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污点

　　好像让时间就此静止，南默笙心里莫名的害怕，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好似心瞬间被人掏空，找不到方向。

　　南暮雪双手紧紧握着那双瘦小的手，她感觉就像是她刚出生的时候，那双手小小的，肉嘟嘟的。

　　时间依然过了三十一年，但这三十一年，她的手还是如此的瘦小，却没有肉嘟嘟的样子，只剩下皮包骨头，那凸起的灌骨，怎么看都有种深深的罪恶感。心口像是有无数个东西在挠，鲜血淋淋的。

　　“默笙……”南暮雪用着乞求的嗓音呼唤着，这与她平日期的高贵优雅，完全不相称。

　　楼严霜和楼严瑾看着心中不由得揪心，她们高高在上的母亲，何时这样求人。低三下四不说，完全失去了她的身份，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可怜。

　　南默笙扭过脸，低头去看自己的右手。这是她手里传来的温度，很温暖，但这份温暖本就不输于自己，也不能属于自己。

　　“南叔，既然家里来了客人，让婶婶好好的招待，不要失了我们南家该有的礼仪。”南默笙用力一抽，把手从南暮雪手里抽了出来。关上车门，左手牵着宫疏影的手，转身上了台阶。

　　南山见状也提着行李，看到南勋出来，让他去安排了南暮雪几人。

　　这一天南家来了许多的人，都是外人。除了两个，这是南家人自己的认知。来着是客，南山还是很客气的招呼了他们。安排了好的住宿。用过午餐之后，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击打着黑色的琉璃瓦。

　　南默笙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外面的细雨，落在碧绿色的荷叶上，形成一颗颗水珠，然后滑落。

　　宫疏影则是坐在厅堂里，和杨青一起准备些甜点之类的。过了一会出现的一行人，打乱了这里所有的节奏。

　　宫疏影很客气的和他们打招呼，能在这里遇见楼严霜，她真的很意外。同时她也知道，她和南默笙安静的日子，也许在这里就结束了。

　　南暮雪撑着伞走向亭子，宫疏影比没有去拦她。楼严霜和楼严瑾则坐在那里喝起了茶。

　　感觉有人来了，南默笙抬头去看，这一刻她发觉自己居然木讷起来。微张的唇颐，静止几秒后，还是闭上了。

　　“这里凉，穿上外套吧。”南暮雪把自己的外套递到南默笙面前，她心里有很多的话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从哪里说起。

　　“谢谢，还好。”南默笙又转头去看荷花塘，并没有伸手去接。“你不该来的。”这声话语里，带着叹息，带着无奈。

　　南暮雪伸手撑开衣服，帮着南默笙披上。缓缓坐在她的身边。自己这个女儿，她完全不了解她的人生。十一年前本就有缘相遇的，但还是错过了，让她的最美好的人生彻底毁在了监狱里。过去的有太多的谜团，不能问严霜，更不敢开口问默笙。过去的查无结果，好似那段过去，就那样消逝了，毫无声息，让人无从下手。

　　“这是我的家，我不来还能去哪里？”南暮雪轻声说着，好似在说给南默笙听，又好似在告诉自己。离家的这些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浮萍，飘来飘去，无根而又悲伤。

　　南默笙把自己的下巴从膝盖上移开，抬起头去看南暮雪。这样近距离的望着她，有种沧桑的感觉，好似经历了太过的故事，让她看起来如此的憔悴。以前的时候经常见到她的宣传海报，上面的她总是风华绝代，不管经历了多少岁月，她的优雅高贵，永不掉色。

　　“过去的都过去了，如果想回来，那就回来吧。”南默笙不会劝人，又不想把话说的太决绝，只能尽量保持着淡然。“他们来，合适吗？有些事情，他们不知道不是更好吗？”

　　南暮雪看着南默笙的侧脸，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雨越下越大了，前方朦胧一片，凉亭边缘飞溅了一层雨水。

　　“他们是爱我的家人，我的家也想让他们知晓。就像是你，我也想让他们知道。”南暮雪帮着南默笙紧了紧外套，怕雨水淋到她。

　　家人？南默笙不知道这个词与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的家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的家人里面，从来不包括那些人，同样她也许也不算吧，除了血缘。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现在是全世界的焦点，你的任何一个负面的新闻，都有可能毁掉你现在努力得到的一切？有时候任性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作为名人，南默笙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同时她更知道自己对南暮雪来说更是致命的弱点。她不想违背自己当初承诺，更不想因为这些过去的事情，影响自己现在的生活。

　　“默笙，你恨我吗？”南暮雪并未回答南默笙的话，墨色的眸子直视着南默笙。她心里害怕，有着比失去名誉还要害怕失去的东西。

　　恨？南默笙抬眉去看南暮雪的带着落寞的眼睛，“小的时候恨过，后来一个人了，反而理解你了。现在对你，我已经放下了，所以你也放下去过你的生活。那个男人对你很好，你好好珍惜。”望着渐渐变小的雨滴，南默笙叹了一声。“已经溜走的时光，就让它消逝吧。”

　　听到南默笙的话，南暮雪愈加的自责了。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孩子，说话的语气反而像是经历了沧桑岁月的老人。太过懂事，理解，让她显得更加的纤弱。

　　有那么一瞬间，南暮雪想要大哭。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三十岁的人，变得如此沉稳，她那种处事淡然的模样，从另一个层面上想，像是对生活的冷漠，冷漠到了骨子里。

　　“我想补偿你，想给你一个家。”南暮雪有些动容，找了这些年，她已经想通了许多。“过去不能给你的，以后我统统给你。默笙，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辛辛苦苦找寻，有什么比那些从希望变失望，又从失望到有希望的日子更痛苦。害怕，恐惧，自责，愧疚。没有一日是睡的安稳的。怕失去，怕没有机会弥补。

　　南默笙瞧着南暮雪悲伤的眼神，抿嘴想要自嘲。抽动的嘴角，让她发觉自己的有时候也是恶劣的可怕。

　　家，已经有了。补偿什么？金钱？还是亲情？楼家人会如何看待呢？楼严霜会善罢甘休？不可能，她不是个会让别人抢走她东西的人。还要来一场争夺母亲的大赛？这简直是个可笑之极的话题。

　　“你不亏欠我什么，同样我也不要你的东西。我们只是有血缘而已，其他的再无瓜葛。你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不打扰你，同样你也别打扰我的生活。各自安好，各自生活，这是对我们最好的归宿。”南默笙把身上的外套取下来放在南暮雪的手中，她现在真的不需要这些。她也不想惹到更多的麻烦，现在很好，有个合适的女人，能够陪伴左右。不知道明天怎样，至少今天会过的不一样。

　　南暮雪接过衣服的手，静止在那里。南默笙说的每一句话。就像是针扎。各自安好，各自生活？她做不到，她想还给这个亏欠三十年的女儿一个公道，更想让她过得幸福。给她一个家，让她体会母爱是什么样子，想让她和别人一样有着母亲的疼爱。但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卑微，她不要，自己无法抉择。

　　“默笙，我不在乎现在的一切，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你给我一次机会不好吗？”如果用乞求换来这个女儿，南暮雪觉得并不可怜。至少她可以回来。如果乞求都换不回来，那自己岂不是更加的可怜了？

　　“你本来就是一位合格的母亲，对我只是例外而已。我是你人生的污点，既然是污点，能甩开就甩开。不要为了我毁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南默笙撑开伞，打算离开凉亭。雨势小起来了。但是宫疏影的话，她必须听。下雨要打伞，不能感冒。

　　“你不是我人生的污点，虽然那个男人欺骗了我。但是生下你，是我这辈子的骄傲。”南暮雪大声的喊着，她想要留住南默笙。不管什么理由。

　　也许声音太大，影响了坐在厅堂里喝茶聊天的人。他们纷纷侧头去看凉亭里的两个人。

　　“那个男人我不想知道，他伤害你的理由，我不想了解。那是你的过去，你已经付出代价，我不想再让你付出更大的代价。回去好好生活，就当我们只是露水缘分，过了就散了。回去你还是楼夫人，我还是南默笙。”南默笙前脚踏出亭子的台阶，然后顿足。“南文音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南默笙，我也只是南默笙而已。”

　　“啪啪”的雨滴拍击着天蓝色的雨伞。南默笙白色的运动鞋被青石板上的积水打湿，微凉的风迎面吹来，凉凉的，让人清醒几分。

　　南暮雪看着远去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凝噎起来。是放弃，还是继续？过去的事情，真的能消逝？如果是那样，谁来还给她的女儿一个清白，谁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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