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枯井余生

　　语声刚落，鬼魅般的人影突然穿出剑光，堪堪避开，众人脸上的喜气瞬间凝结。

　　左南厉喝一声，二度出手，顿时气浪狂啸，风雷奔煞，整个大厅都为之摇晃。

　　这一次他没用刀，却用的是双掌，但其威势比先前那一刀更厉、更骤。

　　那鬼魅般的人影突“咦”地一声惊诧：原来你还会“雷音天书”上的武学？

　　排山倒海的掌劲中，那人又魔鬼一样奇迹般地飘出。

　　左南狂吼一声，全身扑上……。

　　第三招，已是拼命一搏，他手中的刀已劈进了对方的身体里，左掌也击中了对么的头部……。

　　他惊喜之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顿时，将那道鬼魅的人影震得四分五裂，凌空飞散。

　　眼前一空，这哪里是个人，分明只是一个影子。

　　一怔之下，他骇然出口：遁形幻影。

　　“不错，算你还有点见识……只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

　　左南循声抬头，一道淡影从头顶的屋梁上一泻而至，快逾流星闪电……。

　　猝防不及之下，左南本能地一退，长刀再次劈出……。

　　“蹦扑”，

　　一声沉闷刺耳的声音传来，他听到了自己喉骨穿碎的响声。

　　刹那间，全身一震，如遭电击，本已劈出一半的长刀也随之垂下，“铛”地落在地下。

　　刀光之后，是血光。

　　血，浓黑如墨，正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

　　左南全身一阵哆嗦，摇摇欲坠。

　　一条人影拼命般冲了过来，扶住了他，正是楼林。

　　黑血传人眼中射出淡淡的不屑：我只所以敢放你二十年，就因为算定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一字一句吐出来，令人魂惊魄动。

　　瞬间，空气为之凝结，死亡的气息已充斥整个夜空。

　　左南咳了咳，似心有不甘，吃力地伸出手，握住喉咙，艰难地咽噎道：你敢不敢……再留……下一人，赴约二十……年……年后之约？

　　黑血传人冷哼道：有什么不敢，哪一个？

　　左南尽力侧过头，看了数丈外、人众中的楚公子一眼，目中是无尽的期待。

　　“好“

　　黑血传人哼声道。

　　“师父”，

　　楚公子一声悲呼，突然冲了过来……。

　　左南咬着牙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楼林的脸，苍白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失神的眼睛里也闪起一丝丝光亮……。

　　“　庄主、庄主……”，楼林紧紧把他抱进怀里。

　　左南笑了笑，突然，他的头垂了下去……，目光瞬间黯淡……再黯淡……一闪而灭。

　　这一瞥，就是一生。

　　厅中，死一般的寂静。似乎所有的人都在为这一刻默哀。

　　“为左庄主报仇”，

　　“宰了这个妖魔鬼怪，”

　　“今天血战到底，兄弟们上”。

　　片刻之后，厅中响起了狂怒的咆啸声……。

　　楼林把左南轻轻地靠在墙边，然后一马当先地冲向黑血传人……。

　　其他人也如潮水般涌向黑血传人，纷纷扑上……。

　　顿时，杀声震天，前仆后继。

　　刀光、剑光，厉喝声、惨呼声……响彻整个伏魔庄，远近可闻。

　　犹如一曲血腥的断魂之曲，横贯夜空云际，回荡在长河远山间，久久不绝……。

　　萧千一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晕，他睁开双，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在什么地方呀？他伸手向四周摸去，突然间摸到一双手。

　　是一双感觉不一样的手，柔软滑腻……。

　　就在他一怔之间，那双手已经甩开：你拉我的手干嘛？

　　声音入耳即熟，竟是小影子。

　　“原来你也在这里”，

　　箫千一惊诧之下，逐放下心来。

　　“是的，我也陪你死在这里”。

　　“什么？死在这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呀？”

　　萧千一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忍不住再次伸手向周围探去……。

　　触手之处，光溜溜的，一片冰冷，坚硬如铁，全是石头。

　　小影子叹息道：你就不用摸了……一醒来，我就早已检查过了，这里就是一个小小的地窑，方圆不过六七尺左右，高不可测……。

　　“上面似乎还有厚厚的青石板压着，坚不可破，根本没有任何生路。”

　　“那我们该怎么办？”萧千一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死在这里呗，还能咋办”，小影子重重道。

　　“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你不觉得遗憾吗？”箫千一似心有不甘。

　　“遗憾？谁的人生没有遗憾？”

　　小影子苦笑道：其实在我们重返伏魔庄的那一刻这，就已经注定了，人生本就是一种遗憾。

　　这句话突然令萧千一想起了什么，他沉吟好一会儿，疑惑道：我记得我们两个都在大厅中喝醉了，就算死也是死在厅中……怎么又会在这地窖之中呢？

　　“嗯、好像有点道理……”，

　　小影子想了想后，沉吟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一定是左南把我们送入了这地窖。

　　“是他？不可能吧？”萧千一有些怀疑。

　　“莫非你有什么不同的见解、或是发现？”小影子反问道。

　　“没有，没有，我哪里能有什么发现”，萧千一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没有，那就听我的……”，小影子突然加重了语气。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萧千一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但他没有反驳，而是追问道：如果左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影子缓缓道：有可能是因为他不想要我们死，所以要救我们。

　　“因为救我们，才把我们关进了这里？”萧千一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嗯，我想是这样，若是我们在外面，早已死在黑血传人的手下，哪里还有机会说话”。

　　说到这里，小影子长长叹息一声。

　　萧千一虽然觉得有此话有几分道理，但仍不解道：你确定是左南为了救我们，才这样做？

　　“是的，不错”，　

　　小影子定定道。

　　“你是凭空猜测？还是有什么证据？”

　　“证据倒是没有，不过我平时虽然很少喝酒，但三五杯还是可以的，但这次两杯就倒，这说明了什么？”

　　萧千一闻言一懵，怔怔道：这能说明什么，不就是说这酒比你以往喝的酒都要烈很多么。

　　“错，不是烈很多，酒还是一样的酒”。

　　“那是什么？萧千一追问道。

　　“是因为这次的酒里下了药”。

　　“啊……下药，既然下了药，你怎么不说出来，却还要死喝烂喝？”

　　萧千一忍不住惊叫出声来。

　　“我也是喝完之后才知道的，那时已无力再说”。

　　萧千一半晌无语，良久才道：你是说，他在你我的酒中下药，就是救我们的证据？

　　小影子轻轻道：嗯，若是他想我们死，根本什么都不用做的，我们直接就躺尸在黑血传人手下了。

　　对于这句话，萧千一深信不疑。但仍忍不住道：其实他要救我们，也不用下药，带我们来这里就不行了么？

　　小影子叹息道：话虽然这样说，但依那个时候的情景，我们也未必就能百依百顺……他这样做，可能是为了方便，因为那时形势紧急，没有太多时间纠缠……。

　　萧千一突然沉默不语。脑海中闪过当时的情景：灯笼高照，伏魔庄中个个视死如归，满堂举杯相敬……。

　　恍惚间，又浮现出左南那奇怪的眼神，还有那满含深意的话语：“我不但知道你姓断，还知道你叫断天下”。

　　“二十年前，我曾见过你”。

　　回想起来，他心中莫名其妙地一震：莫非他真的与自己有什么渊源，或者是……？

　　“你在想什么？”

　　小影子的话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怔了怔后，萧千一突然感叹道：若是能见到左南前辈就好了……。

　　“我们是见不到他了的”，小影子语气中透出浓浓的悲伤。

　　“为什么，这样肯定？”

　　“不要说我们走不出这个地窖，就是能活着出去，也见不到他了，只怕他早已死在黑血传人的手下”。

　　不知道为什么，萧千一听到这话就气上心头：你就不能往好的方向想么，你这个乌鸦嘴，说不定发生了什么奇迹呢？

　　话一出口，他突觉不对，自己也怔了怔，今天怎么啦，这样冲动。

　　小影子显然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冲自己发脾气，呆了呆后，也不甘示弱，冷哼道：现实中是没有奇迹的，如果有人这样想，不是疯子就是傻瓜。

　　箫千一愣了一愣后，似乎有些不服气：傻瓜又怎么样，你聪明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跟我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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