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临时朝会4
4、
“但他们吃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你们看他们的表情，没有一个是安详走的，因为都是正面被咬，伤口无一例外，都是在脖子的这个位置。这说明，完全不是背后偷袭。”
“那人发病起来，力大无穷，大家都看到了，正面杀人，也没办法啊。”有的人提出异议。
“这些人，年纪在二十到四十之间，生前不是残疾，也不算太老，如果是在大街上遇见有人杀你，连转身逃跑的能力也没有吗？他们身上也没有别的伤口，顶多一些小擦伤。这说明，他们是在一个狭窄的地方，吃着饼，然后被那人正面咬死。”
田城耐心的解释，还想说，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行了，别说了。”姬绛忽然出口。“你很聪明，说的很对，这事我确实知情，从一开头就知道。”
姬绛这么一说，众人都呆住了。想不到他毫不掩饰，也不抵赖。这就不大好了，明明在朝堂上，他是推脱自己不知情的。
当众撒谎？
御展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爽快，说：“虽然这些乞丐，都是贱民，平常怎么死，各位也不会太在意。然而，哪怕是蝼蚁，也是条性命。故意杀害之，如此不仁，岂是君子所为？”
群臣在底下窃窃私语，指责姬绛。
田城见姬绛认了账，松了口气，对姬绛也很是佩服，说：“公子，小人斗胆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姬绛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这些人都是死在公子府上，要是偷偷把他们处理了，或埋或烧，神不知鬼不觉，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为什么要扔到大街上，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点子上，姬绛瞄了他一眼，不回答。
田城自知多言，吓了一身汗，赶紧弓着背后撤。
但这一个问题问的好，大夫们心里都在想，虽然死了十几个人，但对于公子绛来讲，国君的宠子，处理起来不至于有多麻烦。反而是扔大街上，是最蠢的。
百姓知道是公子绛府上的事，虽然不敢说话，但也心中有怨。白白损害名声啊？
大家等半天，姬绛也不解释，好像不屑于解释。
御展有些发怒：“如果公子偷偷地处理了，神不知鬼不觉，我也懒得管。可是这些尸首当街出现，惊扰百姓持续半年，我就不得不管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绛苦笑一下，对御展说：“个中苦衷，国相不知。”
“这天下事，我不知道的多了，也没必要都知道。然而你怎么对洛阳臣民交代？是为了恐吓他们吗？你可是国君之子，未来在大周位高权重，负有守土安民之责。如此草菅人命，这说得过去吗？”
姬绛被这一阵抢白，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人群里走出一个老头，大家一看，是太卜，卜柏。
卜柏对御展说：“把尸首扔大街上，是我出的馊主意。唉，也是天意。”
“怎么，你也知情？”御展吃了一惊。
“公子绛府上死了几个人，不好处理，让我来占卜。”太卜叹了口气，把事情原由说了出来。
原来，姬绛府上死了几个侍卫，因为死法太怪异。都说这样横死的人，要好好安葬，否则，他的鬼魂会时时回来作祟。可是该怎么安葬呢？姬绛就想请太卜把他们给安抚了。
姬绛小的时候，曾拜太卜为师，学占卜，关系铁得很。
太卜说，这种横死的人，怨气凝结，需要曝晒七日，让这怨气消散。然后再占卜，问扔哪个方向，扔多远。
也是天意，每次占卜，卦象都指示不远的位置。这才会把所有尸首都扔到洛阳城内。
御展听得目瞪口呆：“你，你全都知情？”
卜柏点点头，说：“但是有个问题，为什么有十二具尸首？”他看了看姬绛，满是疑惑。
姬绛冷冷地说：“在我府上只死了十个人，这多余的两个，我不知道国相是从哪找来的。”
御展也一愣：“这些不是死你府上的？”
“国相，别的我都认了，没必要纠结这两个吧？”
“那他们是谁杀的？你看，全身干瘪，黑乎乎的，死得一样啊？”
田城在旁边低声说：‘仔细看的话，还是有点区别的。’
“什么区别？”
“他们脖子上没有咬痕，这么说吧，我就没找到他们身上的伤口。”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不清楚，死亡时间无法确定，死状很相似，但总觉得怪怪的。”
姬绛说：“国相，你怕不是又发现了另一个大案子？”
御展沉思了下：“这两个是在邙山上发现的。”
“难道我家的客人跑邙山上去杀人了？”
“有没有可能呢？”
“实不相瞒，没可能。”
“你那么确定？”
“我天天跟他在一起，我可以保证，他没有离开过洛阳。”
田城小声说：“这个暂且放一边。”
御展被这一节外生枝的事情打乱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此时回过神来，对田城说：“这两具尸首，也是昨天找到的，是不是跟此案有关，还是别有案情，你先带回去查一查吧。”
转头对姬绛说：“足下参与杀人，视人命如草芥，德行不足以立于朝廷，必须受到惩戒。”
仰头对周公说：“二世子拿下民喂食宾客，这行为伤天害理，万民不服，君上虽有舔犊之情，然而不得徇私。”
听到御展在逼周公表态，大夫们都不说话了，一起望向城楼。
周公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一万个后悔。没事开什么临时朝会啊！
姬绛做的这个事，当然不可能按照草民一样去处置，律条是有“杀人者抵命”，他可是国君的儿子，可笑。御展也没想这样。
姬绛戴上“不仁”两字的帽子就足矣。
对于姬绛这样的贵公子，如果有这顶帽子戴着，别说当太子当国君了，就是在朝中也很难立足。
这就是政治上的死刑判决。
这两年来，太子素与姬绛在私底下暗暗角力，大夫们都有感觉。这个御展，今日这么一出，明显最受益就是姬素。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说实话，周公虽然宠爱姬绛，这算是“子因母贵”，然而在谁接班的问题上，他并没有太偏心。都是自己的儿子，有什么所谓呢？
但作为国君，最怕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儿子们争位，二是儿子们勾结大臣。
他看了看御展，又看了看太子，他起疑心了。
太子素站在下面，与姬绛在一起，也看明白了这点，浑身冒汗。他自小失去母亲，一直呆在王宫，凭着天分，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地位。
他惊讶地看着御展，对这一切，也是万分的不解。周公扫了他两眼，他看出来了，周公是怀疑自己跟御展有勾连。
自己上次当着父亲和弟弟的面，已经对这事发过难了，由于自己手头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太子素不想跟御展有关联，带点恳求的语气对御展说：“国相，公子绛已承认此事，知道错了，就不必深究了吧？”
大夫们听到太子替姬绛求情，个个都不吭声。他们大都心里想，这说的是真心话吗？
御展说：“如果公子绛不知情，是门客发病杀人，我并不生气。最可恶的是，明知此人有问题，却到街上把人抓到府里，供其吸血，你们可还听说过比这更骇人听闻的事情？”
庄清听他这么说，也都替姬绛摇头叹气。凡事就怕一个理字。很多事情，只要一深究，就没法看。
大夫们纷纷点头，赞同御展的观点。
周公心中暗自叹息，知道不做出点处理来，怕是不能服众。他根本就没在听御展叨叨，心里在快速转念头：要怎么处理才能恰到好处？
也就是说，既要能服众，又能保住姬绛的地位。
“公子绛行事乖张，德行不彰，为人不仁，恳请废为庶人，退居府邸，非宣召不得入宫！”
御展此言一出，群臣都颤抖了。这老小子狠啊。大家都哆哆嗦嗦的，都在窃窃私语，不敢大声。
周公往外探了探头，让贴身宦官宣诏：群臣原地等候，宣国相御展和楚使庄清入宫。
随后，周公下了城楼。
御展一愣，把头转过来，看到人群中的庄清，这事怎么跟他有关系？
庄清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大夫们都纷纷看他，莫名其妙。这怎么还有他？
两人不知周公要做什么，只好拨开众人，赶紧重新进到宫里。见周公正从城楼上下来，俩人赶忙上去。
周公见到御展，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御展大骂：
虽然天子驻跸洛阳，我不称陛下，但我好歹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国之君！你要做什么事，不事先知会我，突然在众人面前逼我，这是为臣之道吗？
御展争辩道：这是你宠爱的儿子啊！
那就是不信任我咯？
御展赶紧跪下，磕头，大声说：“臣不敢！”
周公长叹一声，说：“你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米丹利耶娜360箴言第三百四十五：你相信吗？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一个更高级，更完美，更成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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