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求知
太师慢慢的放下笔，语出惊人：“如果老夫说，他其实就是老夫最属意的孙女婿人选，你觉得如何？” “什……什么？”鱼薇薇很快冷静下来，“太师，您在消遣我吗？” “你觉得老夫是那种时间多到来消遣你的人？”太师睨了她一眼，低头继续自己的事情，轻描淡写的说出让鱼薇薇震惊不已的话来：“他本是皇子，虽尚未认祖归宗，但身份摆在那儿，出身尊贵，地位匹配，如何不能是老夫属意的孙婿人选了？况且，这也是你的心意。” 那最后一句话，当真是说的轻飘飘的，根本没有半点诚意，其实对太师来说，她的心意根本是附带的吧？但就算是这样，也难以掩盖鱼薇薇心中的欣喜烟花一样的炸开。 她太高兴了！ 因为她太过清楚，自己这个太师府千金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她还逃不走，只能困在这个笼子里受人安排，如今却告诉她，即便用这个身份，她也能和顾潇然在一起，她怎么能不高兴？！ 可是，这份高兴只维持了一瞬，甚至于那份高兴还没有显露在脸上，鱼薇薇就发觉了不对，微微上扬的嘴角机械的僵住，慢慢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对。 顾潇然不对。 从太师、夏红、元翼以及石大林这些人的表现来看，顾潇然完全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有可能知道太师这个意思，这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为何顾潇然会是那个表现？ 他们在以前就已经谈婚论嫁，走了三书六礼，为何到了如今他却……像是退缩了起来……还说要想办法带她走？ 鱼薇薇的心情仿佛是在坐过山车，七上八下的刺激让她更迫切和焦急的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她确定，这中间她想不通的东西必然和顾潇然不愿与人说的秘密有关系，可是一个皇子身份，能包含什么秘密…… 她骤然抬头要开口。 太师却先一步说：“下去吧，老夫要忙了。” “太师——”鱼薇薇不死心的说：“我只是想知道——” 太师抬头，平静而淡漠的眼神落在了鱼薇薇的身上，“老夫没那个功夫为你答疑解惑，你要想知道，就去问知道的人。” 太师话语冰冷，眼底已经含着几分不耐烦，鱼薇薇的话戛然而止，她咬牙把话都咽了下去，退下了。 出来太师院子，夏红已经焦急的等在那儿，瞧见她的时候一口气提了起来，“小姐，您怎么忽然跑到太师这边来了？”上次鱼薇薇大闹生辰宴的事情，虽然太师没有追责，但整个太师府都是低气压，夏红也是谨小慎微的照看着，哪知鱼薇薇还跑到太师面前来触霉头。 这太师要是追责起来，夏红哪里承受得住。 鱼薇薇没说话，一路往回走。 夏红赶紧跟上去，心里惴惴的，暗忖应该是没事吧，否则也不能安安稳稳的让鱼薇薇出来了。想通这一点，才松了一口气，给鱼薇薇打好了伞。 鱼薇薇回到阁楼之后，静静的立在廊下看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氏来瞧见她那样，怕她着凉，从夏红手上接过斗篷给她披在身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后了两步，在她身后陪着她。只是站了会儿就有点体力不支，被祥嬷嬷扶着坐到了后面的圈椅上。 她瞧了鱼薇薇一会儿，眉心微微皱了皱，低声问：“那斗篷瞧着没见过。” 祥嬷嬷说：“夏姑姑说是从太师那儿出来的时候拿着的，应是太师赠予的。” 姜氏低声啊了一下，“这斗篷，倒像是那时候子瑶做给太师的那件呢……” 祥嬷嬷说：“太师还是很疼小姐的，不然也不会把这样重要的东西赠给小姐。” 元子瑶在太师的心里，的确是独特的存在，可是疼宠一个人的手段若是折了她的翅膀，限制了她的自由，以为她好的名义让她难受，姜氏不以为这也叫做疼宠，或者说，这种疼宠和自己心里的那种疼宠是不一样的吧。 姜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悠悠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鱼薇薇始终立在那儿看雨，一动不动，姜氏心疼她，终于忍不住劝说道：“锦儿，休息一会儿吧，或者坐下来看也好……你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出乎姜氏意外的是，鱼薇薇竟然嗯了一声，坐下了。 姜氏一喜，问：“锦儿，你要吃点什么东西吗？娘刚才带了糕点来……” “不吃了。”鱼薇薇端了一杯热茶，捂着发冷的手：“夏姑姑，备车吧，我想出去一趟。” 姜氏怔了怔：“这么大的雨……” “我有件事情，一定得搞明白。”鱼薇薇声音微微低沉，表情却极其认真。 她想了一个多时辰，最终还是确定，知道那个秘密，是她现在心底最迫切的念头，她要知道，顾潇然这么纠结的反应到底是为什么！ 姜氏瞧着她的表情有些担心：“锦儿，不如等天色好一点再去吧？” 鱼薇薇说：“夫人不必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会非常注意。” 姜氏见劝不下，只好放弃。 夏红则欲言又止的半晌，最终也没有说话。 因为石大林卧床养伤，护卫的事情又落到了元翼的身上，此次出门，也是元翼跟随。元翼并非石大林，不会由鱼薇薇如何吩咐，一切都是照章办事。 此时，他正骑着马带着两队飞龙卫护在马车两侧，街上本来百姓不多，也争相避走，但依然有百姓的议论声透过雨幕传进马车。 “这是太师府的马车，还有飞龙卫护卫啊，难不成是太师出行？” “你蠢是不是，太师每日忙于公务，这个时辰哪会乘车出门？而且我听说，最近飞龙卫都在保护一个太师府从民间新找回来的小姐，这应该是那位太师府小姐的车驾。” “啊……不会就是前几日生辰宴名噪京城的那位太师府小姐吧？” “肯定是啊，这么多年来，太师府还有第二个小姐不成——嘘，别说了。” 马车里，鱼薇薇面色平静，心底还有些自嘲，“没想到，我如今也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夏红说：“小姐别生气——” “我不生气啊。”鱼薇薇淡淡说：“他们说的是太师府小姐，我下了这个车，走在大街上，谁认得我是太师府小姐？” 夏红沉默了。 一路到了清风明月楼前，鱼薇薇下了马车，今日值守的管事客气的走上前来，面带微笑：“元小姐请上二楼。”出来之前，她就已经表达了去处，元翼也派人先行知会通知这里准备。 鱼薇薇到了二楼坐下，问：“你家郡主何时前来？” 管事说：“已经派人通知了郡主，相信马上就到了。” “嗯。”鱼薇薇点点头。 管事又问：“小人准备了些茶点，请元小姐品尝——” “不必了。”鱼薇薇干脆的拒绝。 管事倒也不尴尬，“那小人就退下了。” 鱼薇薇坐在软垫上，从微开的窗户往外，能看到细细的雨丝，以及不远处的润禾楼二楼。想当初刚入京的时候，这清风明月楼高不可攀，她只能坐在对面的润禾楼远远地看着，如今却轻而易举的被人迎了进来……这个让她厌烦的身份，说不定是别人可望不可即的高贵？ 鱼薇薇心里自嘲一笑，开始静静的等待。 华云是知道顾潇然秘密的其中一人，其实她不确定华云会不会来，会不会把她想知道的事情告诉她，但是她的心底深处却再想不到更合适的人。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煎熬的。 鱼薇薇在这二楼从下午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从细雨蒙蒙等到雨势停歇，华云却没有来。 雅间里暗黑一片，夏红掌了灯，低声问：“小姐，不然我们就回去了，时辰已经不早了……” 鱼薇薇垂下眼眸，华云不来，只代表一个意思，不想见她，只怕她问华云的事情，华云也未必会告诉她，所以，她想知道，还是得当面问顾潇然吗？ 她站起身，往外走去。 到了门前上马车，鱼薇薇吩咐一声：“去逸仙居。” 马车慢悠悠的走在雨后的路上，鱼薇薇坐在车内，视线清明，越发冷静，她不是一个会逼疯自己的人，最近这几日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她必须得知道，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 却在这时，一个太师府的下人骑马奔来，对元翼耳语了两句，元翼面色微变，驱马到了马车边，问：“能先回府吗？” 鱼薇薇说：“你有事的话你先回去就是了。” 元翼沉默了下，“这里离逸仙居已经很近，我把人留下，你到逸仙居之后就不要离开，我一个时辰后回来接你。” “嗯。” 鱼薇薇应了一声，就听到马蹄踢踏，元翼飞马离开了。 马车继续向前行，在街巷口转弯，下个路口便是逸仙居的巷子了，这时候，车外忽然铮铮铮响起几声武器出鞘的声音来：“什么——” 有人喝问的话没说出来，就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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