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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变故(九)


  或许是这些事情决定的太突然了,一连好几天,浅絮都不能适应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师傅。

  本来但她决定离开山洞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孤苦伶仃的准备,后来又看到了所谓的三哥哥给自己“好心”给自己指示的一条所谓的明路,她就什么都不想都不念了,若是在路上她还奢望过有朝一日还会再回来,那么当她真正按照霁子烟指示的路纵身一跃之后,自己就什么都不想了。

  只是天不遂人愿,猝不及防的那个冰凉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手腕的一刹那,自己的命运就此拨转,那场大雨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个透,但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死的时候,这个陌生人将她拉上了一艘不知行往何处的船。

  现在那个陌生人给了自己一个新的名字,好巧不巧的依旧是浅絮,也是缘分了。

  青衣棋客从来都没有问过浅絮曾经的事情,只是对她讲若是何时愿意对自己说了,自己很乐意去倾听。至于脸上的那条伤疤,他暂时无能为力。

  浅絮对于脸上的疤痕倒不是很纠结,好不好看的没什么,反正自己最在意的两个人也看不到了,疤痕留着就留着吧,万一今后冤家路窄在跟那人碰上了,自己或许还有兴趣对着镜子在他脸上也刻一道相同的呢。

  说是这样说,实际上他对霁子烟也没有那么多感觉了,现在在她心里唯一在乎的人,只有自己的师傅。

  “阿絮,你在雪地里做什么呢?晚饭也不吃。”

  青衣棋客好奇的支开木质格子窗,外面冷气忽的一下吹歪了桌上点燃的蜡烛,火焰明灭不定终于稳住,一颗蜡泪滚落在木桌上,“咳咳,好大一个雪人,阿絮真厉害。”

  青衣棋客不由赞叹着,冷风吹得让他整个身子瑟缩了下,面纱之下眉头紧皱,极力克制又轻轻的咳了几声。

  雪人后露出半张笑颜如花的稚嫩面容,黑发顶上,长长的眼睫上落着几片洁白的雪粒,热气熏蒸着又化成颗颗水珠,晶莹可爱。

  “师傅!陪我一起堆雪人好不好?”浅絮笑盈盈邀请着,声音已经躲进了雪人后,小小的人正卖力的往雪人身上贴雪,妄图让它变得更高,更大。

  她的心情最近很好,或许是下了雪的缘故,从前对雪对冬天没有感觉得她现在特别喜欢。

  浅絮的身子比较弱,手脚总是冰凉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去往更是冰凉的雪地里扑,好像挨着它们,自己的身体就能显得热一些了。

  “咳咳,先吃晚饭吧阿絮。”青衣棋客轻唤了一声,浅絮却没有再回应了,应该是猛的打开窗子他还不能适应凉风的缘故,他又重重的咳了几声。

  现在他的咳声已经不足以再让浅絮感到紧张了,毕竟相处了将近三个月,像这样的大咳小咳,已经频繁的像伴随着他的呼吸一样了,尤其天冷之后,他说每句话好像都要咳几声的。

  有好几次她见着那人面纱之下都咳出血,棋客也只是虚弱的道声无碍,然后该走路走路,该教她看书看书,什么都不会耽搁,仿若真如同他道的无碍一般,久而久之,浅絮也就惯了。

  “你这孩子啊,好吧。”青衣棋客见唤她不来也就温柔应了,合上窗子慢慢走出木屋立于门前,柔和清冷的月光下,他看着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小徒活泼卖力玩耍的样子,心情十分愉悦。

  他对于浅絮还是相当纵容的,或许是隐约觉得对不起她?

  “哈哈,师傅我打中你了!”猝不及防一个小小的雪球落入他的臂弯之中碎成一片雪花,青衣棋客宠溺笑笑,不着痕迹抖落衣上雪片弯腰捧起一捧冰凉,那个偷袭成功的小小人影嘻嘻哈哈嚣张至极的躲入了雪人之后。

  深深吸入一口寒气,他又微微咳了起来,许是被一时惬意冲昏了头脑,他从未想过自己一副病体,有生之年竟还能同自家小徒如此快乐的一起玩耍这样无聊至极的游戏,心思缥缈之间身子一沉,居然掉进了一个高级小腹的深坑,他惊诧之余又笑了,这个调皮的孩子。

  “哈哈,师傅中招了耶!”浅絮欢乐的跑过来,蹲坐在坑边几乎是与青衣棋客平视,实际上他也从未见过自己师傅面纱之下的脸,现在如此近在咫尺之间,她鬼使神差的就将自己的小手触了过去。

  “放肆。”算不上呵斥的语气一下制止了浅絮的动作,她从未想过逾矩,只是一时好奇罢了,她尴尬的把小手退回来,正不知该如何求得自己师傅的原谅,自己的颈间一凉,一颗雪球猝不及防由坑底就丢了上来。

  “哈哈,师傅你好狡猾啊!你手上什么时候团着一个雪球的?”浅絮站起来抖落身上的雪往后退了好几步,警惕的又躲在了雪人之后,忙忙碌碌的又开始团雪球准备迎战了。

  青衣棋客无所谓的笑笑,苍白冰凉的手指在宽大的袖中安安紧紧攥握成拳,三个月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和她这样的相处模式,但是自己陪她开心这样玩游戏,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委屈一下自己,陪自己也玩一个比较有趣的游戏呢,虽然这样,但是他还是希望那个时间可以来的稍稍晚一点。

  而且青衣棋客也很怀疑,她真的不在乎自己脸上的那道疤?

  雪人之后那个可爱的小家伙脸上,疤痕狰狞可怖。

  虽然不能给她完全治愈,但是遮掩是完全可以的,哪怕是蒙层面纱,那个疤痕也不会这样的明显。

  真不知道自己要是将她带去落雪寒身边时,落雪寒能不能认得出她脸上的这条伤疤是被何剑所伤,他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

  “师傅,你怎么还不出来啊?要不要我去拉你啊?”浅絮露出半张小脸催促着,身下已经藏好了六七个拳头大小的雪球准备随时迎击了。

  师傅又在看她发呆了,浅絮依旧不知道自己的师傅已经探测过了自己的记忆,他很感激棋客尊重自己从来没有逼迫自己去回忆交代些事情,甚至于自己的体质,自己是个妖孽的事实他也没有表示过一点嫌弃,但是师傅为什么总是这样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呢?

  她从小接触到的人太少了,不懂人情世故,不会察言观色。不过这样正好迎合自己这个年纪,所谓的天真无邪。

  “师傅?”她歪头一笑,又招呼了一下青衣棋客。

  棋客缓缓向她走去,突然毫无征兆的一顿,虽然看不到也能感受起面纱之下他的眼神凌厉起来,然后他厌恶的瞟向斜后方一个方向,加快了步子瞬间便来到浅絮身边,风一般的过去将她揽过了自己怀里。

  浅絮紧张惊呼着,青衣棋客用手飞快蒙上了她的眼睛,但是余光中,他还是看见了数只飞箭落在了他们身侧,又一只还擦着青衣棋客的手臂飞过了。

  “师傅?!”浅絮抓下棋客蒙着自己眼睛的手,她知道那是他怕自己害怕。

  “回房去,不准出来!”青衣棋客简单交代一句便将她甩向房门位置,浅絮踉跄着差点栽了一个大跟头,她没有受伤,可是她雪白的袖口上已经沾染了少许鲜血,她紧张的看向青衣棋客,只见她的小臂处殷红了一片。

  那是方才自己在他身边时他为了保护自己不慎被箭头割伤的。

  “师傅!”

  “听话!回去!”

  浅絮知道平时若他一人根本就不会受伤,自己在时他畏首畏尾反倒放不开去打,所以几乎没有带犹豫的,一边心里自责着一边还是如同往日那般顺从的回到了房里关紧了房门。

  她知道自己的师傅一定会处理好的,自己现在没有能力替他分担,出去陪着也是添乱害他分心。

  从前那么多次,师傅都是很快就能处理好所有麻烦的。

  她红着小脸委屈不甘的落下泪来,她之前只是学过一些简单的入门心法,主要功效还是平心静气修身的,一点攻击性的法术都没有学,甚至都没有练过剑刀鞭子之类的武器。

  从前有自己的哥哥们保护自己,她没想过要学,现在又有这个好师傅保护自己,暂时没有必要学,师傅依她的性子说她还小,愿意让她多玩两年,但是她不想了,方才她看到的那团恐怖的暗红色时,她就想自己一定要好好修习武艺,再也不要让自己师傅受伤了。

  再遇到此类情况时,她想自己一定要将自己的师傅护在身后,才不会要他去替自己冒险,更不能拖他后腿要他为自己受伤。

  外面打斗动静并不大,跟雪花飘落一样,寂寂无声,没过一会儿功夫,房门从外面被打开了,浅絮看也不看直接一头扎进了那人的怀抱里。

  肯定是师傅啦,他从不会失手的,平时他的怀里都是淡淡的草药香,只不过今天破天荒的多了点血腥气。

  “对不起,师傅……对不起!”她窝在青衣棋客的怀里哭了起来。

  “对不起什么,是我警惕性低了,没想到下雪了他们还不闲着,怎么?你可是吓坏了?咳咳。”青衣棋客好笑的抚着浅絮的柔软的发顶,打趣安慰着她。

  “师傅,我……”

  “别讲了,先去打盆水来,为师要冲洗下伤口。”青衣棋客语调仍旧淡淡的。

  浅絮听了二话不说重重点了头就跑了出去。

  “多好的小丫头啊。”青衣棋客看她跑去的背影淡淡笑着,心里道为妖的果然见了血便不同常人,没有害怕的,妖者,看见血后天生的只会兴奋,要么杀人,要么护人,但是不论她选择哪一种,总还都是要见血的。

  好久不曾受伤青衣棋客都快忘记了自己的药箱放到哪里了,他摇头苦笑了下,慢慢褪下自己半边衣袍露出被割破的小臂,用力将里面的黑血挤了出来。

  “师傅,很疼吧?”浅絮端水过来放下,小心的用沾湿了的毛巾为他擦去黑血,动作轻柔的像是捧着一块易碎的珍宝。

  她轻轻的吹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要棋客看着怜惜不已,“不疼的。”

  “才不是。阿絮也流过血,阿絮就很疼的……”浅絮倔强着,两个肩膀哭的一颤一颤的。

  这下倒让青衣棋客为难了,浅絮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的这样,还从来没有过谁教过她如何哄一个小孩子停止哭泣啊,他有点手足无措了。

  “真不疼的浅絮,呃,你不要哭了,咳咳,你一哭,我反倒疼的厉害了。咳咳。”

  浅絮一听果然就没有再哭了,瞪着泪盈盈的双眼不解的看向自家师傅说,“为什么总有坏人跟师傅过不去?”

  她不明白自己师傅这么好,怎么短短三个月时间里,各种大小规模的刺杀就不下十余次了呢?“师傅到底是什么人?”浅絮终于问出了早该在三个月前就该问出的问题。

  青衣棋客看着月光下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一地死尸,目光幽怨的叹了口气,“咳咳,一个闲散棋客罢了。”

  他目光一转,笑着道,“阿絮,帮我找下药箱,这箭头上有毒,我需要清理一下。”

  浅絮闻言更紧张了,一时什么话都不想再说,转身开始在并不算太大的茅草屋子里上翻下翻寻箱子,她印象中见过那个箱子的,好像不经常打开的样子,上面都有落灰了。

  “师傅,我去外面在看下!”她凭着记忆跑出去,路过那些死尸时毫无畏惧的样子。

  “慢点跑,小心滑倒了。咳咳。”青衣棋客善意提醒着,垂着头又轻轻的咳了起来。

  他才不在乎箭头上这样一点点的毒呢,自己的身子好像就是一个大毒药罐子,什么小毒小把戏在自己身上都发挥不出多大效果的,平时自己大把大把吃的药烈性恐怕都跟每日服毒自杀似的,这些蠢货箭头涂毒的动作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不过伤口总还是要清理一下的,趁着浅絮出去找药箱的功夫,他为自己找了个稍稍舒服点的姿势还是为自己调节内息。

  过了一会,浅絮哒哒的跑进来,拉起他的胳膊开始涂药,青衣棋客微微勾起嘴角,信任的根本不做理会。。

  浅絮动作轻柔的像是握着一块豆腐,很快就为他处理好了伤口,然后懂事的安静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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