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坦然面对
莫家中的人看到宗祠里的这一切，彻底乱了起来。
莫清黑着一张脸站在殿门的台阶处，看着那突然被砍伐的花枝掉落在地上，又看着那些新鲜的土壤被挖出来的痕迹。
这个人来去匆匆，做这一切做的实在是太够明显，整个庭院里被收拾的狼狈不堪，新翻出来的土壤并没有丝毫要收回去的意思，像是恶意一般。
莫清看着那再明显不过的挖掘尸骨的痕迹，血气上涌，恨不得立刻把白千灯活活勒死。
这些年来明目张胆地挑战他的权威的，倒是只有白千灯一个人，而且那个女的有坚强的像一个打不死的蟑螂，怎么看怎么讨厌。
莫连整个人的情绪已经非常平稳，立马就接到了莫清将其召回府的消息。
换上平时最爱的这件长袍，莫连便施施然来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
廖云奇却不知从哪里拱了出来，在公主府门前将这位驸马爷给拦了下来。
廖云奇这段时间醉心诗书，自从莫连与元曦公主成亲后便极少出现在二人的面前，又不好意思再多打扰这二位的新婚时光，如今元曦公主奉皇帝的圣旨去了边关，便时不时来到公主府前，找一找自己的好友叙旧，他毫不犹豫地拉住莫连的胳膊：“我就知道这段时间你一个人留在汤城里，肯定也没有什么非常复杂的事情要办，不如和我一起，看看我做的这篇文章怎么样。”
莫连微微的震了一下：“家主他呼唤我，想来是府里有事儿。”
廖云奇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的圆桌上：“这个简单，你尽可以回去去办你的事儿，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了。”
莫连看着廖云奇看了半晌，像是突然做了什么决定一样：“你与我一起回去。”
廖云奇只感觉面前的这位老友的确是态度有些奇怪，不过自己从前也没少去莫府，便袖子一甩，和莫连一起入莫府了。
莫连身边有着自己熟悉的人依靠，倒是踏实了许多，倚着马车的车身，神情愈发冷淡。
“我说你平日是最喜欢骑马的，今天怎么想起来要坐马车了？”廖云奇一边说，一边撩起帘幕向外看。
外面的场景如今格外的热闹，整个街道上都有来来回回的小贩，各色的行人穿梭不止，莫连看着马车外的景色，开玩笑的说了一句，等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不至于太过狼狈。
廖云奇听不懂，只当他是胡乱说，倚着马车的边儿心情颇好地闭了闭眼睛。
莫连站在硝烟满地的莫家，神色非常平淡，看着这站的额外整齐的一支队伍，又望了望自己家主的眼神。
从前就一直不爱这种场合莫家所有当权者同聚一处，个个口诛笔伐，甚至恨不得要将别人直接拆吃入腹。
莫清的身上脸色有一些发黑，棕褐色的长袍随着风轻轻的吹起在空中荡漾：“连城，最近宗祠中出了一桩大事儿”。
莫连默不作声地听他说话。
莫清并不像是完全气坏了的样子，他的声音非常平稳：“我招来了有资格进入宗祠的所有人，个个都有自己没有来到宗祠的时间见证，想来应该是萧元曦那个嚣张跋扈之人才敢进我宗祠的地界儿，损害宗祠的草木。”
莫连却反问了一句：“我们宗祠里有草木吗？”
“家主说的草木可是那墙角下的海棠花？”
莫清点点头，试探般的说了一句：“正是如此。”
“损毁宗祠的一草一木都是大不敬，连城你说呢？”
莫连冷静的笑了一下：“整个汤城所有的人都知道元曦公主早在不久之前就已经接到了陛下的圣旨去了边关镇守，如何能有那分身乏术之力亲自来到莫家的宗祠挖一棵海棠花呢？”
“家主，您是不是做惯了这种事情，所以才可以不顾青红皂白，任由自己的思绪直接把罪名栽到别人的身上？”
莫连的声音又平又稳，听起来并不像是辩驳，反而更像是陈情。
身在莫家的所有人都扭过头来看他：“连成你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如今已经与那位公主殿下成为了夫妻，维护自己的妻子也是正常的事情”。
莫连却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想要去维护一个人，而是别人没有做的事情，我们不该将他直接塞到别人的身上去，不管是公主还是别人。”
“你们不能仅凭以自己的喜好就将别人进行胡乱的猜测和栽赃。”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立刻就被莫清强制制止：“够了，你既然说不可能是他做的，那你可有什么证据”。
廖云奇原本就被莫连拽着参与了这一桩事之中，本来这种家事他也不好意思多说，这个时候却不得不冒出了一句：“元曦公主不需要什么证据，她人原本就在边境！”
莫连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让他不要多说：“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最直接的证据，毁坏宗祠的并不是公主而是我。”
廖云奇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抬眼看着他。
宗祠这种东西，每个世家大族都非常的重视，毁坏宗祠也是一桩大罪，莫连一向沉稳，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莫连又向前走了两步，半跪在自己家主的面前：“我只是觉得宗祠附近没有任何草木可以生长，只有那一株玻璃海棠，这些年一直花开花落，就想着将他们移植到另外一个地方，毕竟这样好的品种也实在是难得”。
莫连的眼神赤裸裸的看着自己的家主，抬起头露出一双无比诚恳的眸子：“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家属您如今为什么如此气愤？您到底是在气愤那一株玻璃海棠突然被挖掉，还是在害怕那花下面的人被我发现呢？”
他的眼神逐渐带上了一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又野蛮又倔强，莫清仿佛在一瞬间穿越时光来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女人的面前。
当年的那个女人眼中也流露着这样的光芒，又野蛮又倔强，他不服从管教整个人就像是野马一般。
莫清向后退了一步迅速的反应过来，脸色漆黑，眼睛里带上了一丝杀意，用自己的手掌啪的一声向着莫连等方向扇了过去。
因为太过于紧张，连手掌上的血管里都冲上了一层血液，整个手掌揉上了一团深红色，莫连被他这一巴掌彻底打蒙了，原本皎洁如白玉的面容上浮出了五根手指的痕迹，嘴角里留着一丝血。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莫家的人！”家属痛骂医生指着莫连的鼻尖。
莫连从小习武，长大无比乖顺，虽然偶尔受过体罚，却没有一次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伤过巴掌，如今整个人还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到自己的头被打的，微微的有一些发昏，听不清楚家主说话的声音。
莫连咬住自己的下巴强制自己稳定好身体，反问了一句：“家主为什么突然如此生气？”
那棕褐色的身影逐渐的恢复过来，眼睛里的杀意却没有消糜下来：“你把那个人的尸骨给挖了出去，想必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怎么如今你人长大了，翅膀硬了，连你也要跟我作对吗？”
莫连眼睛已经有了点点泪光，怕强迫的自己咽了一下口水：“所以不顺着家主的意思就是跟你作对，所以不符合家主的心意就要去死？”
“家主许多年前是不是也用这样的眼睛看过那个女人，然后就在这样的眼神下杀了她？”
莫连强硬的不肯将自己的身体歪斜一点点，可声音却越来越脆弱：“所以，家主如今也要杀了我吗？”
莫清咬着牙，神色非常：“先把廖公子带去书房”。
廖云奇看到这些神色不对，想必应该是牵扯到这个家族的秘密，有些担忧的回看了一眼这地上的莫连，这才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
莫连是这一家的孩子，就算是犯了错误想来应该是管教一下，的吧？
廖云奇的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向外走。
直到他的脚步已经走远了，莫清的声音才慢慢的缓了下来，绕着地上的这抹月白色转了两圈儿：“你就那么想知道她的事情？”
莫连点点头。
“我想知道她究竟犯了什么错，惹的家主非杀她不可？”
莫清脸色依旧漆黑，眼睛里闪烁着又狠又毒的目光：“她不知廉耻，勾搭了我莫家的人，还妄想于我的孩子共度一生，我原本给他机会可以完成，是她自己不愿意的”。
莫连的肩背挺得笔直：“家主说的机会难道就是指背叛别人的机会吗？”
莫清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你果然都已经知道了。”
莫连立刻默不作声。
“你不是一直想问我究竟和元曦公主有什么仇怨？如今我便告诉你，她和那个女人一样不受我控制。”
“而且元曦公主的生母，曾经对已经去世的皇后有过牵扯，说来也奇怪，我从一开始追杀这个公主，便追杀了无数次，没有一次得手成功。”
莫连咬着牙。
“你猜的不错，埋在这里的这幅尸骨的确是你的母亲，当年她强闯莫府，我就已经给了她一个机会，谁知她居然言之凿凿的拒绝了我，他为了他心目中的正义拒绝了我。”
“后来你的父亲垂死挣扎，来我的面前求饶，他看不得那个贱人受苦，所以一直求我放了他。”
“你父亲索性直接自尽而亡，我便命人拍了那女人的头骨，将她折磨至死掩埋在这宗祠之下。”
莫清看了看自己宗祠内部燃烧的香烟，声音越发苍凉凶狠起来：“她不是想和我儿子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吗？如今我便圆满了他们的心愿，让她葬在这个宗祠的墙角下，永远都被我莫家的祖先压制。”
莫连的身体剧烈的摇晃了两下，心目中原本建设起来所有的设想都被打垮。
原本自己及其敬爱的家族一朝发生了改变，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是他的孩子，却也能直接狠心将其杀死。
莫连的声音摇摇晃晃，神智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那家主为什么不杀了我？”
那棕色的衣角转过来，声音就像是带着刺儿一般，要将人的血刮下来一层：“你以为我原本没有想过吗？”
莫连愣了一下，只听自己家主在他的耳边说道：“后来没有几年，莫家的子嗣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到最后就也只剩下你一个独苗”。
“你天资优越，从小读书识字过目不忘，原本是一个极好的苗子，这些年来一直顺着我的心意在长大，如今你却是怎么了？难道你也要像你父亲一样背叛莫家吗？”
莫连只感觉自己胸口一阵窒息的疼痛，只好稍微的弯了弯腰拂低一些：“我的父亲根本就没有背叛莫家，他只是与另外一个女人相爱而已。”
因为莫连伏低了头这一个动作，让莫清以为他想要归从于自己，声音便和缓了许多：“莫靖是我那么多孩子里天资最好的一个，可自从遇到那个女人就彻底变了”。
谁知莫连又悄悄的挺直了自己的腰背，拿着一双几乎快要赤红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家主：“所以，家主也要用从前的方式来对付元曦公主么？”
莫清看着他这般倔强的神色，恨不得一巴掌再次扇过去，又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缓缓的哄了一句：“连城，男女情爱原本就是这世上极其小的一部分，我们可以拥有更大的一切，只要你心在莫府，这东盛有朝一日也有你自己的一方天地。”
谁知莫连却摇了摇头，干净利落的打断了他心中的想象：“家主，我没有您那样热切的看重权势。”
他一边说，一边强制挣扎着站了起来，原本月白色的衣角沾染了泥土，看起来额外的脏乱。
莫连不想在这里看到让自己烦乱的一切，索性慢慢的站起身体，将尸骨中找出来的那片飞刀塞在家主的手里，然后扭过头，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走。
他把自己的后背放在他的面前，声音还有一些颤抖：“家主如果现在想要我死的话，我绝不还手。”
这原本是极好的攻击方式，只需要拿出武器往他的后心处轻轻一戳，面前的这个人就会生机全无，倒在地上。。
莫清攥着手里被塞过来的刀片儿，死死的盯着那月白色的后背心，眼睛中的杀意就像是河水一般流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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