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深情何易

　　白千灯要被萧焕送给禁郑和亲的事情不过是一两日的时间便从皇城开始宣扬到了整个京都。

　　皇城大，京都更大，然而八卦消息的散播速度在任何时候都是极其灵敏的。

　　接到这个消息，莫连黑着脸，在莫家直接将平日最宝贝的书卷给扔到霖上。

　　疫病来临，皇帝出逃，将一个烂摊子留在京都，四皇子病重，诺大的皇城在最后居然是靠着一位身娇体弱的公主救护下来的。

　　如今皇宫的疫病还未除净，焚尸的黑烟还未散尽，皇帝居将这位拯救宫廷于危难之际的公主，随随便便的赏赐给了他国的皇子。

　　身为才子，无人不向往君臣际会的风云传奇，经帮纬国的壮志凌云，但如果要将这一切理想放进眼前的现实里，怕不是更加让权颤心寒。

　　莫连心中藏着一团满满的郁结，这里面包裹着对白千灯的同情，对上位者的失望和其他不清到不明的东西，窝的他实在是难受极了。

　　酒是好东西，刚刚入口就让人意乱情迷，廖云奇撩了门进去，一把抢过莫连手中的酒缸，头一仰，将剩下的酒咕噜咕噜的灌了下去。

　　一壶喝尽了，便随手掷到地上，只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然后便没了声音。

　　他的眼眶微红，身子有点蜷缩，咽下了喉中的酒液，口中底底的喃喃道:“这胭脂，到底是没机会送给公主了”。

　　同过窗的情意总是格外单纯，更何况白千灯在疫病面前，曾费尽心思挽救这三个饶生命，后来更以一己之力将所有责任抵在肩头。

　　赵信双慢慢的也进来了，他怀中常抱着的长剑不见了，神情同样肃穆，闻着一地的酒气，将手里剩下的两坛子酒放在莫连和廖云奇的附近。

　　像极了要大醉一场的样子。

　　他张了张口，声音略带苦涩：“公主听到旨意就昏了过去，如今宫中都在传，她也生了疫病，禁郑的皇子要将她带回禁郑治养。”

　　“陛下怎么会同意如此荒谬的请求，如今的皇宫不是已经控制了疫情，为什么还要把公主赏给那个狗屁二皇子？

　　听着廖云奇的气愤的言语，莫连将地上的酒坛捞起，慢慢的咽了一口，声音透露着失望：“若是正经的和亲也罢了，陛下居然把自己的女儿当做财物随便赏赐，公主怕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在，才～”

　　话到此处，他的脑中像是拨开了重重迷雾，突然一片清明，声音不由得正经起来，突然用一双质疑的眼睛向着赵信双望去:“你是，公主感染了疫病？”

　　他的眼睛生的好看，有几分谪仙在世的美感，赵信双跟他常常相聚，平日看的也不少了，此刻却忍不住有些呆愣，随即立即反应了过来：“可不是，宫中人人都在传，宣旨太监的话还未停下，她就已经昏倒在殿上”。

　　莫连心中的疑虑终于一层又一层的解开，四皇子大难时，皇宫的药材和药方都不够成熟，已经病到在昏倒在地上的身体还可以如此平稳的度过危险期，最后安然无恙，恐怕是这位公主私下里下了大功夫。

　　不定是什么以命换命的大功夫。

　　莫连只能隐隐约约的猜到萧霜华病情背后真相的一部分，至于白千灯如何操控这个疫病，一步又一步除掉了六皇子，又是如何雷霆手段收扶禁军，斩杀副统领的，是任何人都无法轻易猜测到的。

　　她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质子，回到京都也不过两年，归于宗室不过一年，没有母族支持，只能悄然淡于人海，做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方外闲人。

　　这被皇帝送往他国和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白千灯昏倒后就被宫人们送回了四皇子府，王太医来诊了脉，对着欢颜担忧的脸非常严肃的摇了摇头，便放开了。

　　欢颜知道王太医的意思，就如同王太医一直在重申的话，失血过多，心神俱裂，如今只能靠她自己的意志求生。

　　白千灯睡了一夜，悠悠醒来，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只向欢颜要了一碗参汤，就再无话了。

　　这碗参汤是按照白千灯要求的的条件熬的，浓度加了平常的三倍不止，平日里的淡褐色，如今已经被熬成了浓褐色。

　　空气中荡漾着人参特有的苦涩味，白千灯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伸手抓住了欢颜递过来的药盏，头一仰，就咽了下去。

　　那人参的苦味熏的人鼻子疼，欢颜的眼睛有点肿，像是哭过的样子，此刻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更酸了。

　　就像是把一颗心泡在了醋坛子里，感觉酸麻酸麻的。

　　白千灯神色如常，对放在一侧的蜜饯视若无睹，下了床榻，坐在铜镜前为自己梳妆。

　　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样子，欢颜直接抢过她手中的胭脂，终于开始像平常一样唠叨她：“你看，公主，这个是这样用的”。

　　“公主画柳叶眉更好看，你看，这样就精神多了吧”。

　　镜子里的圆脸在脂粉的装饰下果然更加清丽脱俗，白千灯微微一笑，便直接起身去了兰亭殿。

　　萧霜华的身体如今已经好了大半，不再浮肿高烧，只是常常疲倦，略微起身坐坐过了一个时辰就累的撑不住，最后还是被王太医强制休息，给重新按回了床上。

　　皇帝回到京都，萧霜华只来得及修书奉上，又听白千灯讲述了外面的情型，这才放下心来。

　　他上半身靠着软软的垫子，微微向后倾倒，腿部也让被子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对着白千灯便问到：“西将军呢？

　　白千灯正低着头给萧霜华剥橘子，这个季节的橘子是淮南刚刚奉上的新品，又酸又甜，肥美多汁，最适合让病重的人用来开胃了。

　　生病的人嘴里发苦，又不爱吃东西，白千灯就从宫中带来了几个橘子，给萧霜华换换口味。

　　她抬起头，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萧霜华：“西将军能者多劳，被我借去了，哥哥不会生气吧？”

　　萧霜华泯然一笑，略带病意有些苍白的脸也有了些回寰，他接过白千灯递来的橘子，撕开一瓣放在自己的口中，这才缓缓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口中的橘子迸发出汁水，酸酸甜甜的让人心情愉悦。

　　白千灯更加贪婪的盯着他的脸，像个即将被人丢弃的孩子，楚楚可怜：“无论我做什么，一直都不会生我的气吗？”

　　萧霜华当她是孩子气上来了，需要人哄，便将橘子撕下一瓣，脸上含着微笑，抬起手，想要喂给白千灯。

　　他的声音充满宠溺：“对，无论我的公主做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

　　白千灯轻轻的刁住这瓣橘子，然后迅速的抓住他的手，抚向自己的脸。

　　萧霜华被她猛然抓住了手，虽然不解，却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白千灯将身子坐的靠近了一些，然后低下头，缓缓的吻向他的唇。

　　这是白千灯和萧霜华第一次在对方清醒的时刻，去吻对方的唇。

　　萧霜华看着白千灯的眼睛，那里面装满了无助，爱恋，依赖，甚至更多的感情，这些感情互相纠缠着，仿佛是在他的心中放了一团火，烧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他本想将头扭向一边，或者是直接挣脱这个吻，可是他根本做不到，他这一愣神的功夫，白千灯便趁势吻了上来。

　　她的吻带着满心的悲伤和绝望，像是要把她自己整个人从中间劈开，然后从胸腔里取出一颗热腾腾的心献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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