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离开

　　胡子发白的老大夫正皱着眉站在一边，看表情，很是有些为难。

　　宁汐问道：“大夫，她怎么样了？”

　　因为看到她跟着凌家主过来，老大夫便以为宁汐是凌家的人，因此也没有瞒着她，“这位姑娘是先天不足，本来她若是按时服药，倒也不会发作，问题是现在药断了，人受罪是一定的，若是一炷香之内还没有药，她怕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宁汐也想象的到。

　　她依言走过去，执起床上人苍白纤细的手腕，指尖传来有些冰凉的触感。

　　凌婧娴并不是倾国倾城的长相，但是她的五官很柔和，带着浓浓的书卷气，看着就让人心里很舒服。

　　可能是因为她自小先天不足的原因，秀美的面容上没有常人脸上健康的红晕，只有常年卧床的苍白，一身红色喜服也没能给她沾染上些许人气，整个人看着如同一阵烟，仿佛一阵稍微大点的风就会将她吹散。

　　此时她正闭着眼睛，嘴里时不时溢出低哼，听着很是痛苦。

　　床边还有个丫鬟在轻声安慰她，帮她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虽然按理来说，正常人家都不会给自己儿子定这么一个儿媳妇，但是沐家和凌家本就是世家大族，对于先天不足并没有太大的要求，世家联姻是有好处的，沐家不会拒绝。

　　手下的脉象虚弱无力，像是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

　　老大夫已经宣告无能无力，那个丫鬟眼巴巴的看着宁汐。

　　宁汐思索了一下，点了凌婧娴几处大穴，又倒出一粒她用来当糖豆吃的混元丹给凌婧娴服下。

　　一旁的老大夫开始没说什么，只当她也是担忧凌婧娴的病情，但是看着她动作很快的给凌婧娴嘴里塞了颗药丸，顿时吓了一跳，“你给她吃了什么？”

　　宁汐观察着凌婧娴的面色，随口道：“我是大夫。”

　　老大夫面色严肃起来，“即使你是大夫，也不能在不清楚病情的情况下，随便喂病人吃这些来路不明的药，万一……”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丫鬟已经惊喜的叫起来，“小姐醒了。”

　　老大夫一惊，下意识看向床上，对上病人睁开的眼睛。

　　老大夫：“……”

　　现在就是脸疼，刚还说不能给病人吃来路不明的药，现在病人就醒了。

　　丫鬟的声音不小，在门外的人也听见了。

　　凌晓晓激动的冲进来，像个小炮仗一样冲到宁汐身边，“姐姐，婧娴表姐没事了吗？”

　　宁汐摇头，“不是，我只是暂时压制了她的病情，具体的还要等我配出能治她病情的药。”

　　凌婧娴眼睛一亮，“宁姑娘，您是说，我这病能治？”

　　宁汐点头，“可以。”

　　站在门口没进来的凌家主闻言惊喜的道：“宁姑娘，你说的是真的？”

　　宁汐微微颔首，“当然，不过需要的药材比较麻烦。”

　　凌家主欣喜的搓搓手，忽略了她说的药材难找之类的话，“能治就好能治就好，宁姑娘你尽管治，需要什么跟我说，我一定找来。”

　　宁汐离开床，坐到了桌边，向门口的下人要了纸和笔，开始奋笔疾书。

　　那个老大夫站在原地，一副想靠近又不好意思的模样。

　　凌晓晓兴奋的冲着床上躺着的凌婧娴道：“表姐，你听见了吗？姐姐说你的病能治，太好了。”

　　凌婧娴还有些虚弱，她冲着凌晓晓露出一抹浅笑，“听见了，这位姑娘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姐姐吗？”

　　凌晓晓重重点头，“是她，这次你成亲我就是跟着老爹来玩啦，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凌婧娴冲着丫鬟伸出手，丫鬟心领神会，立即上前扶着她让她坐起来，还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

　　凌晓晓担忧道：“表姐，你还没好，要不再躺会吧。”

　　凌婧娴笑着道：“我没事，再说宁姑娘还在呢，我躺着失了礼数。”

　　被她的话提醒，老大夫急忙走了出去，他长时间待在已婚妇人的房间里不太好。

　　不过就算出去了，老大夫也没急着离开，他家里世代行医，对于医术相当痴迷，以研究各类疑难杂症为爱好，现在碰上宁汐这个能治疗先天不足的人，怎么也要留下讨教一番。

　　同时老大夫心里又有些担忧，每家的医术都是他们的压箱底，除非收徒，否则根本不会传授，就算收了徒弟，尽职尽责的还会教点东西，那些抠门的，可就只是多了个下人使唤，根本不会教徒弟核心的医术。

　　在这个人人敝帚自珍的时代，若是没点好处，没人肯无私分享自己的医术或者秘籍，有时候，就算有好处，别人也不一定会分享。

　　老大夫有些愁眉苦脸，他是真的喜欢研究这些，但是万一宁汐拒绝告诉她治疗的方法可怎么办呢？

　　任由老大夫一个人在院子里怀疑人生，这边宁汐已经写好了需要的药材，她挥手将薄薄的纸张送进凌家主手里，“这上面的药材，如果你能找来，我就能配出治她的药。”

　　凌家主如获至宝的接过，速度飞快的浏览了一遍，纸上的字端方大气，自有一番洒脱风骨，都说见字如人，可以想象能写出这番字的人也定是个心里敞亮开阔之人。

　　他大致看了一下，除了两三样常见的，其他都是些名贵药材，甚至还有玉清草，天山雪莲，九品紫参等种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名贵药材。

　　寻常人家，恐怕一种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不过对于凌家来说，还谈不上伤筋动骨，甚至凌家的库房里就能凑出大半，剩下的问问沐家和章家，实在没有再去山下找。

　　唤来一个靠得住的心腹，将手里的纸交给他，让他尽快去筹备需要的药材。

　　如此，凌家主这才喜笑颜开，“宁姑娘对我凌家两个晚辈有恩，以后但凡宁姑娘有需要尽管开口。”

　　床上虚弱的凌婧娴也轻声开口，声音里多了几丝毫不掩饰的激动“多谢宁姑娘施以援手，婧娴感激不尽。”

　　知道自己的病能治好，她眼神里多了些情绪，只是十几年来的习惯，让她养成了万事波澜不惊的性子，没有表现的很激动。

　　宁汐摆摆手，“举手之劳，晓晓对我眼缘罢了。”

　　她说的不客气，凌家主也没生气，左右都是他凌家占了便宜。

　　宁汐站起来道：“凌家主，我不能在这久留，你若是找到我需要的东西，就让人去霓裳绣庄送个信，稍候会有人找你。”

　　凌家主虽然在翠岩山上不怎么离开，但是对于江湖中的势力还是比较了解的，霓裳绣庄自然不例外。

　　他谨慎道：“宁姑娘莫不是？”

　　宁汐否定了他的猜测，“我和霓裳绣庄的老板认识。”

　　凌家主道：“我知道了。”

　　凌婧娴觉得身上的力气开始恢复，她有些惊讶道：“宁姑娘，您给我吃的是什么，我觉得我好像有了点力气。”

　　凌晓晓往她脸上看去，果真看到凌婧娴常年苍白的脸上涌上了浅浅的红晕，让她整个人都多了些生气。

　　“姐姐，你好厉害，表姐脸色都好多了。”

　　宁汐过去又把了一次脉，“凌小姐虽然先天不足，但是这么多年都用好药养着，身体倒也不算差，我会再开一张方子，在药配出来之前，就先用这个养着，到时候服药的时候把握也能更大点。”

　　凌家人自无不应。

　　解决了凌婧娴的事，凌家主留下照看凌婧娴的情况，凌晓晓也陪着她，宁汐和木梨暂且离开了那里，毕竟是外人。

　　一路上，刚刚给凌婧娴看病的老大夫期期艾艾的跟着，想向宁汐请教一下治疗先天不足的办法，下次如果碰到有需要的，他也能帮别人一把。

　　宁汐倒是没有藏着掖着的想法，事无巨细的告诉了老大夫，喜的老大夫一张脸笑成了菊花，早把心里对于宁汐年龄的轻视抛到了九霄云外。

　　古语有云，达者为师，只要懂的比别人多，年龄的大小并不是问题。

　　等到他们到了宴会厅那边，宁汐也说的差不多了，交代完最后一个注意事项，她向老大夫告别。

　　老大夫得了新技术，正是如获至宝的时候，道了声谢就飞快的离开回自己的住处去研究了。

　　祁昭先一步察觉了两人回来，他迎上来，“怎么样？”

　　宁汐被他拉着手也不在意，“到时候找到药材了我再配药，我们先回去。”

　　凌家主找来的人已经到了，此时正在搬箱子，沐骁站在一边，表情沉郁，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看到木梨，才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朝着木梨走过来。

　　沐骁在木梨面前站定，许久没有说话。

　　木梨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有事吗？”

　　沐骁踌躇了一下，才问道：“你要去哪？”

　　木梨淡淡道：“不关你的事。”

　　沐骁没有因为她不客气的话生气，小声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木梨表情都没变一下，“娘的祭日我会回来祭拜。”

　　沐骁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说完他就自觉转身离开了。

　　木梨也没往心里去，众人等了许久，看着那些箱子被来往的人搬完后，向回来的凌家主提出了告辞。

　　知道他们有事，凌家主也没有强求，爽快道：“宁姑娘帮我们家大忙，我也不能不表示，所以下人过来时带了点小礼物，还希望宁姑娘不要嫌弃。”

　　又递给她一块令牌，“这是我凌家的长老令牌，不是要宁姑娘加入我凌家，只是用这个令牌，以后去凌家的产业，都会给宁姑娘最大的便利，宁姑娘看着是个有本事的，这令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望宁姑娘不要拒绝。”

　　“凌家产业很好找，只要宁姑娘看到就会知道。”

　　不要以为这些大家族都不食人间烟火，他们也是要恰饭的，翠岩山是他们的大本营，他们在赤焱国自然有自己的产业，不然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汐也不矫情，顺势收了下来。

　　看到她收下，凌家主脸上的笑更深了点，送礼最怕送不出去，如今宁汐收下凌家主才安心了一点。

　　沐骁也跟着出来送他们，他脸上已经没有先前那轻佻肆意的笑，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脸上竟难得多了些沉稳。

　　宁汐他们一走，剩下的沐家的事就都是沐骁一个人扛了，沐家先前又和宁汐他们对上，损失惨重，沐家接下来想必不会好过，必定会发生一些动荡。

　　不过也还好，刚和凌家联姻，看在凌婧娴的面子上，凌家主也会伸手拉一把自己的便宜女婿，不会让沐家刚上任的家主马上换位。

　　沐家大门口，除了木梨的嫁妆箱子，还多了十几个颜色花纹不尽相同的箱子，那是凌家给的谢礼。

　　凌家主笑眯眯道：“宁姑娘，我让人帮你。”

　　既然已经收下了凌家的令牌，宁汐也没拒绝这些东西，她客气道：“有劳凌家主将它们运下山了。”

　　各家时常要下山采买，下山上山若是只有人还好说，但是带着东西就不一样了。

　　因此三家特意在这翠岩山上修建了类似现代的缆车一样的东西，由机关控制，上下山的时候人也方便，带东西也方便。

　　宁汐在古代世界里有幸体验了一会缆车，感觉非常不错。

　　倒是其他人有些好奇，像是刚进城的土包子一路上惊呼不断。

　　山脚下，已经有祁昭召来的暗卫在等着了，人数不少，都带了马车，在凌家下人的帮助下降那些箱子抬上车，双方客气的打过招呼后，宁汐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了翠岩山。

　　凌晓晓那小妮子本来也要跟着来，后来宁汐劝了几句，才消停下来。

　　木槿撩开车帘看着外面露面上已经渐渐融化的积雪，还有些不可置信，“姐姐，我们这就离开沐家了？”

　　木桑好笑的敲了敲她的头，“要不你掐自己一下看是不是做梦。”

　　木槿掐了自己一下，美滋滋道：“好疼，不是做梦哎，我们和小姐真的离开了。”

　　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小姐这些年不容易，现在终于离开了，宁小姐真是个好人。”

　　木桑赞同的点头，“是啊，而且还那么厉害，我们家小姐交朋友的眼光真好。”

　　被她们夸赞的宁汐，正坐在马上逗窝在木梨怀里的墨白，“几天不见，你是不是胖了？”

　　墨白顿张牙舞爪，你才胖，你全家都胖，本喵苗条着呢。

　　冲宁汐挥完爪子，又转头对上木梨，眼里的意思很明显，铲屎的，你说说，本喵是不是没胖？

　　木梨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看戏火也能烧到她身上。

　　她笑着顺了顺墨白的毛，手感顺滑，这猫在哪都不会亏待自己。

　　“是，你没胖，是她看错了。”

　　停顿了一下，又轻轻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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