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烟 9

　　夕阳西下的傍晚，她被塞进了一辆印着私家收容所标示的面包车里，接下来的一年零六个月的时间她在收容所里向叶女士学习了盲文，书籍打开了她的心灵之窗，当她感觉自己再度与这个世界相连时，私人收容所因安全和专业问题遭到社会的质疑以及监察部门的封锁，她身不由己的被送到了寨瓦顶南麓的汐止孤儿院，生命里频繁的变动让她更加沉默寡言，她不愿意敞开心扉和任何人建立感情，因为她内心深处觉得一切美好都是短暂的，直到遇见裴赤良，他在孤儿院两年枯燥的生活中带她踏遍了有限空间里的每个角落，她感到自己与大自然同在，尤其是冬春季节在高高的槐树杈上筑巢的喜鹊，它的嗓音动听悦耳，她觉得这是偶像与实力兼并的歌手，它用泥粘合细枝搭建的圆形巢穴足矣令人敬佩，天气转暖的时候，黑白相间的鸟儿离开了，她相信，夏秋季节院中池塘里青蛙的欢笑声与喜鹊不谋而合，只不过没那么饱经风霜的沙哑罢了。

　　很少有家庭愿意收养一位眼盲的孩子，最多出于同情而流露出短暂的怜悯，他们好心好意的问她，你的眼睛怎么了，她没有回答，更看不到频频向她使眼色的院长——邱兴德竟然忘记了她眼盲的事实，之后领养者们便微笑着走向其他可爱的孤儿们，已经快八岁的她提前感受到生活带来的压力，汐止孤儿院在停止享用国际慈善机构每年分拨的善款后决定自立门户，当然，她只是通过拮据的食物来判断自己的处境，纺纱车间建立以后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所有孩子被安排在轰鸣的机器跟前重复简单的工作，为了能够吃上一顿馒头咸菜搭配的晚餐而努力干活，年龄稍大的孩子们流露出不满的情绪，不过，自从有个叫索启的小伙子因顶撞郭庆而被关进狗窝，经历三个昼夜的暴风雨，他们在早晨集合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一场惨剧，索启因为高烧而发疯后咬断了自己的右手（他们曾今怀疑是牙牙的杰作，然而，狗嘴里并没有鲜血），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无端抱怨，而索启从此销声匿迹。

　　三个月之后，唯一让裴赤良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双因为和索启打赌而获得的篮球鞋，鞋帮子上缝着的银色星星让他看起来像是漂浮在宇宙里，虽然充满了锐利、激情甚至滑稽的色彩，但是他感觉那自然凝结的光辉异常耀眼，在魏令凯被一对时髦的夫妇盯上以后，这个赌局就自然而然产生，索启从他们渴望当父母的眼神里几乎百分之百肯定他会被领养，而裴赤良和这个好兄弟串通之后赢得了赌注，他才不管这是犯规或者在赌桌上令人痛恨的老千行为，“我赢了，这双鞋归我。”他脱下了自己的破旧的灰布鞋丢给索启，以后的日子里索启的双脚就得忍受比他小一号的鞋子，以至于大脚趾冲破鞋头暴露于空气里，不过，裴赤良好心的替他出了个主意，于是，索启踩扁了鞋跟儿，逐渐让它演变成了一双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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