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蛛丝马迹

　　尽管陆昭是个门外汉，但也不难从中看出端倪。

　　黄医师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逸云裹着纱布的手指。他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就算手指接上了，但是神经已经受损。神经损伤后恢复比较困难，最大的并发症是主要关节僵硬。哪怕康复，今后你也会因为这些病根导致无法握刀手术。好好一棵苗子，就这么浪费了……”

　　和顾云声一样，林逸云在学术专业上的表现异常出色，他也是黄文华近几年来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原本林逸云打算在毕业后前往美国进修，考取ABSA执照，成为一名外科医生；可如今，他的梦想却在这里夭折了。

　　一旁的顾云声听了，目光变得十分黯淡，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师兄，你这算是卷入无妄之灾了，好好一双手啊！”

　　之前蒋明、周斌以及许嘉怡已经向校方坦白，当初是他们三人怂恿的吴博文去试胆的。

　　反倒是林逸云，在听说后一直试图阻止他们的荒唐行径，但最终还是没有拗过他们。当时发现吴博文不对劲的时候，也是林逸云第一个冲上去的。

　　结果现在出了事，林逸不仅受了处分，右手也因此受到了影响，外科生涯算是彻底断送了。

　　病床上，林逸云面色苍白，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克制情绪。

　　“这件事我会再跟校方那边沟通的，争取看看能不能减免你的处分。至于专业，你也不用太过气馁。虽然没有办法投入临床，但还可以换个方向。至于可馨的事情……算了。”

　　黄医师本想继续说下去，但见到林逸云一脸伤感，又立刻转移了话题。

　　在女尸身份曝光后不久，便已经有学生将这件事告诉了林逸云。郑可馨生前与他曾是同窗，昨晚以那样的方式相见，不管换做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黄医师安慰了林逸云一番，由于手上还有些事要处理，他并没有停留太久。

　　告别黄医师，顾云声回到床前拉着林逸云寒暄了起来。陆昭自知在场不太方便，借口说替他们洗点水果，离开了房间。

　　顾云声明白他的用意，简单聊了几句后，立刻进入了正题。

　　“师兄，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同学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顾云声郑重的询问对方：“当时你们进入解剖室的时候，真的没有其他人在了吗？”

　　回忆起现场当时的场景，林逸云摇了摇头，表示昨晚确实只有吴博文一个人在房间里。

　　当被顾云声问到原本应该浸泡在储尸柜里的女尸为什么会出现在解剖台上，会不会是外界谣传的那样，纯粹是蒋阳、周斌二人的恶作剧时，林逸云严肃的驳了回去。

　　“不会，蒋阳跟阿斌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大家都知道尊重死者，绝不可能拿大体老师来开玩笑。这一点，我是相信他们的。”

　　他说着，望向了窗外，语气也跟着沉了下去：“只是我没想到吴同学竟如此张狂，他一个新生竟然不听劝告，平白无故去冒犯那具尸体。他用手术刀划开了可馨的腹部，从里面取出了胎儿。等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不想怀疑自己的同学，但作为一名无神论者，林逸云认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吴博文自己的问题。

　　毕竟他只是个刚入学的新生，对待学业态度松懈，平时目中无人、吊儿郎当，对死者毫无敬畏之心。

　　林逸云分析道：“之前就听一些师弟师妹说过，吴同学私生活并不检点，拍拖过不少女孩。开学没多久，就有被甩的怀孕女孩来学校闹过，但之后被他父亲花钱摆平了。”

　　似乎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太合适，林逸云没有继续下去：“总之，现在知道真相的只有吴同学一个。他当时一定是在教室里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才会导致精神失常。蒋阳他们不会做那么过分的，我想，背后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借这件事报复吴同学？”

　　林逸云的话不无可能，亵渎尸体这么严重的事情绝不是医学生会弄出来的恶作剧。

　　顾云声早上与昨晚给自己做笔录的警察联系过了，听说警方向社会面扩大了调查，并且联系了那些曾经与吴博文拍拖过的女孩，想从她们身上了解其他线索。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顾云声追问：“那师兄，你们进去阻止吴同学的时候，与他发生肢体冲突了吗？你们确定现场没有其他人？”顾云声问到这里的时候，拿着水果的陆昭正好进了门。

　　林逸云虽然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了：“没有，那些伤都是他自残所致。而且他一直在单方面攻击我，力气大的惊人。要不是其他人拼命拉开他，恐怕我还要再缝几根手指。至于现场……我们报警以后，保安第一时间就把门反锁，防止他再出来伤人。直到警察赶来，教室里都没有别人了。”

　　顾云声听完，脸色更加难看了。想起吴博文脖子后面那个无法解释的牙印，顾云声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所坚信的理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抱歉打断一下，刚才在门外，我听到你们聊起关于那具尸体的事情。恕我冒昧问一句，郑可馨生前与吴博文有过交集吗？比如，他们会不会是认识的？”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开过口的陆昭突然发声了。

　　“为什么这么问？”林逸云有些茫然。

　　陆昭随便编了个借口，表示这只是自己的推测。如今郑可馨的死引起了大家的关注，甚至有人猜想半年前的事并不是什么意外。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假如郑可馨的死背后另有他因，而她的某位亲友想以此为契机，故意将事情闹大，让舆论发酵，引起社会的关注呢？”陆昭说道。

　　“难道郑学姐肚子里的孩子是吴博文的，她是受刺激自杀了……”顾云声下意识脱口道。

　　陆昭注意到，一旁听到这里的林逸云脸上浮现出了微妙的神情。

　　“这只是我的猜测。医学院里每晚单独出入解剖室的学生那么多，为何偏偏是吴博文遇害？这件事背后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于顾云声和林逸云这种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人，陆昭也不可能跟他们讨论那方面的事情。想要从林逸云口中闻到线索，还得从实际出发。

　　果不其然，听陆昭这么一说，林逸云吞吞吐吐的开了口：“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我跟可馨只是普通同学，至于她私下的人际交往，嘉怡应该比较了解吧。不过据我所知，阿斌他之前一直对可馨有好感。当年可馨出事后，他还因此一蹶不振，大半个月都没来上过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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