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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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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妃匆匆来,匆匆走,不仅武茗暄心下生疑,就连奉命端来酸梅汤的沈木云也是纳闷不已。

  沈木云遥望珍妃离去的背影,蹙眉一瞬,低头看看手中的酸梅汤,捧着檀木托盘徐步入厅:“娘娘,您看这……”

  武茗暄揉着额,轻声说道:“端下去,你用了吧。”

  “谢娘娘赏!”沈木云并不推搪,恭敬地欠身谢恩,退行两步准备出厅,又似想起什么,看向武茗暄道,“娘娘,珍妃娘娘来去匆匆,莫不是有什么事吧?”

  武茗暄眸色深邃地看着沈木云,笑着挥手:“去,把翠袖唤来。”

  “是。”沈木云看她不欲多言,欠身施礼后,退了出去。

  不多时,翠袖入内,脸庞泛红,还隐约有些浮肿,明显是哭了许久。

  看她远远地屈膝作礼,武茗暄蹙眉招手:“过来。”

  “是。”翠袖低垂着头,挪步上前,在武茗暄身前跪下,抬起红肿双目盈盈望来,“娘娘,您还在恼奴婢吗?”

  武茗暄没有像以前那样将翠袖扶起,只是板着脸问:“知道错在何处吗?”

  “奴婢……奴婢不该碎嘴。”翠袖轻轻咬唇,嗫嚅道。

  武茗暄肃容正色道:“适才,文婕妤当面,我虽让你不必避讳,可你也当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才是。如今边境不宁,皇上日夜烦忧,咱们更该安份。”话音一顿,凝目看着厅门处,低声道,“何况,木云姑姑是皇后指来的人,让她听见这些,总是不妥。”

  “奴婢以后再不碎嘴了,娘娘别恼了!”翠袖伏地磕头,带着哭腔说道。

  “我不是怪你碎嘴。”武茗暄倾身将翠袖扶起,语重心长地说,“我知晓,你也是为了我,哪里会真恼你?哪个宫不议论这些个事情,只是……不能在人前说道啊!”

  翠袖仔细一琢磨,会意过来,赧然垂首:“奴婢知错了。”

  “好啦。”武茗暄一手拉着翠袖,一手捏起绢帕替她拭泪,嗔笑道,“瞅瞅,这眼睛都哭肿了。”稍作思索,唤了陈禄来。

  武茗暄拉着翠袖,对陈禄吩咐道:“你去内侍府跑一趟,取些冰来。”

  陈禄得令下去,片刻后,拎着一个红木雕纹小冰箱回来:“娘娘,冰领来了。”

  武茗暄打开冰箱,取出两块碎冰,让陈禄把多余的冰弄到东厨大冰箱存着,然后亲自捏着碎冰给翠袖敷眼。

  翠袖惶然,连声道:“娘娘,奴婢自己来。”

  武茗暄暗叹一口气,松手将碎冰给了翠袖,让她去对着铜镜自己敷眼。

  翠袖对镜自照敷眼,敷着敷着,就瞧着铜镜出了神。片刻后,她回过神来,小心地透过铜镜偷瞄武茗暄一眼,看武茗暄似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继续敷眼,唇边却挂起了一抹苦笑。

  武茗暄的视线落在铜镜一侧转动不休的风轮上,眼角余光却将翠袖这番动作收入了眼中。沈木云之前说过的话又从脑海闪过,她的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猛然偏头看向翠袖,抿唇半晌,终究没把心底疑惑问出口。

  夜里,青浅、锦禾铺床、拢帐,伺候武茗暄歇下。

  就在青浅为武茗暄拢被之际,武茗暄轻声说道:“青浅,你和翠袖是一早随我入宫的。若有什么,多看顾着些。”

  青浅微微一怔,眼眸转过,郑重点头:“娘娘放心。”

  “嗯。”武茗暄欣慰地点点头,阖上双目,缓缓睡去。

  翌日,武茗暄照旧早起,循例去皇后所居的松香殿请安。一路上,她与文婕妤、颜才人一同乘步辇缓行,绕行过涵烟湖,忽闻前方潇悦回廊内有训斥声传出。

  文婕妤捏着绢帕掩口,笑了起来:“谁呀?一大早,火气就这么旺!”

  颜才人一副没睡醒之态,懒懒扬眸,往回廊内瞥去一眼:“像是孙宝林的声音。”

  “孙宝林?”武茗暄隐约想起了什么。

  “国子监博士之女孙月姮。”颜才人淡淡解释一句,继续闭目假寐。

  孙月姮?那不就是当初圣选时,在欣扬殿外训斥裕妃顾氏那位自命知书识礼的女子。听了全名,武茗暄总算记起了这么个人。她讶然侧目往回廊内看去,这位孙宝林在宫中可谓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物,侍寝都不曾,居然还能随行驾幸行宫?

  上次是训斥太傅的孙女,这次又是谁?武茗暄垂眸思索片刻,转眸看向文婕妤:“走,去看看。”

  文婕妤抿唇一笑,命内监跟上武茗暄的妃制孔雀羽步辇,往潇悦回廊而去。

  颜才人掀了掀眼皮,瞄一眼行在前方的武茗暄,微微抬手往前一指。内监们会意,快步跟上。

  潇悦回廊内,孙月姮双手交握于胸,一袭素色描银梅花绢纱宫裙被微风撩起,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出尘脱俗的韵味,可出口的话却犀利无比:“你虽深受皇恩,却也只是个八品肃仪,我好歹是正六品宝林!见面不施礼,是哪个嬷嬷教的你规矩?”

  “我已颔首欠身,并让道宝林先行。难道……宝林是要我让像对夫人那般,对您屈膝作礼?”叶肃仪话音柔柔,一听就是个温婉佳人。她虽宫婢出身,言辞间却是不卑不亢,没有丝毫退避,甚至,还带了一丝不屑。

  “瞧不出啊!叶肃仪不但手上功夫好,这嘴皮子的功夫竟也不差!你说作了礼,可我没有瞧见。”孙月姮冷冷一笑,倨傲地扬起下颚,扫眼往随行在侧的一名宫女看去,“云瑶,你瞧见了么?”

  云瑶垂首一笑:“叶肃仪并未见礼,奴婢去哪瞧?”

  三顶步辇缓缓行近潇悦回廊,武茗暄耳聪,将这番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禁暗自蹙眉。

  文婕妤也勾起唇角,无声嗤笑。颜才人却是悠悠然挪了挪头,一副安然之态,想是早已见惯宫中各种戏码。

  三人心下都很清楚,孙宝林只怕是在故意挑刺。想来也是,孙月姮的家世并不差,偏生圣选留用只封了个宝林,入宫这么些日子也不曾获宠,心下难免有怨气。叶霜萍是宫婢出身,却破例得封肃仪。孙月姮本就是个刻薄的,此时见得叶肃仪,心下自然不痛快。

  孙宝林这般言行,恐怕即便是获宠,也会树敌不少。对这样的人,武茗暄自是不喜。反观叶肃仪,有容德夫人做靠山,也不是个怕事的,倒是甚得她心意。

  她与容德夫人本没什么仇怨,不如……思绪转过,武茗暄启唇欲言,却被颜才人一个眼神制止。

  颜才人偏过头,懒声懒气地低语:“这个叶肃仪不简单啊……”

  颜才人的话音刚落,那边叶肃仪已是轻声一笑,欠身再次行礼:“恭请孙宝林先行。”

  孙月姮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愣然一瞬,哼笑两声便要再言。

  “都在这潇悦回廊堵着干嘛?”文婕妤突然出声,斜斜一眼含笑往孙月姮扫去,“耽误了请安,皇后娘娘那里,是孙宝林去交代么?”

  听得这话,孙宝林、叶肃仪齐齐转头。见得武茗暄,叶肃仪不慌不忙地屈膝唱礼。因文婕妤说了这样的话,孙宝林就更是惶恐,连声请罪。

  “起吧。”武茗暄微微抬手,待二人向文婕妤、颜才人见礼后,和颜悦色地看向叶肃仪,“时辰差不多了,快与本宫一道,去松香殿请安吧。”

  看慧妃娘娘先与叶肃仪说话,孙月姮面上微显赧色,却还是附和着叶肃仪,一起恭敬欠身,道了声“是”,便跟着武茗暄三人的步辇往松香殿行去。

  待至松香殿,内监打起帘子,武茗暄领着众人迈步入内,各按品阶落座或是远远候着。

  不多时,皇后自内殿移步而出,升座。

  众妃嫔循例请安,跪地唱礼。

  许是筹备万寿宴之事劳心劳力,一向威仪的皇后身上那股凌人气势也淡了些,三两句话说罢,用了新封的叶肃仪一盏敬茶,又嘱咐众妃嫔好生准备万寿宴贺礼,便不胜倦意地挥手命众人散去。

  行出松香殿,桑清快步追上武茗暄,亦如往常般挽上她的手:“走,去我的云英殿坐坐。”

  武茗暄侧目一看,却发现桑清面色晦暗,不复往日的容光,不禁心下担忧起来,拉过她的手,关切地问道:“姐姐脸色不大好看,可是身子不适?”

  桑清有些为难地瞄向四周,见无人注意,才低声说道:“我那云英殿临近容德夫人的福莱殿。”

  云英殿的位置,武茗暄是知晓的。前几日,桑姐姐来逸韵轩,也没说过有何不妥啊!武茗暄心念一转,拉着桑清往侧行了两步,压低声音问:“她为难你了?”

  瞧得武茗暄如斯紧张,桑清不禁展颜一笑,隐晦地说道:“为难倒是不曾,只是日日出门都要与她撞上。她……你知晓的。”

  听了这话,武茗暄才放下心来,知道桑清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想必是不乐意在容德夫人面前逢迎。迟疑一瞬,她拍着桑清的手,安抚道:“姐姐不愿与她应付,就少出门吧。”

  “我也这样想的。”桑清点头道,“这几日,除了请安,便是去你……”这厢话尚未说完,忽地敛口,蹙眉看向某处。

  武茗暄循着桑清的目光看去,待见得款步行来的某人,眸色一闪,面上挂起了疏离的浅笑。

  “慧妃姐姐、丽妃姐姐……”珍妃柔声唤着,迈着轻快的步子靠近。

  三人应着场面,颔首见礼。

  “还以为姐姐先行回去了,没想到却是与丽妃姐姐在此咬耳朵!”珍妃亲热地转到武茗暄另一侧,也学桑清般伸手攀上,像是没瞧见武茗暄眼中的不悦般,娇嗔道,“得了姐姐的好主意,还没来得及谢过。正巧,皇上昨夜差人送了些消暑的果品来,我就想着请姐姐一同尝尝。”

  桑清本想今日邀武茗暄一起好好游园说话,被珍妃这么一插,自然心下不快。又听她言语间似有显摆皇恩之意,更是听得心烦。桑清不等武茗暄接话,便呛声说道:“呵……珍妃这话,说得像是哪个宫缺了消暑的果品似的!”

  “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是蕃西红瓜罢了。丽妃姐姐也一道去啊!”珍妃不以为意,笑看桑清一眼,又转回头望向武茗暄,不管不顾地拉着她便走,“我挑了几套舞裙,不知合适不合适,正好姐姐去了,再帮我参详参详。”

  蕃西地远,红瓜易烂,运送极为不便。她倒是说得轻巧,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武茗暄听得心下冷笑,想要拂开她手,却好奇珍妃究竟想做什么?便不动作,悄然一个眼色递给桑清,由着珍妃拉着她前行。

  珍妃邀约同行的话,只是个场面应付,并非诚心相邀。桑清明白,也不愿与珍妃打交道,但却担心珍妃有什么诡计,不放心让武茗暄独身前去水华殿。怒目瞪视珍妃的背影一瞬,她恨恨地一甩宫袖,还是跟了上前。

  临近停辇处,武茗暄心下一琢磨,唤了青浅近前,吩咐道:“昨儿,本宫与文婕妤、颜才人约好,让她们晌午过后来逸韵轩。你回去知会文婕妤一声,就说本宫去水华殿小坐,不知什么时候能回。等本宫回去,再差人去请她。天热,免得她白走一趟。”说罢,与桑清、珍妃一起,坐上步辇,往水华殿行去。

  青浅欠身恭送,待武茗暄一行去得远了,转身就往文婕妤的凌波馆奔去。

  沿路上,珍妃指着一些行宫景致笑语戏说,武茗暄却只作不经热般懒懒靠坐在步辇上,偶尔敷衍两句,暗自垂首思索。她自知珍妃行为有异,但想若是真想害她,便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来请。何况,还有桑姐姐一道,也使了青浅去通知文婕妤、颜才人,她便不需要太过担心,只是不明白珍妃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顶孔雀羽步辇一路行过亭台楼阁,绕行过容德夫人的福莱殿,抵达水华殿。

  珍妃摆手,命内监落辇。

  武茗暄与桑清对视一眼,撑着锦禾的手下得辇来,抬眸一看,当即惊得浑身一颤。飞檐翘角的水华殿前,一行人恭候着,当前两位,竟然是她的生父洛王和母妃慕芊惠!

  作者有话要说:————————————————下方有古代冰箱及冰鉴结构图——————————————————

  中国在古代就已有了“冰箱”。虽然远不如现代科技产物电冰箱,但仍可以起到对新鲜食物的保鲜作用。在古籍《周礼》中就提到过一种用来储存食物的

  “冰鉴”。这种“冰鉴”其实是一个盒子似的东西,内部是空的。只要把冰放在面,然后把食物再放在冰的中间,就可以对食物起到防腐保鲜的作用了。这可能是人类使用最早的冰箱。

  湖北随县曾侯乙楚墓1978年出土了两件冰鉴,冰鉴上还放著一柄长勺是专门用来舀冷饮的。此外,在古书《吴越春秋》上也曾记载:“勾践之出游也,休息食宿于冰厨。”这里所说的“冰厨”,就是古代人们专门用来储存食物的一间房子,是夏季供应饮食的地方。设计奇巧、铸造精工的鉴缶被誉为中国古代的“冰箱”。鉴缶由盛酒器尊缶与鉴组成,方尊缶置於方鉴正中,方鉴有镂孔花纹的盖,盖中间的方口正好套住方尊缶的颈部。鉴的底部设有活动机关,牢牢地固定著尊缶。鉴与尊缶之间有较大的空隙,应是夏天盛放冰块、冬天盛放热水之用。

  明朝时,北京城的皇公贵族已把冰箱做为重要的祛暑器具,那是一种用天然冰块降温的箱子,以黄花梨木或红木制成。从外观上看,冰箱口大底小呈方斗形,腰部上下箍铜箍两周。箱两侧有铜环,铜环的用途就是便於搬运。箱口覆两块对拼硬木盖板,板上镂雕钱形孔。

  那时的冰箱不仅外形美观,而且在功能设计上也十分精巧科学。冰箱箱内挂锡,箱底有小孔。两块盖板其中一块固定在箱口上,另一块是活板。每当暑热来临,可将活板取下,箱内放冰块并将时新瓜果或饮料镇于冰上,随时取用。味道干爽清凉,用后让人觉得十分惬意,暑气顿消。由於锡的保护,冰水不致侵蚀木质的箱体,反而能从底部的小孔中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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