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帝师

　　再后来的太傅先生里，没有一个他看得顺眼的。无论是什么文人雅士，一点点的瑕疵都会在他的眼里无限放大，一旦和那个人作比较，就会让他无法忍受。</p>

　　后来皇帝终于没了办法，索性不再管他，当然暗地里是派人去了西山寺。</p>

　　那半年里每个人都很忙，他却闲了下来。</p>

　　不用读书识字，不用习剑也不用写文章。</p>

　　没有人敢用那戒尺打太子殿下的手心，也没有人会在他闷闷不乐的时候在窗边放两颗糖。</p>

　　好在有个人和他一样闲，那就是他郡王二哥顾浔阳。</p>

　　郡王的品级毕竟在那里，按无皇帝召见不得轻易入宫。那大概他二哥除了无比多的口头赞赏之外，就只有这一点实际好处——可以享有自由出入皇宫的特权。</p>

　　顾泽不知道哪根筋长歪了，从就和他母后看不对眼，一个往东，一个就偏偏往西，母子之间生疏如陌路。</p>

　　他母后心狭，本就不常见他，和他之间生分。难得一见嘴里却是后宫乱搅的浑水，最常在他耳边的就是要离他二哥远远的，那是个妖女生的祸种。</p>

　　这些话没少让顾泽心寒，试问哪个孩子不会期盼着母亲的关怀。他纵是淘气些，嘴上不，心里还是期待着那些温暖的。</p>

　　他想听的不是后宫那些腌臜狠毒的勾心斗角，本就难得的陪伴，在他一次次失望中更是变得令他抗拒和恶心。</p>

　　皇后把自己的儿子推得越来越远，却毫无觉察。</p>

　　他其实很羡慕他二哥，二皇子和梁妃之间母子融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p>

　　那时他还住在皇宫里，没规没距地翻上墙头，看见那个身姿挺拔的少年在一棵槐树下舞剑，然后背对着他的年轻女子时不时鼓掌，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p>

　　少年转身时看到他，笑着道了声“太子殿下”。</p>

　　然后那个女子也转过来，容貌竟然与少年有五六分相似。</p>

　　原来那就是宠绝六宫的梁贵妃，容貌娇美如少女，难怪被他母后称作妖女。</p>

　　槐花饼是梁贵妃亲手做的，西宫有一片很大的花圃，种着他从来都没见过的花草。花圃里有一棵烧得焦黑的树，听是当年宫殿曾经走水，烧了大半时给烧的。</p>

　　起这件事的时候，梁贵妃的两眼笑得弯弯的，好像一点也没有惊险。</p>

　　他不知道那宠绝六宫的传言是怎么来的，因为那半年里他没看见先帝踏进过一步西宫。</p>

　　那大概只是夜里临幸吧，原来白他们三个人都很希</p>

　　闲得没事干，整个西宫就像是和外界隔绝。</p>

　　梁贵妃似乎很不喜欢侍从，除了打扫之类的粗活，几乎凡事都亲力亲为。</p>

　　尤其喜欢侍弄她的花草，顾泽看得出，那是毫不作伪的喜欢。</p>

　　当时皇后知道他与西宫亲近，气得差点吐血，但她除了耳边几句也做不了什么。</p>

　　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喜欢西宫的宁静。</p>

　　后来没多久，皇帝给他打包票能把老师请回来，于是在他每日的闲来无事中又捡起了老师原来布下的功课。</p>

　　背书都是死记硬背的那种背，背得快忘得快，文章不是半知半解，而是不知不解。</p>

　　估计是怕他二哥闲得太慌，皇帝不知道什么心思让顾浔阳给他辅导课业。</p>

　　把皇后气得牙咬咬。</p>

　　也是这样，顾泽才终于知道他二哥有多聪明，却又无法对他生出一点点的妒忌。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智武学，他都站在只能让顾泽仰望的高度。</p>

　　大概是他生凉薄，性情冷淡。</p>

　　半年弹指而过，他的老师终于回来，而他就也再没去过西宫。</p>

　　后来也只在侍从或老师口中偶尔听闻。</p>

　　二皇子极少与旁人交谈，也从不参加世家公子们的宴席。衣着朴素不，身边的侍从也极少。但其容貌俊美，仍被琅京女子追捧不已，每每掷果盈车，车辆难校</p>

　　后来出行来往愈发低调，难得听到消息，也是他去某某道观或者山水游玩。</p>

　　才名无人再谈。</p>

　　也就登基大典时顾泽再见过他一回，丰神如玉的佳公子，眼里却没有了少年时的骄傲。</p>

　　这次再提到他的事，太后本以为他会有些什么反应，没想到他一句话也没。</p>

　　心里只道这崽子和先帝一样的凉薄，不愧是亲子。</p>

　　但毕竟是沧海帝国的郡王，联合之事又颇为重要，人选之事上两方吵得不可开交。</p>

　　最可笑的是根本不在场的应王。</p>

　　这样的事情总是会“容后再议”，他没什么关系。</p>

　　大多数时候帝师和太后的意见都会统一，他只需要点个头就行，甚至有时候都不用他点头。</p>

　　他关心的从来只有他的老师，什么国事也好，应王也好，都放不到心上。</p>

　　下朝后他满心欢喜地在含元殿的翔鸾阁召见帝师，却没想到他的老师心里只装着国事。</p>

　　往往如此，他其实不见怪。</p>

　　但他没想到这次老师是来和他商议的。</p>

　　商议应王之事。</p>

　　北门疏穿着大红的九蟒五爪蟒袍，一品仙鹤补服，气色比起病中好上不少，嘴唇却仍是有些泛白。</p>

　　“老师！”左右侍从都被他遣散，顾泽像个孩子般扑上去，不顾君臣之别地抱住他胳膊，高欣，“老师身体可大好了？”</p>

　　“只是风寒，不劳帝君担忧。”北门疏一怔，微微笑道，“帝君可不能总是这样孩子心性，这样算是怎么回事，我休养的这段日子里可是听了娘娘不少报怨。”</p>

　　“她敢我什么？这帝国都给她了，她还想要求孤什么？”顾泽听他轻咳两声，才闷闷不乐地放开手。</p>

　　“帝君可不能这样，国是下饶国，下人都是帝君的子民。帝国是帝君的，我和太后也不过是辅佐帝君，帝君迟早要自己拿主意的。”</p>

　　“那老师这回不是来看孤，而是来和孤商量应王的事？”顾泽有些失望。</p>

　　“帝君日日上朝都能看见自己的臣子，要想宣召臣也是随时的事。”顾泽看他的眼神太过炽热，让北门疏有些不自在地移过目光。</p>

　　可孤想你时时刻刻都在身边。</p>

　　顾泽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最终还是没将这句话出来。</p>

　　出来又能如何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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