴,笑笑,收回目光,望着她,语气轻柔地说:

  “其实,你更喜欢做那种菜吧?”

  “啊?”苏妙一愣。

  回味拉起她的手,转身,将她拉到自己的料理台前,那上面还有作为试验品先做出来的菜肴。

  苏妙的眼睛瞠了一下,直直地望着让她觉得熟悉却因为许多年都没再见过又变得有些陌生的菜肴。

  由硬质的荞麦制作出一指宽的粗管面,在滚水中加盐煮熟。

  牛肉末混入圆葱末、蒜末炒熟,混合葡萄酒煮成红酱,填进粗管面的空隙里。

  融化黄油,转小火将筛细的面粉炒匀至出气泡,分几次注入用百里香和豆蔻煮熟的牛奶,将其煮成白酱,浇在填好馅料的粗管面上。

  稍硬质的面和平常吃的水煮面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口感,极富弹性,嚼劲十足。而馅心中的牛肉酱,葡萄酒的果香柔软了牛肉的肉质,去除了牛肉的腥膻味,使酱料变得更加爽滑,和粗面的口感汇聚到一块,就像是奏响了一曲幽宁祥和的交响乐,浓厚美妙,滋味独特,再配上奶香馥郁的雪白酱汁,甘香醇美,颇具雅趣。

  更让苏妙惊讶的是鲑鱼塔。

  取浅红色的鲑鱼肉,用手掌心在鱼肉两面均匀地抹上海盐、黑胡椒和芝麻,用油锅将鲑鱼肉的两面煎成金黄色,切成大小相同的鱼肉丁。

  在蛋黄中调入清油、盐、白醋,均匀而快地搅拌,将蛋黄搅拌成炼乳一样粘稠的酱汁,倒入鲑鱼肉丁,和切碎的圆葱、腌制好的酸黄瓜一同搅拌均匀。把青瓜和番茄切成细小的丁,取一个圆柱形的模子,将鲑鱼肉、青瓜、番茄按照顺序依次填进模子里,做成圆柱塔的形状,再在顶端以花叶作为点缀。

  圆柱形的鲑鱼塔,粉嫩的鱼肉、翠绿的青瓜、艳红的番茄,鱼肉的鲜香和蛋黄的奶香交织在一块,配合清脆爽口的青瓜和酸甜开胃的番茄,清新,清爽,特别适合这秋高气爽的天气,仿佛连风都变得清朗别致起来。

  烤炉里传来阵阵香气,苏妙望过去,回味的最后一道压轴菜已经做好,她看着他们将嫩黄色的蛋饼从烤炉里拿出来,依次装盘,送下去。

  苏妙再熟悉不过的乳蛋饼,她以前最常做的,也是她十分喜欢做的。并不是在工作的时候,而是在一个人的时候,在夜晚,在深夜,当后厨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会在起了兴致时烤上一盘香喷喷的乳蛋饼,站在高楼的窗前,望着窗外霓虹闪烁的夜景,满足地吃上一大口。

  一倍的黄油加两倍的细面粉,用指尖将黄油一点一点地捏在面粉里,就像是在用手指画画那样,轻盈,却带着适中的力道。

  添水,将面粉混合成团,团而不腻,稍微干爽,盖上湿布醒上两刻钟,做成酥皮。

  将醒好的酥皮擀成饼皮,放在荷叶边的大盘子里,盖上湿布,放进冰瓮中再冷却两刻钟,实现饼皮的二次醒。

  待酥皮醒好后,在上面盖一层油纸,牢牢地盖上一层红豆,用红豆压住酥皮,以免在加热的过程中酥皮会继续膨胀影响口感。

  将酥皮放进烤炉中烤上一刻钟,去掉红豆,继续烘烤小半刻钟。在酥皮的底部垫上科西国特产的乳酪,将用文火加黑胡椒炒过的腊肉、蘑菇和圆葱末平铺在酥皮上方,撒上碾碎的乳酪,倒上用鸡蛋、蛋黄和牛奶制成的蛋奶液,上烤炉继续烘烤。一直到乳蛋饼边缘微焦,中间泛红,上面的蛋奶液已经九成凝固了,将乳蛋饼从烤炉里拿出来。

  待积蓄在内部的余热在扩散的过程中将剩余的蛋奶液慢慢烤熟,一股温柔的香气扑鼻,像极了秋日的午后那明媚温暖的阳光,像极了冬季的深夜那绚丽闪亮给予孤独的人以心理慰藉的霓虹灯。

  苏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曾经自己最喜欢做的菜肴会在回味的手下出现,这是久违了的味道,这是早已经被她遗忘到脑后的味道,这是假若他今天不做她大概会丢进内心深处一辈子的味道。

  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居然做了。

  她没有教过他,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回味竟然会在某一天学她做西菜。

  在来到岳梁国之后的职业生涯里,苏妙尽量避免去做自己最擅长的西菜,即使偶尔手痒做了,也是在考虑过岳梁国人的饮食习惯后进行了改良。她尽力去隐藏自己最为擅长的那一部分,一是因为担心有着自己饮食习惯的岳梁国人没有那么强大的接受力和包容力,另外也是因为她不想暴露太多,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老老实实地做着岳梁国菜。

  可是今天,回味却做了,他做出了她记忆中最为熟悉的味道。尽管和她的手艺,差了许多,但是其中的精髓完全地呈现了出来。他做的乳蛋饼比起她曾经做的,多了许多温柔,是能够让人心尖颤那么多的温柔。

  在咬了一口奶香馥郁的乳蛋饼后,一瞬间,苏妙想起了许多她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再去回想过的东西,她的家乡,她游历过的国家,她工作过的地方,她的朋友,和她并肩奋斗的伙伴,那些古老又现代的城市,那些成功的失败的过往,那些让她觉得满足却喧嚣的白昼和那些让她觉得孤单却平静的夜晚……

  很多很多。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莫名的就红了眼眶。

  她迅低下眼帘,笑着又咬了一大口乳蛋饼。

  回味一直凝着她的脸,在她低下头时,他伸出手,指尖掠过她的,轻轻擦过她微汗的眼角。

  苏妙顿了一下,再扬起脸时,她笑容满面:

  “这些菜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你明明最讨厌写字,却手写了两册《岳梁国律》那么厚的菜谱,因为担心不会被接受,其中的大部分菜你从来没有做过,只是把菜谱放在床底下,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过过眼瘾,不是么?”回味望着她的眼,漫声说。

  苏妙看着他的眼神闪烁了下,笑道:“我们还没住在一个屋子里吧?”他知道的太多了,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每天都偷窥她。

  “妙儿,你太拘泥了,岳梁国的菜系虽然有自己的一套做法,但这并不表示岳梁国的菜系就不能够接受创新派的菜肴,不能够包容跟自己完全是两套做法的菜肴。岳梁国人有自己的品味,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守旧不能接受新东西。你能做的那些,也不是只有你才能做,我一样能做,只要我能做,即使有守旧之人,但肯定会有喜欢新东西的人能够接受你擅长的创新派做法。你没必要固守着自己给自己画出来的界线,根本不用去考虑能不能被接受,做自己最想做的,这不是你说的么?是引领,不是去迎合,引领,是你最擅长的吧?”

  苏妙没想到他会突然对她说这些,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噗地笑了:

  “你觉得你在比赛上做这些,你能赢过我吗?”

  “我只做我想做的,其他的并不重要。”回味一脸的不以为然,他说,“既是喜宴,我只想做你爱吃的。”

  苏妙直直地盯着他看,看了一会儿,哧地笑了,比刚才笑得更欢,她伏在料理台上,侧过头,望着他,笑问:

  “你今天怎么不做清炖狮子头了,亏我还做了红烧狮子头呢。”

  “你想吃我回家做给你吃。”回味说。

  苏妙的耳朵莫名烫,她别过头去,咯咯地笑起来,掩着嘴唇,小声咕哝:

  “输给你了!”

  又一次抬起头,指腹在唇上轻点了点,她弯着眉眼,望着他,笑吟吟说:

  “让我亲你吧。”

  回味一愣,脸飞红,抿嘴笑着,对她说:

  “回家让你亲。”

  苏妙哈哈大笑。

  台下的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连梁铄都是一脸“世风日下,礼仪和廉耻齐飞”的表情,回甘指着赛台,大声嚷嚷:

  “台上那两个,矜持着点,你们两个现在是对手!”

  苏妙和回味无视他,继续含笑对望,让回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比赛的结果并没有出预料,回味做的三道西菜难度太高,评审会的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反倒是苏妙敛了自己最擅长的,将自己的做法和岳梁国的菜肴特色相结合,做出了让评审会的成员都满意的菜肴。

  回味以一分之差输给了苏妙。

  最终,还是苏妙成为了岳梁国厨王赛总决赛的优胜者。

  回味并不在意,他已经完成了他想做的,和苏妙站在厨王赛总决赛的赛台,做出了他最想做的菜,重新使用了被自己封印许多年的工具。他终于现了他手艺上的阻碍并不是那些工具,而是他的心,所以完全不关工具的事,本来工具还可以成为他的特色,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关于输赢,他赢不过苏妙的,这个他早就知道了,虽然他让她说出了“输给你了”这样的话。

  他该去做婚礼前的最后准备了。

  ……

  全城的人都在兴奋地议论着岳梁国的新厨王,以及这位新厨王明天要在宫门前的广场上继续挑战上一届厨王的事。

  苏妙又一次成为梁都城最炙手可热的书悄悄地对视了一眼,笑,又避开了目光。

  佟长生一脸冷漠地看着苏妙和回味,忽然仰头望天,在心里默默地咕哝,阿染,你还是娶个科西国女人回来吧,科西国女人肯定比这个女人手感好,你不要太顽固。

  全场鸦雀无闻。

  最无语的人是回甘,他用菜刀敲了敲菜板:

  “喂喂喂,我才是你的对手,你不要当我不存在好不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男一女,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可惜没人理他。

  回甘撇了撇嘴,回想起回味总说苏妙做的阳春面最好吃,他十分好奇苏妙做的阳春面究竟有多好吃,于是走过去,对还在盛面的阮双说:

  “小丫头,阳春面,给我也盛一碗。”

  阮双讪讪的,不好拒绝,只得从锅里盛了一小碗阳春面,递给他。

  回甘接过来,闻了闻,虽然比平常吃的面香气要诱人一些,但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他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夹起几根混了汤汁的面,放进嘴里,吃起来。

  面细如丝,很有嚼劲,清汤鲜美,纯浓爽冽。

  在阳春面入口的一瞬间,回甘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阳春面会叫阳春面,因为那温暖温柔的味道,就像是春日里的阳光,明媚暖人。

  回甘突然想起了魏贞,那个在花林里对着他温柔微笑的美丽女子,他心目中最最美好的女子。

  这份突如其来的回忆让他有点尴尬,有点心酸,回甘故意让自己觉得无趣,他扬了一下眉,抬眸,眸光不经意间落在贵宾席最后面远远的一处角落里,他愣了一下,因为他在那个角落里看见了轻纱罩面的魏贞。

  大概是担心自己身体不适会给人带去麻烦,所以她坐在了最后排,她的气色还是不太好,一副随时想吐的模样,不过比她前几天罕见的火把他赶出家门时的样子好多了,她端坐在椅子上,一副温婉大家闺秀的派头。

  回甘现在承认了,被赶出家门是他的错,他不该在回来的时候仗着她脾气好就把他不和她商量一下就擅自去边关大半年这件事给蒙混过去,导致她在孕期因为情绪不稳定又被勾起了怒火,在她彻底爆时他还企图说笑话混过去,结果她爆了他们自成亲以来的第一次怒火……那场面,相当可怕,他连回想都不想去回想。

  还是该认个错的。

  回甘这样想着,心在打鼓,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冲着魏贞的方向挥了挥。

  魏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地冲他摇了摇手,回应了他,尽管态度依旧有些生硬。

  今晚可以回家了,回甘愉快地想。

  于是挑战赛他会不会被苏妙给挑下去他已经不在意了。

  结果也确实是苏妙把回甘给挑下去了,任谁都无法拒绝那种温柔,那种能够在温暖的汤汁的慰藉下,轻飘飘地回想起自己曾经最真情愫的温柔,无论是美好的。还是苦涩的,对每个人来说,那段给自己带来温柔安慰的回忆都是美好的,这样的温柔是最醉人,也是最令人难忘的。

  苏妙成为了岳梁国的新厨王,这是业界最高的荣誉,也是对一个厨者最大的肯定。今天之后,她将正式加入酒楼会,成为其中的成员之一,她的名字将很快出现在酒楼会的宣传册上,待下一个四年,当新一届的厨王赛来临之时,她会在最后接受新厨王的挑战。

  那未来的不知名的胜利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当沉甸甸刻着“厨王”二字的纯金奖牌被回甘交到苏妙手中时,苏妙笑眯眯地在心里想。

  她非常期待。

  回味站在赛台下望着她,被她托在手中的金牌很大,她一只手几乎拿不住。纯金的奖牌被明媚的阳光映照,反射出来的光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闪闪亮。

  察觉到他的目光,苏妙笑吟吟地望过来,冲着他得意地挤了挤眼睛。

  回味笑了起来。

  ……

  大赛完全结束后,苏家人在百奎楼办了庆贺宴。

  没想到中途来了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同行,本来是自家的家宴,到最后却演变成为一场大型的交际宴会。

  人太多,苏烟就送胡氏和苏老太先回去了,苏娴将他们送到门口,然后就看见高兴来接阮双回家,两个人别扭了一阵,到最后阮双还是跟着高兴回家去了。

  苏娴在百奎楼里呆了一会儿,饮了几盅酒,见人越聚越多,宴会迟迟不散,她觉得不耐烦,就一个人先回去了。

  走在热闹的长街上,还没到日落,却光线昏暗,密云遮住了大部分阳光,重重地压在天空上,压得低低的,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苏娴的胸口闷,也不知道是因为异常的天气,还是因为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

  她慢吞吞地走在长街上,瞧着街道两旁的摊子,遇见喜欢的摊子会站住脚多瞧一会儿,可是她并不想买。她对购物失去了从前那种狂热的**,她变得懒懒的。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些她曾经十分喜欢的,她现在已经提不起兴趣了。

  因为现自己最狂热的**竟然消失了,她的心情变得更加郁闷,闷闷地走到街尾,迎面突然刮过来一股凉风,吹起一点灰尘迷了她的眼睛。苏娴蹙眉,用力揉了揉眼睛,在抬起头时,现天空中有浓云汹涌翻滚,越来越黑,完全遮住了太阳,周围一下子黑暗起来,风忽然变大,吹起了许多尘土,极像是要落雨的样子。

  街道两旁的小贩见要下雨了,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摊子,苏娴压住被风吹起的裙摆,心中暗道不好,她没有带伞,加快步伐,匆匆忙忙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只听天上咔嚓嚓一阵雷响,紧接着铜钱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苏娴的心里越不爽,说了一句“倒霉”,猫腰紧跑。跑了两步现不管怎么跑还是会被淋湿,跑着又累,于是她干脆不跑了,慢吞吞地向前走。

  细雨如织,刚刚还热闹的大街转眼间就变成了空无一人,偶尔有奔跑的行人匆匆路过,似乎只有她还在不紧不慢地行走。

  苏娴心想也许应该找个地方避雨,可周围没有树木,此处的街道两旁又全都是气派恢弘的深宅大院,根本没有躲雨的地方。苏娴双手抱臂,无可奈何地走了一段,前方豁然开朗,广阔的门廊,朱红的大门,威严的高阶。气派的门廊下朱门禁闭,空无一人,极适合躲雨。

  然而当苏娴把目光落在门楣上的匾额时,铁划银钩的“文王府”三个大字让她立刻打消了躲雨的念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大概是因为瑞王府就在附近?看见这座在记忆中很熟悉但是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来过的府邸,她觉得很意外。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座宅子,太华丽,让她由内而外觉得反感。

  真奇怪,她明明喜欢金钱、财富、奢侈、华丽,可是她为什么会讨厌集这些她最喜欢的于一身的文王府呢?

  她想不通,所以才觉得好笑。

  她为自己的莫名其妙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马蹄的轰隆声在雨水滂沱中显得异常刺耳,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掠过她身旁,马蹄踏在水洼里,溅起了高高的水花,泼了她一身。

  苏娴心脏一紧,尽管她的反应慢了半拍,但是她没有回头,她感觉到那匹马在越过她身旁之后,向她身后的文王府去了,她忽然很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反应,她没有因为好奇或愤怒回头,这一下她可以很安全很自然地离开了。

  心里这样想着,她甚至松了一口气。

  然而片刻之后,马蹄声复又响起,踏破雨水的节奏,一匹骏马掠过她身侧,横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娴站在雨中,看着骑在马上的人,他穿着黑色的金蟒袍,一双镶嵌着翠玉的羊皮长靴,墨金冠,九龙玉佩,他大概是进宫去了,如果苏娴没有看错的话,他现在是亲王的打扮。

  他没有打伞,亦没有穿蓑衣,全身湿透地骑在马上,却一点都不显得狼狈,雨很大,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却没能让他低头。

  他倨傲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让苏娴想到了“盛气凌人”这个词。

  苏娴突然不想输给他,独独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愿意变得可怜卑微。

  她挺直了腰身,双手抱臂,在大雨滂沱中,用凉凉的眼神望着他。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有闷雷由南向北轰隆隆地滚过来,打破了此处的沉寂。

  苏娴有点冷,就不想再站下去了,她转身,要走。

  没想到他的动作更快,在她转身的同时,他伸出了手,猛地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放在身前的马背上。

  骏马飞驰,向已经敞开大门的文王府奔去。

  他湿透了,身上湿湿凉凉的,苏娴会在马背起伏时偶尔碰到他身上,那湿凉的触感让她极不舒服。

  天昏地暗,雷声震耳欲聋。

  梁敞换了衣服,他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白光闪亮,白得十分生硬,天空就好像泼了墨似的,漆黑一片。

  不久,苏娴进来了,穿着青色的衣裙,妆容已褪,头上的水珠还没有完全干,瘦瘦窄窄的小脸泛着自然的光泽,雪白的肌肤,红润的嘴唇,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未施粉黛的模样,虽然他总是嘲弄她,可是他心里并不认为她素颜的时候难看,他从前甚至会觉得奇怪,她干吗要浓妆艳抹把自己化成一个妖精。

  不过最近,他似乎渐渐懂得了,那不是妆容,那是面具,她的面具。戴上面具的她是强大的、强硬的,脱去面具的她是柔弱的、软弱的,她厌恶自身的软弱,所以她才会近乎痴迷地喜欢着她那副浓艳到甚至都令她看不清自己的面具。

  他坐在榻上,望着她,一言不。

  苏娴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开口,淡声说:

  “给我一把伞,我要回去了,这衣服我过后会还回来的。”

  身上的衣服是他让府里的大丫鬟找出来借给她的。

  梁敞没有说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沉声开口,说:

  “苏娴,你说,到底要怎样才能将你从我的记忆里抹去?”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问了这样的问题。

  苏娴的心重重一沉,有酸涩的气息蔓延开来,没过了舌尖,指腹在看不到的地方激烈地颤抖着,她猛然将手捏紧。

  他望着她,从前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可他终是没能忍住,他说出来了。

  在他说出来的一刻,就代表他输了,他投降了。

  他极厌恶输掉的感觉。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在他说出认输时,他没有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得意,反而感觉到一阵从她身上散出来的让他觉得极不舒服的淡淡忧伤。

  他以为这是他的错觉。

  因为他完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觉得忧伤。

  她微抿了嘴唇,笑了下,不是欢喜的笑,认真说来,她笑得意味不明。

  她低下身子,与他的视线平齐,素淡的脸庞和他近在咫尺,她轻笑着,对他说:

  “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记挂着;等到得到了,就会觉,原来不过如此。”

  梁敞望着她,他分不清她的话是在说她,还是在说他。

  她望了他片刻,凑上前,吻住了他的唇。

  第一次,没有浓郁的脂粉味,淡淡的香气,清新,却诱人。

  他没有躲开。

  片刻之后,他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掌灯时,雨终于停了。

  苏娴坐在妆台前,将凌乱的长重新挽好,簪了钗环,顺手拉高衣领,将脖子上红粉相间的印记遮盖住,从随身携带的妆盒里取了一张胭脂,印了嘴唇。

  梁敞斜靠在软枕上,沉默地望着她。

  掌心中那柔软的触感尚未褪去,她确实是一个**的女子,很容易便能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她亦是一个特别的女子,很轻易便能让人陷进去,总能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猜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还是一个让他觉得有趣的女子,不管她怎么缠着他闹着他,他嘴上在骂她,可是他并不觉得生气,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真的怒。

  可遗憾的是,她并不是适合他的那个女子。

  她从妆台前站起身,笑盈盈地走过来,俯身,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说:

  “我回去了。”

  柔软的唇轻擦过肌肤的触感让他的心跳漏掉一拍,在她离开时,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看着她的眼,对她说:

  “我纳你做侧妃。”

  苏娴唇角的笑容微僵,但很快她又重新微笑起来,她坐在床沿,指尖在他的眉心轻敲了一下,说:

  “我讨厌抢别人丈夫的女人。”

  所以我不会做那样的女人。

  “你不是喜欢我么?”

  “喜欢啊。”她笑着说,顿了顿,淡淡地道,“如果男女之间只要说一句喜欢就能皆大欢喜的话,这个世界该有多美好啊。”她俯下身,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隐在灯影里的脸,低声说,“我是喜欢你,可那又怎么样呢?”

  可那又怎么样呢?

  梁敞语塞。

  他绷紧了唇,带着努力克制的愤怒,望着她,一言不。

  她又一次吻住他的唇,深深地吻了一阵,将绯红的唇脂留在他的嘴角,然后用指腹轻蹭了蹭,她笑着对他说:

  “你要娶一个好姑娘,可别再被坏女人骗了。”

  她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室内响起了不知道是什么被摔碎了的声音。

  她仍没有回头,径自走出文王府,她站在大门外,仰头,望向被水洗过的夜空。

  她是一个以征服男人为乐的女人,每当有男人为她失魂落魄神魂颠倒时,她就会非常满足,非常痛快。她享受着征服的乐趣,她渴望着胜利的喜悦,越是难征服的对象越能激起她强烈的征服欲,越能让她产生满足的快/感。

  可这一次她一点也不痛快,不仅不痛快,她觉得她的心口很疼,有种心疾作的错觉。

  “我到底在做什么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喃着,说。

  我并不是喜欢做那些菜,而是习惯了做那些菜,但从今以后我会做我喜欢的菜,不管是哪种菜系,我会做的我喜欢的。ad_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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