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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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汽车之后，见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再一次让两个人无比的震撼，他们虽然见过雪，但是如此这般漫山遍野的白色还是让两个人大开眼界，这是他们从没有看到过的景色，虽然曾经在电视中看过，但是在电视中与亲眼所看完全是两个概念，除了这些，就是那不断从耳边刮过的刺骨的寒风。
还好当初联系到了当地军分区的干部，而三个人下车的时候就已经被等候已久的当地军分区干部注意到了，原本还准备带着三个人吃一顿热乎饭之后在赶路，可是苏毅与刘明都觉得这孩子此时应该是归心似箭也就草草吃了两口面条就再一次出发。而这一次的路程却让两人无话可说。
从县里到镇里再也不是平坦的板油路，山路多是不好走的，而且正赶上入冬的雪天就更加让人感觉寸步难行，坐在车中，刘明与苏毅很快发现，这边的人似乎都不出门，整条路上几乎很难看到几个人影，不禁有些疑惑的皱着眉头，而坐在一旁的当地军区干部只是笑着说道：“天气寒冷不出门也是正常的，这个时间多数都在家中猫冬，而且很快就要彻底的进入冬季，那时候一旦大雪封山，几乎所有人都是足不出户的。”
两个人明白的点了点头，不过他们还是注意着吉天的动向，这个家伙从当初上了火车之后就没有合过眼，到现在为止已经接近五天的时间了，这让两个人不禁有些担心。
“小天，你休息一下吧，这样熬着也不是事儿啊，再说了，你现在这个状态回去看到爷爷岂不是让爷爷担心？”刘明劝着，可是吉天还是不休息，他一直看着窗外，而心却已经飘到了家中。
由于刚刚下过雪，原本急需要几个小时就可以走完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接近十个小时，当到达盘古镇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傍晚四点多了。
“同志，对不起，我们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当地军区的干部满怀歉意的说道。
“没事没事儿，其实有你们送我们过来就已经很麻烦了，不然我们还要做汽车还不知道有没有车呢。这已经很麻烦你们了。”刘明上前与军区干部握手后说道。
“我看你们穿的也不多，这两件军大衣给你们穿着，不然就现在这个天气到了晚上非冻坏了不可。”
“这棉衣给了我们，你们怎么办？”
“我们都习惯了，而且这在车里也不觉得有多冷，你们的时间紧，还是赶紧去办事儿吧，路上注意安全。”
“行，那有缘再见吧。”
“再见。”
当地军区的人离开了，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把三个人送到了盘古镇的派出所门口，而吉天当看到那个熟悉的标志的时候，直接跳下车冲进了派出所。
“刘叔……”冲进派出所后，吉天大声的喊着，但是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应。可是却有一个警察从里面的屋里走了出来，他歪着头仔细的看着这个穿着军装冲进来的人，半晌后一拍脑袋惊讶的喊道：“是小天吗？”
“王叔？”
“真是你？你真的回来了？当初你刘叔发电报的时候还以为部队不让你回来呢，对了，你怎么回来的？”王峰继任刘伟峰退休之后的盘古镇派出所所长。
“刘叔呢？”
“你别急，你刘叔今年年初就退休了，现在在你们村里呢。”王峰说着，正好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苏毅与刘明，不禁问道：“这两位首长是？”
“王叔，这是我副连长苏毅和指导员刘明，他们是陪我回来的。”
“那行，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是现在就走？还是等到明天天亮？”王峰询问着吉天。而此时苏毅却开口道：“这位同志，从这里到他家里还需要多久？现在这个时间还有车吗？”
“车？从镇里到小峪村这么多年来一直就没有通车，而且现在要走的话，几十公里的路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到，更何况昨天刚刚下过大雪，此时上山，路途艰难啊。而且我看两位也都是南方人，你们能受得了这样温度吗？”
苏毅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
“王叔，麻烦你给我准备雪板，我要回去看爷爷。”吉天拉着王峰的胳膊焦急的喊道。
“孩子别急，雪板我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不过现在上山，就是你行，你还要考虑这两位首长啊，他们能不能在这山里坚持下去。”
“要不，王叔，让我指导员和副连长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回去，这样还能快一些。”
“不行！营长给我们的命令是让我们陪着你，不就是大雪嘛！没什么可怕的。”苏毅说着，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自己说的话会被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中的自己完全否定。
拿着王峰准备好的雪板，吉天三人再次踏上征程，虽然派出所的车将他们送到了镇外，可是那剩下的路就完全都要靠步行了，几十里的山路啊，这可不是春夏，这三天白茫茫的一片，没有知道哪里有危险，那里安全，完全就是一个白茫茫的未知的世界。
之前苏毅还专门问道王峰关于着大雪封山的时候会不会又狼以及其他猎食动物出现，可是王峰看了一眼吉天之后对着两人就说了一句，“这小子进山，狼不会出来。”两个人瞬间就懵了，他们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来到山脚下，两个人望着一片惨白色的雪山有些迈不动自己的脚步，而吉天却在一旁忙碌着什么，没等到两个人过来询问，吉天就来到两个人的身边蹲着，在他们的脚下缠上了之前准备好的雪板，一边绑着一边再说：“这雪板就是专门为我们这种在大雪的时候进山的人准备的，因为下雪的时候很多的坑都被大雪埋上了，即使天天走也会不小心跌下去，而一旦掉下去在上来就难了，甚至还会有危险，而这种雪板就是可以加大我们脚踩在雪上的着力点，让我们不至于一踩一个坑，走起来也会相对容易也省力一些。”吉天说着将雪板在苏毅的鞋上绑好了之后又来到了刘明的身边绑好之后，有拉着一根背包带缠绕在两个人的腰间，另一头则是绑在自己的腰上说道：“副连长，指导员，这进山了不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都要听我的，即使遇到狼了也不要慌，有我在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出对方的无奈，当初他们可是接受命令保护着吉天回来的，要照顾好他的，可是谁曾想，到了这里却要吉天来照顾他们两个。
“小天，如果是你自己的话，从这里回家需要多久？”
“指导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您也别问了。”吉天低着头不想说，虽然他现在很想飞回家，但是这两位跟在自己的身边，而且不论怎么样他们也不会让自己独自一个人走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出一些让两个人难堪的话呢？
见吉天不说，两人自然也明白了一些，索性就跟着吧。
从上山开始，两个人逐渐发觉这衣服不论是穿多少，在这样刺骨的寒风中还是觉得少，他们甚至想要在穿上个几件军大衣保暖。而路上吉天也发现两人有些经受不了这边的温度，随机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两件下来交给了二人。
“指导员，你们别推了，穿上吧，多少能暖和一点，至于我，我已经习惯了，没事儿。”
“这……”
“穿上吧。”
吉天穿回来的衣服还是当初入伍的时候从家里传出来的，虽然看上去单薄的好像一件普通的秋衣，但是反过来里面可都是实打实的羊毛，保暖的很，两人虽然不愿意但是在吉天的好说歹说之下还是穿上，这一穿上，瞬间就感觉不是那么的冷了。可是，在大雪中穿行的难度还是让两人无比的难过。
可是，就在两个人费力的一脚一脚的迈步的时候，他们发现在前忙拉着他们的吉天似乎好像没事儿人一般，似乎自己两个人的重量在他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么一折腾就是整整一夜，等到三个人翻越了大山来到小峪村外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了，此时的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雪。
精疲力竭的两个人坐在路上不断的喘息着，同时欣赏着从未看过的景色，这里虽然是在群山环绕之中，但却有着独属于它的静谧与无法言表的景色，一时间，两个人不禁看痴了。
简短休息半个小时，三人再次启程，一个小时后，三人已经从山脚下来到了小峪村村口，站在村口，吉天发现几乎每家每户的房门上都挂着一只白幡，一瞬间，他所有的希望全部破碎，用力扯下缠绕在腰间的背包绳快速的想着村子里面冲去。
可是当他跑进村子，除了一些看家狗在吠叫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吉天大脑一片空白的想着家中的老宅子冲去，就在到了门口的时候，他注意到，之前一直摆放在门墙外面的那一口棺材不见，瞬间感觉双腿发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看着老宅的大门脑海中不断的翻腾着小时候的一幕幕。
紧跟上来的两人在发现跌坐在地上的吉天的时候直感觉不好，连忙上前将吉天扶了起来，可是就在扶起吉天之后，这小子发了疯的想着村尾的方向跑去，一转眼，人影已经消失，两人无奈的硬着头破跟在后面，但是很快，他们虽然可以看到吉天的背影，但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跟上，只能远远的吊在后面，此时苏毅才发现，原来吉天在部队上所表现出来的体能只是他故意漏出来的，至于那些保留则让人叹为观止。
那一座看似并不高耸的山峦却称其为了副连长与指导员一生中最为难于逾越的高山，副连长曾经是某特种部队的精英却因为受伤而被安排在基层部队中为特种部队选拔精英，可是即使身为特种兵的他也不能在这跌栾起伏的丛林中跑到吉天的百步之内，甚至在几分钟之后，他们已经失去了吉天的身影，这样的发现让苏毅再一次震撼，虽然曾经亲眼目睹吉天的能力却在今天再一次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居然追不上一个刚刚入伍的新兵，这让他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就在两人咬着牙硬撑着跟上吉天的身影之后，他们才发现，吉天已经跑到了另外一座山脚下，他几次的想要冲上去却几次从山坡上滑下，吉天每次从山坡上滑下来的时候身体都会重重的装在树上甚至石头上，此时他的额头上脸上已经满是鲜血，甚至身上的衣服也有多处已经被树枝石头划破，可是他还要不断的想着山上冲刺。
跑上去十几米因为脚滑会跌落下来，就这样一来一去等到吉天真正的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被鲜血覆盖，而之前那吉天经过的地面上也留下了点点血迹。
刘明此时已经是精疲力竭，甚至连抬腿都做不到，不禁推着苏毅让他跟上去。
发疯般奔跑的吉天终于在半小时后来到了山上村庄中人的坟地，远远的看过去巨大的白幡耸立在哪里，吉天如同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般跌坐在地上。
眼泪不断的从眼眶中涌出，那座新坟近在咫尺却让吉天感觉如同远在天边一般，他使劲全身的力气也只能一点点的爬过去。
渐渐的身后的哭声引起了在坟边祭祀人群的注意，众人回过头看到一个满脸血迹却一直不断努力的想着这边爬过来的身影。就在众人都在疑惑的时候，柱子忽然排开众人来到了吉天的身边，扶着吉天的肩膀喊道：“天儿？是你吗？是你吗？”
“柱子叔……”吉天艰难的吐出了几个人。
“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老村长九泉之下可以闭眼了。”柱子抱着吉天大声的哭了出来，而此时吉天却想要挣脱柱子的怀抱却苦于身上没有力气，无法挣脱。
“叔，我要爷爷……”
柱子想要扶着吉天走过去，却被吉天挣脱开，一点点的爬着来到赵成功的坟前，看着那矗立在自己面前的石碑，吉天悲痛欲绝的大声呼喊着，“爷爷，孙儿回来送你来了，您怎么不等等孙儿，为什么不等等孙儿……”
“对不起啊，爷爷啊……”吉天跪在雪地中不断的对着爷爷的墓碑磕头。
“天儿，起来……”柱子上前想要拉起吉天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吉天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不断的在哪里叩头，“我不起……我不起……爷爷，爷爷……”
“你是个军人，我想你爷爷也不希望看到自己最满意的孙子这个样子跪在自己的面前，你给我站起来！”刘伟峰从众人的身后坐过来，面对着内心充满了自责的吉天大声的喝道。
吉天茫然的回过头，看着刘伟峰，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抱着刘伟峰的腿，大声的痛哭着，而在此时，刘伟峰所能做的，就是将吉天扶起来，然后抱住他，企图从自己行动让吉天感受到他还有家人。
吉天站在爷爷的墓前，眼泪在脸庞上肆无忌惮的流淌着，内疚深深地占据了他，他没能最后看爷爷一眼，只能在这里默默的送行，吉天仿佛感觉到爷爷在注视着他，没有一种注视可以使他回头，他依然会像一匹不倦的马带着爷爷深深的理解，盎然的走向未来的战斗。
这样的场景让好不容易跟上来的刘明与苏毅也不禁触景生情，而在通过与村民的交谈中，苏毅得知了吉天所有的一切，一个从小被老村长收养的孩子，一个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孩子，一个到现在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孩子，对于这个在部队上表现特别优异好兵又多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关怀。
从而也明白了吉天为什么在部队从不来不跟任何人借钱，而别人跟他借钱从来都不借的原因，这个被称之为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的难言之隐却在这里，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身世，是不想被歧视还是不想被施舍这也许只有吉天自己才知道。
回到村中，吉天如同一个失去了目标的猎手，在村中徘徊，站在大门外许久，他不敢走进家中，他不敢面对那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如今却苦无一人的房子，他不敢在院落中逗留片刻，只因为那里到处都充满着爷爷的身影，充满着自己所有的回忆。
柱子也许是村中最了解吉天的人，他强行将吉天带到了自己的家里，也让苏毅二人可以在自己的家中稍作休息。
“小天，这是老村长临走的时候给你留下的，你打开看看吧。”柱子从外面拎进来一个老式的皮箱，拿到吉天的面前。
而当吉天看到眼前的皮箱的时候，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他想要控制，但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那不断涌出的泪水，这个皮箱他见过，但是从来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小的时候，他曾背着爷爷去翻过，可是还没有等打开就已经被爷爷拿着笤帚追出去好远，他一直都在好奇，这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但是如今，他却不想打开，他想一直保留着曾经的回忆，保留曾经与爷爷发生的一切，永远都不要忘记。
吉天抱着皮箱坐在炕头，半晌都不说一句话。
“你们……没有什么办法劝劝他吗？”刘明站在柱子的身边小声的说道。
“这位首长，你不知道，这孩子从小在老村长的身边长大，当初他当兵的时候是被老村长一脚踹出来的，之后就没有再见过，老村长对小天说过，如果在部队混不出一个人样来，就不要再回来，可是我们都知道，老村长也舍不得他啊，他是舍不得这个孩子走才不愿意出来送他的，可是谁知道，谁知道……”柱子说着说着眼泪也是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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