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6章 呼之欲出
（第一更）
四个人见我和老孙走进客厅，并不与我打招呼，眼睛全都盯着老孙看，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遇不明身份的闯入者，对老孙的突然造访，不仅感到意外，而且颇为抵触。
老孙“咦”了声，显然认出了坐在沙发上的老人，扭头对我说道：“这位不就是……”
我没答腔。
一时间，老孙似乎也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便缩口不言。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僵，我和老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
老人面色平和，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小刘抿了抿嘴，低低地咳了两声，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呷了口茶。
姚依悦眉头微皱，起身向门这边走来。
倒是邱大爷哈哈一笑，打破僵局道：“周老弟来啦，快坐。这位是……”
我正想介绍，姚依悦贴着我的肩膀时停停，用旁人几乎听不见的耳语低声道：“你出来下。”
说完便快步走出院门，确信里面的人听不见谈话后才停了下来。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姚依悦埋怨道。
“我带他来认识下邱大爷，有什么不妥么？”我对刚才她和小刘的态度有些恼火，有些不客气地回敬道。
“爷爷叫你来，是有件事想交待你。”姚依悦说，“你现在带个旁人来，叫他怎么开口？”
“我只当是邱大爷找我，又不清楚是葛老有事。”我顿了顿，问道，“交待我什么？”
“船票的事……”
不待姚依悦说完，我便接口道：“如果是船票的事，老孙在这更不打紧。他们家与《浦林旧事》和‘顺风快利‘船票还有一番渊源。”
姚依悦眉毛轻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什么意思？”她问。
“这船票和书原是赵建……”我本想说是赵建文爷爷的，转而一想，事情已经够乱，还是别再将建文扯进来了，便道，“原是赵玑燮爷爷本家的，这你总知道吧？”我问。
姚依悦当然清楚，这些情况尉迟在给我的信里都有提及。那封信如今正在滨州市刑警支队，姚依悦一定看过。
果然，姚依悦点点头，说道：“知道。”
“这个本家弥留时托人把船票和书送给赵玑燮爷爷。”我顿顿，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知道这个送东西的人是谁么？”
“谁？”姚依悦问。
“正是老孙他老头子。”
姚依悦嘴巴微张，神色讶然，像是听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初。
“真有这回事？”她极其冷静地问。
“一点没错。”
接着，我把老孙爷爷如何被那个本家所救，如何受本家临终所托，让儿子，也就是老孙爸爸连夜冒雪取来油纸包，送给赵玑燮爷爷的事说了遍。
“赵玑燮爷爷还送给老孙他爸一把极其珍贵的紫砂壶。”我怕姚依悦不信，又补了句，“这事千真万确，你可以去老孙家看看。”
姚依悦双手环抱胸前，轻咬上唇，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进去吧。”
进了客厅，老人和小刘神色极为关注地看着姚依悦。只见她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老人依旧面色平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小刘却明显松了口气，他随即起身，走到院子里。
我有些糊涂，不知道姚依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老人爽朗地笑了笑，指指他左手边的空沙发，说道：“周老弟，先坐下来吧。”
老孙有些不尴不尬的坐在那里喝茶，见我进来，神色一松。
我依言在老人和老孙之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顺手在老孙肩膀上拍了拍，算是安慰。
邱大爷倒了杯茶递上来，我接过呷了几口，尝出是用他儿子寄来的好茶泡的。
“接下来我说的话，不代表任何组织和个人，仅仅代表我自己。”老人敛笑轻语，神色极为郑重，接着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们要清楚，我说的每一句，都与主流舆论相一致。”
我和老孙对视了一下，意识到老人可能有重要的话要说，不由得直了直身子。
小刘可能早知道有密谈，不知他起身到院子里，是避嫌还是去放风。
老人朝姚依悦看了看。姚依悦立即从背后拎过一只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本书，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书，随手翻了翻，轻叹一声，又转手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正是那本曾静手抄的《浦林旧事》。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老人此举是何意。
“对于这本书，你是再熟悉不过了吧。”老人道，浓浓的口音里透出一股令人不敢抗拒的威严。
当然熟悉。
收到尉迟寄来的这本书以后，我就曾将之与现在书店里出售的版本，作过一番详细地比较，发现这本书有些内容的次序与今版不太一致。
在宫斯阳宫老爷子家里，我无意中见到清朝反清复明人士曾静的书集，发现里面的字迹与我手上的书如出一辙，这才确定这本《浦林旧事》原来是曾静手抄。
后来，又莫名其妙地收到那八张早就失窃的“顺风快利”船票，绞尽脑汁，终于解开了“五槐堂”赵家传承千年的秘密。
为了确保安全，我将书和船票放进了邱葵家的保险箱里，却不料神秘遭窃。
这一番折腾下来，想不熟悉都难。
我点点头。
“那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老人说。
老孙伸手将书拿过去，小心翼翼地翻了起来。
我清清嗓子，说道：“这本书原为邹公瑾所著，是追忆王朝都城滨州人文风貌的佳作……”
老人摆摆手，沉声道：“这些都是面上的东西，我想听听书背后的故事。”
我略略整理了下思路，说道：“书里藏了个秘密。皇族赵子介眼见王朝为外族所侮，心忧社禝不稳，派出自己的五个儿子潜入敌营以图不时之需。赵子介好友邹公瑾将这件事以集字的方式，隐晦地记载进了另一个版本的《浦林旧事》，密码和秘密分而载之。”
老人点点头，轻声诵道：“火山六月应更热，赤亭道口行人绝。知君惯度祁连城，岂能愁见轮台月。脱鞍暂入酒家垆，送君万里西击胡。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赵子介以此诗的后四句送别五个儿子，这番心情，也许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得到，旁人无从所窥。”
我曾经在网上搜过，这首诗名为《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乃唐朝诗人岑参作于天宝年间。当时，高仙芝正在安西率师西征，李副使赶赴碛西军中，岑参作此诗送别。
赵子介选用诗的后半部分，不知是这四句更应景，还是出于定字辈用字不宜重复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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