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9章 天方夜谭

　　（第二更）

　　我一时愣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由我来保管？”

　　老人点点头：“不错！那八张‘顺风快利‘船票已经送还给博物馆，这本曾氏手抄的《浦林旧事》由你保管，再合适不过。”

　　我明白老人的意思。

　　这本《浦林旧事》原由赵家后人赠与青竹禅院吴老师，几十年来一直由他保管。现在吴老师年事已高，也该是物色下任保管人的时候了。

　　恰好此时，我卷入其中。虽然这本书也曾先后为尉迟和嫌犯所得，几经曲折后，说不上是阴差阳错还是故意为之，最终书还是回到了我手里。

　　也许在老人眼里，这充分说明我与此书缘份不浅。再者，正如他刚才所说，与“五槐堂”赵家秘密有关的一干人等，我差不多都有过交集。这可能也是老人将书交由我保管的原因之一。

　　我想了想，说道：“我来保管当然没问题。不过，相较而言，有个人比我更适合担当此任。”

　　“哦？”老人颇有兴趣，笑着道，“还会有谁比你更合适？”

　　“他也是赵家的后人，我大学时的同学，赵建文。”我答道。

　　老人轻轻颌首，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接着又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姚依悦。

　　姚依悦的目光正好也看着老人。两个人面色平静如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你这位同学在哪里？”老人问。

　　“他在老家，滨州西北四百公里之外的一个县城。”我说。

　　老人点点头，沉默不语，好一会才轻轻道：“滨州是王朝时的都城。某种角度而言，‘五槐堂‘赵家的秘密也是滨州的秘密。况且，这本《浦林旧事》本身也是描写王朝时滨州的风貌人情，依我看，还是让书留在滨州比较合适。”

　　接着，老人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就这么定了，由你作为老吴的继任者，来保管这本《浦林旧事》。”

　　我还想开口，邱大爷抢着说道：“周老弟你也别争了，这事就按老首长说的办……我有一事不明，刚才老首长说，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我们的那位朋友曾组织专家，对‘五槐堂‘赵家的这个秘密作过考评，老首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啊……”老孙在一旁也附和道。

　　我无奈地笑了笑，邱大爷是个急性子。这个问题想必闷在他心里已是好久，只是我和老人一问一答，他一直没机会发问。现在怕我还要继续往下说，便抢着开口。

　　老人笑了笑，说道：“这也是机缘巧合，我来滨州后，有段时间曾分管过档案工作。就在老吴来跟我商量如何处置这书不久……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个月之后，档案部门的负责同志拿给我一份档案目录，全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之前一批到了解密期限的档案，问该如何处理。”

　　老人顿了顿，端起茶杯呷了口茶。姚依悦提起热水壶将老人的杯子续满，随后又给在座其他人的杯子添了水。

　　“目录很长，大概有一百来份不同时期不同密级的档案。我粗粗地看了一下，发现里面竟然出现了‘五槐堂‘赵家的名字。”老人在说这话时，脸上犹是讶异之色。

　　对于老人的诧异，只要稍微往深里想便可了然。一个月前，才听好友提起这事，也许那时还只是当作一个故事来听。不料一个月后，却在官方的秘密档案目录里发现了“五槐堂”赵家的字眼，此时，不管老人是何等的错愕，都不足为奇。

　　“后来呢？”老孙忍不住问。

　　老人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在目录上勾选了十来份档案，告诉档案部门负责人，让他把这些送到我办公室。档案送来后，我立即翻开细读。与其说这是一份严肃的官方报告，倒不如说是荒诞不经的天方夜谭故事更为贴切，内容匪夷所思。”

　　我直了直身子凝神细听。老孙上身前倾的角度，令人想起烧熟了的大虾，看他样子，恨不得将耳朵凑到老人嘴边。对面的姚依悦神色极为关注地看着老人。邱大爷刚刚举起的茶杯停在了半空，不经意间杯子有些倾斜，里面的茶水“嘀嗒嘀嗒”如断了线的珠子，滴在裤子上。

　　一时间，四人都在等着老人说下去。不想，紧要关头，老人却缩口不言。

　　我和老孙对视了一眼，心想怎么个荒诞不经法，内容怎么个匪夷所思，您老倒是说啊。

　　老人没有说话，自顾自端起茶杯喝水。

　　我不由得心焦起来，正要催问，不想邱大爷开了口：“报告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老人呷了口茶，放下杯子，轻轻叹道：“往事如烟，还是不必再提。历史原本怎么样，现实原本怎么样，就让它们一如从前，不必再作好奇的窥探或是什么惊扰之举。”

　　我与老孙面面相觑，纵是百爪挠心，却也无可奈何。

　　“后来这些档案怎么处理的？”老孙问道。

　　“全都销毁了。”老人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一时间，客厅里其他几个人的脸上满是失望之色。这秘密背后的秘密，就这样被永远埋进了时间的坟茔里。

　　大家都没有说话，客厅里一时寂然无声。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问姚依悦道：“博物馆船票被窃和邱……”

　　我本想说邱葵家保险箱被盗案，转念一想，邱大爷说不定还不知道这事，还是别让他担心为妙。

　　于是改口道：“……和保险箱被盗，这两件案子有没有进展？”

　　姚依悦看看老人，后者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

　　“保险箱被盗一案，其实我们在现场发现那块橡胶残片后，就锁定了嫌犯。这人我们很早就密切关注，对他的一些情况也有所掌握。”姚依悦说，“正如之前我曾向你提过的，博物馆船票失窃一案，也是这个嫌犯所为。”

　　姚依悦一席话，让我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究竟是欣喜还是郁闷，说不清道不明。

　　一直以来，我对警方的破案效率颇有微辞。博物馆船票被盗自案发到现在，已过去好几个月，既没见媒体报道已经发现嫌犯踪迹，也没听说警方有什么动静。邱葵家保险箱被盗也是如此，总感觉警方只管讯问我们这些毫不相干的人，对真正的嫌犯却不闻不问。

　　不曾想，警方早就锁定了嫌犯，而且对嫌犯知之甚多。可恼的是，之前好几次问姚依悦，她不是含糊其辞，便是顾左右而言他。

　　正想着，院子里突然有人在说话。邱大爷连忙起身，走了出去。我看看墙上的挂钟，差不多快到上班的时间，也站了起来，对老孙说道：“咱们也走吧。”

　　可能是急着回去照看姑妈，老孙跟老人和姚依悦打过招呼，快步走了出去。我紧随其后，刚走到门外，想了想，又转过身，问道：“那个嫌犯是谁？”

　　姚依悦又看了看老人，随后轻轻地说道：“赵玑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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