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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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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婕妤被武茗暄一眼震慑得垂了眸,但也只一瞬就恢复过来。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而后,冷冷说道:“忠言总是逆耳,嫔妾多嘴了。”

  “茗暄知晓,婕妤是好意。”武茗暄垂眸凝看盏中茶水,笑着摇头,“但这世间,除了利,还有情。”

  文婕妤扯了扯唇角,四顾一眼,见无外人,才不以为然地说道:“是茗湘宫之事,让娘娘记下了那份情吧?”

  茗湘宫?武茗暄偏过头,一副静候下文之态。

  “茗湘宫时,丽妃娘娘全无凭证,却毅然为娘娘开脱,确实好胆色,也足以让人感动。”文婕妤低低地嗤笑一声,“但请娘娘想想,慕、桑近乎一家,丽妃娘娘有何好担心?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不痛不痒,却叫娘娘记挂于心。”

  闻言,武茗暄双眉微蹙,细细琢磨了一番。片刻后,她捏起绢帕,掩住朱唇,轻声笑问:“那……婕妤呢?”

  文婕妤不解武茗暄之意,茫然一眼向她看去。

  “茗暄若未记错,入宫前,我与婕妤素未谋面。”武茗暄抿唇浅笑,凝目直视文婕妤,“婕妤为何处处提点,更说动颜才人,与茗暄结交?”

  文婕妤稍怔一瞬,旋即失笑:“宫中形势……娘娘聪慧,自然心如明镜,又何必非要嫔妾说明呢?”

  好个“宫中形势”,若换个人,恐怕就被她这大圈子给绕过去了!武茗暄暗自佩服文婕妤慧思敏捷,本不愿再紧紧相逼,奈何心下疑云越来越浓,当即挥手言道:“青浅,带云烟去一趟宝阁,取那套三岳文房雅器。锦禾,你做栗子糕的手艺最是好,去做些来,给婕妤带回西殿尝尝。”

  青浅、锦禾心下明白,怕是娘娘要与婕妤单独说话,不便她们在旁,当下都恭敬地应了。云烟却抬眼请示文婕妤,得她示意,才欠身施礼,跟着青浅去宝阁。

  待三人都已经走远,武茗暄云淡风轻地开口:“茗暄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婕妤入宫年深日久,又常伴君侧,为何不曾侍寝?”

  “娘娘何以这么问?”文婕妤讶然反问。

  武茗暄却并不看她,自顾饮茶,再不言语。

  文婕妤面色微变:“嫔妾侍寝,彤史有载。”

  “这正是茗暄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武茗暄斜睨文婕妤一眼,“婕妤若在鸣筝宫内侍寝,必要命人备水,可……简芯姑姑却告诉茗暄,婕妤殿里倒出来的水,清澈无污,不像用过的。”说罢,缓缓敛口,含笑看向文婕妤。其实,此事并非简芯告知,而是锦禾。但为稳妥起见,武茗暄故意将此事扣在了已故去的简芯头上。

  武茗暄暗自关注着文婕妤的神色,文婕妤也审视着武茗暄,眸光已渐显沉郁,贝齿轻轻咬在了唇瓣上,并不开口。

  “既然婕妤无心争宠,又怎会管宫中形势如何?”武茗暄频频摇头,沉声哼笑。

  文婕妤紧紧盯视着武茗暄,眸色几变后,松开咬住唇瓣的牙,一排齿印显露。她启开微颤的唇瓣,待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武茗暄压着心底狂潮,泰然自若地抿一口茶水,和颜悦色地看向文婕妤:“无论如何,婕妤总归帮过茗暄不少。我不会让婕妤为难,也希望今日之谈,就你我知晓。”看文婕妤面色似有缓和之象,便又补上一句,“往后……该如何,还如何。”

  文婕妤强自镇定地应下,捧盏饮茶,方才还入口馨甜的“碗顶花”,此时嚼在嘴里只有涩味。

  武茗暄含笑举眸,深邃眸光掠过文婕妤的面,也不再言其他,端着茶盏徐徐浅抿。

  未消多时,青浅领着云烟回来,将那套三岳文房雅器呈给武茗暄、文婕妤看过,便唤陈禄取来匣子装好。这厢妥当,锦禾也把栗子糕以食盒盛了,转回来,递给云烟。

  仿若之前的谈话只是闲聊,文婕妤亦如往常般态度倨傲,礼规却很周全地谢过,旋即领着云烟返回西殿。

  翌日,循例长乐宫请安。皇后尚未升座,众妃嫔照旧散漫闲聊。

  许是昨日为放灯节彩头之事起的争执,容德夫人似是余气未消,就连珍妃落座前向她见礼,也未曾搭理,自顾扯了慈修仪、歆德媛等人漫谈。

  一大早就被落了面子,珍妃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和婉的笑容有些僵硬,懒懒地靠坐在文椅上听众妃嫔笑语,并不插话。

  众妃嫔中不少眼尖的,一瞧这形势,也不太敢找珍妃攀谈,只围着容德夫人说些趣话,讨巧卖乖。

  武茗暄端茶自饮,静静地瞧着眼前一幕,心下暗笑,往后还有得是戏看。

  因着六月六放灯节已不远,皇后念及各宫各殿都要赶制花灯,便在命众妃嫔散去时,吩咐这几日不用再来长乐宫请安。

  武茗暄与桑清携手出了长乐宫,各自领着寄居本宫的妃嫔返回西六宫。稍事休息后,内务府就差了人来,将制作花灯的材料送上。

  武茗暄瞅着摆了满案的竹丝、彩纸、香糊等一应花灯材料,顿觉头疼。她自幼就不是个安份闺中的,心灵手巧向来与她无关。这些东西经由她手,灯能出来,是不是花灯……就难说了。

  思绪一转,武茗暄命人去请文婕妤过正殿商议。

  文婕妤淡淡一眼掠过散乱的桌案,向武茗暄见礼后,落座侧座。

  “皇后娘娘懿旨已下来了,着令各宫各殿自制花灯。”武茗暄掩口轻咳一声,“不知婕妤,有何想法?”

  “娘娘,嫔妾的手……”朱唇微翘,文婕妤好笑地看向武茗暄,“素来只会拿笔,哪里会做这些个巧事儿?”

  武茗暄一愣,下意识地往文婕妤的手上看去,十指纤细素白,右手食指第二节的骨节隐约比常人略高些,一看就是常年执笔书写之人。一眼看罢,她蹙眉抬眸,与一脸无奈之色的文婕妤对视一眼,柔荑无力地抚上额际。

  二人正自相对无言,翠袖入内:“娘娘,灵犀宫犀悦殿嫣德媛求见。”

  嫣德媛?武茗暄茫然一瞬,眸光忽地就亮了:“请嫣德媛入内说话!”

  “娘娘与嫣德媛熟识?”瞧见武茗暄面上忽然显露的喜色,文婕妤不解地问道。

  “之前,本宫染疾,嫣德媛来探疾要走一张妆台,事后给本宫做了一套榻上小案和撑腰。算是,浅浅有些交情吧。”武茗暄笑着点头,看文婕妤目中疑惑未消,便意有暗指地补说,“嫣德媛人美,手也巧得很。她在这档口过来……”话到此处,已不再说,只笑意盈盈地看向文婕妤。

  文婕妤当即恍悟,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翠袖已引了嫣德媛进来。

  嫣德媛款步入厅,似是没想到文婕妤也在正殿,怔了一瞬,才盈盈拜下,向武茗暄见礼请安。

  “德媛妹妹难得过来,就别拘那些个俗礼,快坐吧。”武茗暄亲和地笑着说,眼神示意翠袖沏了茶来,待文婕妤与嫣德媛见过礼,便柔声问,“眼下,各宫奉旨自制花灯,妹妹是个手巧的,怎还有空过来?”

  “慧妃娘娘谬赞了,嫔妾会的,都难登大堂之雅。”嫣德媛转眸瞄过静坐一旁的文婕妤,羞涩地低下头去,绞着手中绢帕说道,“嫔妾就是过来看看,娘娘这边儿可需要帮忙?”

  武茗暄与文婕妤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目中笑意深邃。

  随后的几日,嫣德媛每日都是过了晌午便到鸣筝宫来。因是奉旨制灯,武茗暄不敢假他人之手,认命地跟嫣德媛学着做,不求在放灯节上出彩,只求不被人挑着错处。

  期间,桑清也来过一次,武茗暄忙于学制花灯,便没有多打搅,闲聊两句也就离去。

  这几日,武茗暄也再没见过宁昱晗,只从翠袖处得知,皇上接连几日都歇在珍妃的承露宫。

  武茗暄捏着手中竹丝,小心地凑近炉火旁烘弯,依照文婕妤所绘制的图纸式样,与众宫人一起屈折造型,唇畔浅笑渐深。

  六月六放灯节,源自穹冉千余年前的一个传说。据说,当年以宁京城为中心,连带周遭五城齐逢大旱。正值被世人尊为“圣君”的仁宗皇帝当政,竭力救治,却是无功。仁宗皇帝心下悲嗟,命人点燃数盏花灯放入即将干涸的潇扬湖中,以祈求水神怜悯。哪知,没过几日,旱地竟迎来甘霖,延绵数日的雨水解除了大旱危机。

  仁宗大喜,遂将他放灯之日的六月六定为“放灯节”,着令祖辈放灯祈福。这条由仁宗定下的习俗,延续了千余年,就连之前穹冉分裂,而后再次一统也不曾间断。

  民间放灯是在潇扬湖,由京兆尹官员督管举办,而帝王、妃嫔不便出宫,便于宫内东琼苑外的孔雀池放灯祈福。

  抵及六月六这日,因只是放灯祈福,并不会设宴,故而各宫妃嫔仍旧在自己宫中用膳,要待戌时才去孔雀池。

  武茗暄早早就命翠袖摆膳,待用过晚膳,沐浴更衣,换上一套清雅的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

  “梳个百合髻。”武茗暄轻声吩咐。

  锦禾绾发的动作一滞,抿了抿唇,终究什么也没说,将绾起的花式撤开,重新为她梳理,绾上百合髻。

  看武茗暄不施脂粉,也不点唇脂,只雀羽黛淡淡扫了两笔,青浅蹙着眉,开了口:“娘娘,今儿皇上也会去吧?”

  “怎么?”武茗暄笑问,对镜顾看,捻取一支翠玉缠枝钗,斜斜插入左侧发髻间。

  “那日,奴婢瞧皇上离开时,似乎不甚高兴。这几日……又都是歇在承露宫。”青浅犹豫一瞬,低声说道,“娘娘今夜何不好生装扮一番?”

  武茗暄转眸看向青浅,失笑摇头:“今夜是放灯祈福,可不是酒宴,各宫妃嫔都不会穿得太艳。”说罢站起身来,对着铜镜检查了仪容,“本宫若是盛装前去,岂不太过招摇?再说,近来边境不宁,皇上也不会喜欢看见妆容太艳。”话音一落,扯唇就是一抹满含嘲弄的笑意。她倒不担心皇上不喜,只是不愿惹人闲话罢了。何况,她布好了局,怎会自己去破坏,自然是要主角留给那人。

  酉时,文婕妤如约来到正殿。再次检查花灯后,武茗暄召来陈禄,命他率人带上花灯,随她与文婕妤前去孔雀池放灯。

  五月的夜风,微带些许暖意。东琼苑内,袭人花香萦绕,更有夜露的清新,让人倍感舒心。孔雀池畔,盏盏宫灯微微摇晃,与摇曳的各色裙裾相互呼应,更觉喜庆。早到的妃嫔们三两扎堆,低声说着话。

  武茗暄与桑清打过招呼,便领着文婕妤及一众宫人,寻了个视线较为开阔之地,静候看戏。

  文婕妤拿眼扫视周围,末了,对武茗暄说出一句莫头莫脑的话:“还没来。”

  武茗暄浅笑着捏起绢帕掩口,微微偏头,谨慎地压低声音:“她到,皇上也就该到了,哪能那么早?”

  文婕妤轻笑一声,没有接话,看似漫不经心地赏花赏景,举目四望间,却与**桥畔的颜才人对视一眼。

  武茗暄也在顾看四周,仔细将各宫各殿的花灯都看了一遍。果然,就目前看来,是嫣德媛的花灯最为精美。她转眸瞄向站在不远处的陈禄等人,看到他们手上的花灯,不禁有些忍俊不禁。她的这些,与嫣德媛的一比,那可真是云泥之别。不过,今夜的花灯大抵都是各宫妃嫔亲手所制,做工还是其次,关键在于心意。

  武茗暄缓缓收回目光,却见容德夫人领着一众宫人,姗姗行近。

  “妾(嫔妾)见过容德夫人,夫人吉祥如意!”武茗暄、文婕妤恭顺地向容德夫人见礼。

  “嗯。”容德夫人沉沉地轻哼一声,微微抬手,便算是唤了起。她眸光却并未看向二人,而是斜飞掠过名筝宫的数个花灯,明媚杏眼中,不屑之色露得分明。

  武茗暄早已让锦禾去打听了各宫花灯式样,见到容德夫人身后众宫人或拎或抬的八盏宫灯,纵是式样再新颖,制工再精美,也不觉稀奇。

  “呀,夫人的花灯好精美!”武茗暄故作惊艳地讶然轻呼,“若真是有彩头,夫人必定拔得头筹啊!”

  “本宫尚在闺中时,便捣腾过这些小玩意儿。这是奉旨做灯,自然更加用心。”容德夫人拿腔捏调地说着,倨傲地瞥一眼武茗暄,“倒是慧妃,自幼流落在外,怕是不曾接触过这些,倒是真个难为你了!”

  “奉旨制灯,不觉难为。”武茗暄一眼扫过自己的花灯,有些赧然地拧了手,“只是……妾愚钝,手也蠢,叫夫人见笑了。”

  “哼。”容德夫人下颚一扬,没搭理武茗暄,径直越过她,去了宫人早看好的放灯之处。

  武茗暄与文婕妤微微欠身,目送容德夫人离去。

  待容德夫人走远了,文婕妤才掩口轻笑:“她倒是个谨慎的,制了八盏。不逾矩,也没低了身份。”

  武茗暄浅浅一笑,没有接话,抬手拢了拢发髻,偏头转看另一边。

  六名身着黝色宫裙的宫女分两列排开,手拎风灯,徐徐而来。她们中间,皇后身着一袭曳地素锦宫裙,衣饰都比往常素净不少,只垂在额间的金凤护额昭显荣耀至极的中宫身份。皇后身后半步,和淑夫人也是一身淡雅,更是凸显她那温柔娴静的气质。

  武茗暄携了文婕妤上前,与众妃嫔一起拜见皇后,又与和淑夫人见礼,而后得皇后吩咐,返回自己的放灯处,候着时辰到了,放灯祈福。

  刚回转桥尾柳树下,文婕妤便低声说:“来了。”

  武茗暄侧目循着文婕妤的目光一看,果然,珍妃与皇上相携而来。与众妃嫔一起齐呼万岁后,武茗暄与文婕妤的视线都落到了一处——珍妃的花灯。

  一眼掠过,并不太注意花式,而是默数着,十二盏!武茗暄收回目光,与恰好转眸看来的文婕妤交换一个眼神,各自心照不宣地等着看戏。

  见皇上正扫眼查看各宫的花灯,放灯位置选在桥头一侧的颜才人往皇上身后那群承露宫的宫人们手上一瞄,柔声赞道:“珍妃娘娘的花灯做得好生精妙!金箔饰宝石,蝙蝠托盒,荷花作灯罩,可是取的‘和合’之意?”

  珍妃扬起惯有的和婉笑容,点了点头:“正是。”利落两字说罢,又抬眼看过挽着她的宁昱晗,不甚娇羞地低头,曼声细语,“妾是希望琴瑟和谐,岁月静好,皇上福禄蔓延。”

  “珍妃娘娘好心思,嫔妾自愧不如。”颜才人施施然对着珍妃欠身一礼,眼眸一转,快速瞄过宁昱晗的面,别开了脸去,看向他处。视线掠过桥尾时,与武茗暄遥遥对视一瞬,她垂眸隐去目中笑意。

  静寂的池畔,夜风一拂,将这番对话清清楚楚地送到众妃嫔耳中。皇后都已到了,珍妃才姗姗来到,本就惹了众人不悦。何况,她还是挽着皇上的手来的,更是惹人嫉恨。再听得她这番解说,别的不提,只“琴瑟和谐”四字就足以扎得众人心间刺痛。当即,众妃嫔看向珍妃的目光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吊完三瓶水,回来得有点晚,让大家久等了~嘤嘤……字数、剧情应该说得上保质保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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