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本就是我的
离出去的日子又近了些。
陆芷最近忙着躲阿不那厮，连藏书阁都没去了，问就是身子不舒服，好在鹿旬先生没说什么，还好心的差人送了些药过来，弄得她既感动又愧疚，准备回送一些东西，结果被告知送来的是新药，鹿旬先生正愁没人帮他试药来着。
气得陆芷险些把药丢出去。
白迟这几日来得频繁，偶尔说几句话便没了言语，陆芷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再三询问下才知道，原来是半魔人小玉出事了。
“几日前小玉来找过我。”白迟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与我说她已经找到自己的爹娘了。”
陆芷坐在他的对面，正看着院子里的草木，闻言眉梢轻挑：“家人团聚，那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可我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安。”白迟轻轻的拧着眉，俊俏的面上流露出些许郁色，“那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陆芷心里想着别的事，哑然片刻后才笑道：“公子或许多虑了吧？”
白迟神情焦躁的看她一眼，默然稍许，揉了揉眉心，语气缓和了些：“可能吧。”
陆芷见他心绪不宁的模样，想了想，道：“公子，奴想问一下，小玉的身世是怎么回事呢？”
“小玉是个半魔人。”
陆芷点头，这个她知道。
白迟接着道：“她的父亲是流仙宗的内门弟子，名唤陈钰，是一位剑术极佳的金丹修士，娘亲是雪云尊主座下的一名魔卫珠儿。二人偶然间相识，后生情思，瞒着众人暗中成了亲。”
……魔教中人和正派修士之间的爱情故事，还真是……熟悉又狗血的剧情。
陆芷嘴角一抽，暗暗吐槽的同时，也对他口中的雪云尊主留了意。
对这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幻境中那双雪白妖异的眸子上，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活到现在。
陆芷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抬头继续听面前的人开口。
“……后来他们的事被揭发，小玉的父亲被强行带回去宗门，而她的娘亲也被召回了魔域。你许是不知，雪云尊主对自己的下属有规定，不得对他人动情，否则便自毁修为，并跳入绝情炉中。”
“绝情炉？”陆芷一愣。
趴在肩上的无双轻声开口：“绝情炉是魔族的一种灵器，里面的灵火非比寻常，便是金丹修为的人也甚为忌惮，尤其对魔族的人来说。若是不小心堕入其中，会受尽四十九日焚身之苦，简直生不如死。”
陆芷：“那她最后……跳进去了？”
白迟微微点头。
“还活着吗？”陆芷问。
对面的人没说话。
陆芷了然，想起之前小玉笑着和她说的话，猛地觉得有些心酸。
“小玉她知道吗？”
白迟摇头。
陆芷又道：“那她爹呢？”
“我曾让阿姐去查过，据说那陈钰回去宗门后，便被关了起来，至今无人知晓其去处。有人说他气数已尽，早就死了，也有人说他为情所困走火入魔，被强行封印在了某处。”
白迟摇着头，叹了口气：“然而众说纷纭，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他心不在焉的待了片刻，便起身告辞，留下陆芷一人坐在那里沉思。
无双蹦到她面前，见后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觉着不妙：“你想要干嘛？”
陆芷抬手戳它的脸：“你说会是谁跟小玉说的那些话呢？”
小秤砣愤愤的扭头躲开她的动作：“小爷哪里知道？！”
“小屁孩儿。”陆芷弹了一下它的鼻子，心中却想着其他。
她也并非好管闲事之人，然而之前既然给了人家承诺，若是不兑现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更何况她还有几日便要离开，反正有白矜那边扛着，到时若被发现，还可以将她搬出来逃过一劫。
心中主意既定，陆芷又去找白迟问了些话，才了解到与小玉说那些话的人是雪云尊主。
白迟跟她说，雪云尊主如今的性子比以往还要古怪，难以揣测，亲近之人也只有魔主而已，他之前去问过，皆被别的借口挡在了殿外不肯召见，最后只得作罢。
回去的路上，陆芷越想越觉得此事有古怪，问趴在肩上的某个小秤：“你说雪云尊主为何要和小玉说那些话呢？”
无双揽着她的脖子，闻言嗤笑：“小爷又不是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看来只能她自个儿去查探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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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四位尊主的寝殿分散在魔域的东南西北四角，其中的雪云尊主在极北之地，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那里终年白雪覆盖，比魔域的任何一处都要亮堂得许多。且外面有一层厚实的结界，常人轻易不能进去。
雪云尊主性子冷清，常年独自一人的居于殿中，鲜少与其他的几位尊主来往，便是身边伺候的下人也很少。
陆芷研究了两日，对某个小秤砣进行威逼利诱，终于得了个能悄无声息进入其中的法子。
“那个口诀虽然能助你潜入里面不被发现，但有个弊端，只能维持三个时辰而已，若是后面你不及时出来的话，便会被那个什么雪云尊主察觉，别怪小爷没提醒你……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小秤砣炸毛了。
陆芷安抚性的捏了捏它的小脸，敷衍的点着头。
一人一灵此刻正站在结界外，周身笼罩了一圈诡异的微光。寒风凛冽，几乎冷入骨髓，即便陆芷穿得三层厚衣还没有进去，仍旧禁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无双是灵体，本来没什么感觉，但是二人识海相通，连着自身也能感受到那股冷意。
它晃了晃身子，在陆芷耳边念了几句口诀，后者连忙掐着指印默念出来，片刻后出现在了某处丛林中。
陆芷穿白衣笼白帽，因此在雪地里并不明显，等稳住身形后，她才小心翼翼的抬头打量周围。
“那里。”无双由她抱在怀里，抬手指着正前方，遥遥望去，那里的山巅之上，能看到黑沉的大殿飞檐。
“……这也太远了吧。”陆芷头疼的看着这段不算短的距离。
无双白了她一眼：“你傻啊，不会御剑过去吗？”
陆芷猛地一拍脑袋：对哦，她怎么没想到呢？！
连忙自怀里拿出一个金线锦囊，之前她的储物戒在万剑宗时被顾小七夺走，为了方便存放东西，这姑娘就从单纯的小迟公子那里诓来了一个储物袋，虽然容量不大，但装下一把剑还是可以的。
黑剑横在面前，陆芷又犯了难，有些窘迫的看向无双，小声的道：“那啥，我还不太会御剑。”
“……”小秤砣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你就告诉我，你他妈还有什么会的。”
“吃喝拉撒睡，还能搬东西。”陆芷想了想，神情极为认真的道，“对了，我还会拔草。”
……妈的，它这是摊上了个祖宗吧？
无双作了几个深呼吸，隐忍的上前，示意陆芷抬手，后者依言而行。
一双软乎乎的小手放在了她的掌心，而后一阵白光掠过，面前的小孩儿消失不见。
“上来。”黑剑自行飞到脚下，耳边声音稚幼。陆芷眨眨眼，小心翼翼的踩上去，刚站稳，脚下的剑有如生风一般，擦着雪地朝远处的山巅疾驰而去。
陆芷捂住嘴，将到喉咙的尖叫憋了回去，双腿岔开稳住身形，耳边风声猎猎，擦过她的脸，针扎一般的疼。
陆芷连忙拿出一块绢帕围在脸上，脚下的黑剑飞得极快，让她既害怕的同时又觉得刺激。
在空中御剑容易暴露，所以无双是贴着地面而行，它的速度快得可怕，然而擦过时也只是无声的惊起几片飞雪。
雪云尊主的寝殿红墙黑瓦，在一片雪地中尤为显目，无双停在大殿侧边的角落里，陆芷将黑剑收好后，肩上一重，某个小秤砣重新趴了过来。
大殿周围安静得可怕，只听见寒风飞雪簌簌的声音。陆芷不敢放开灵识查探四周，尽量放轻脚步，慢慢的朝大殿里走去。
“她在里面吗？”陆芷在识海中问道。
无双自个儿也不太确定：“应该……不在吧？”
陆芷身形一闪，人已经到了大殿门外，听了它的话，往里一瞧，没见到任何影子。
……莫非真的不在？
陆芷拉低帽檐，遮住眼中的沉思。
无双眼尖，抬手指着他们旁边一个冰封住了的池子：“那里好像有个入口。”
陆芷随之望去，不大的水池旁边放着块半人高的冰柱，上面有朱红色的符纹字样，而在它的底下是一个类似于地道入口的冰洞。
陆芷走过去打量片刻，突然将黑剑唤了出来。
一旁的无双神色有些懵的看着她：“……你要干嘛？”
陆芷抬起手中的黑剑，呼出的白气将她面上的神情模糊，一字一句的开口：“把这玩意儿砍了。”
……啥玩意儿？！
无双来不及阻止她，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剑刃朝冰柱砍下，就在快要碰到的瞬间，面前的女子突然将它抱起，身形一晃飞到了远处。
轰的一声，他们方才站的地面碎裂开来，巨大的裂缝延伸至殿门处。与此同时，一个薄凉的声音在天地间此起彼伏的响起。
“来者何人？”
陆芷将小秤砣压进怀里，抬头看向上方，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着白色斗篷的身影，
来人微微颔首，露出帽檐下一双雪白薄凉又漂亮异常的眼眸，和那张冷艳绝美的脸。
雪云尊主。
陆芷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尊主您好，在下并非有意打搅，只不过我有一位朋友生死未卜，所以才冒险过来寻她，还望大人见谅。”
那双雪白的眸子始终安静的注视着她，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让陆芷凭生出一股可怕的压迫感。
她心中一颤，握剑的手紧了紧，正要继续开口，上方白袍人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她身侧的黑剑。
雪云尊主缓缓开口：“……朋友？”
陆芷连忙点头，额角落下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滑到下颌，溅在了无双的手背上。
上方的人又安静了下来。
手背有些莫名的痒，无双压下心头的古怪，与她识海交流：“你怎么了？”
“别说话。”陆芷厉声喝道，面上不显。
雪云尊主突然抬起了手，她的动作很轻，然而即便如此，陆芷在她手指抬起放下的瞬间，只觉得有一股由外而内的威压落在身上，双腿受不住的重重跪倒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芷面色一白，嘴唇哆嗦着，剧烈的疼意从膝盖传来，不用想都知道那里的骨头裂了，寒凉刺骨的冷意窜至全身，近乎麻木。
然而下一刻让她更惊恐的是，手中的黑剑已然悬在了那人的面前。
就连怀里的无双也变了脸色。
雪云尊主根本无需在意底下人是何神情，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黑剑，冷艳的面上掠过几分恍然和复杂之色。
也不知是不是那剑的作用，雪云尊主的语气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死寂了：“你的朋友是谁。”
陆芷趴在地上，忍着身上的疼意开口：“是一位叫小玉的姑娘，我答应过要保护她。”
“小玉？”雪云尊主重复着她的话，慢慢咀嚼后面的几个字眼，“……保护？”
似乎是极轻的笑了一下。
陆芷没敢耍心眼，看她的神情，想来自己应该还有逃命的机会，便乖巧的回道：“我与小玉是朋友，之前听小迟公子说起过，她被尊主您带来了这边。”
“所以你是想来跟本尊要人？”雪云尊主淡淡的看着她，“凭你一人，也敢？”
“……”底下的女子怂怂的低下头，然而心里并不后悔。
陆芷从不会轻易许诺，因为这意味着责任和承担，那日她糊里糊涂的给了承诺，如今想来，虽说是一时冲动，但也算是对她的考验吧。
“尊主，在下并非过来要人，只是想确认一下她的安危，如有打扰到您，还望见谅。”陆芷将额头压在手背上，嘴角绷得笔直。
无双被她压在怀里出不来，心中焦急，却也无计可施。
这人太强大了。
虽然与上次的那个魔主不能相比，但对于陆芷来说，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雪云尊主没有回她的话，将黑剑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也不知怎的，目光突然凝住，带着威压的看向底下的女子，声音里多了些起伏：“你是何人，为何会与这把剑在一起？”
陆芷还没来得及解释，被她的威压重重一击，闷哼着吐出了口血，眼前也跟着晃得厉害。
她强迫着抬起头，与上方那人的视线撞在一处，语气坚定。
“这本就是我的，自然该在一起。”
－－－－－－题外话－－－－－－
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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