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3章 尉迟踪迹
（第一更）
汉传佛教丛林的僧尼将吃早饭、中饭称之为过堂，过堂地点一般在“五观堂”，五观即进食时一思食物来之不易，二思自己德行有无亏缺，三思有无贪食美味的念头，四思饭食乃疗饥之药，五思为修道业而受此食。
青竹禅院虽多是蓄发修行，不剃度，只有两三个老尼，却依足规矩，同样将吃早中饭称之为过堂。
被老人和姚依悦叫做“小刘”的年轻人，在禅修营里沉默少言，多数时间都是离群独处，少有与同伴交流的时候，大家也不清楚他姓甚名谁。要不是过堂时他就坐在对面，我都记不起来禅修营里有他这个人。
那次禅修，据说有个大人物来了，久未登坛的吴老师还破了例，为禅修营的学员讲了一次法。
难道这位小刘就是大家口中的大人物？
吴老师登坛讲法后，就再也没见小刘的身影，据同住宿舍的人说是家中有事，提前回去了。
虽说只是同吃了两天，但过堂时我们就面对面坐着，他对我不可能一点印象没有。可从前天踏进这院子以来，仿佛初识一般，完全不曾见他露出任何的惊奇之色。
到底是他年纪轻轻就沉稳若此，还是根本就不曾留心过禅修营里的其他人呢。
正想着，忽然有人推了推我的胳膊，抬头一看，是姚依悦。
“爷爷跟你说话呢。”她说。
小刘也正直盯盯地看着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想了点事情，入神了。”
“周医生就是滨州人？”老人笑着又重复了遍。
“不是，老家是省外的。毕业后就留在了这。”我说，“您这么快就吃完了？”
“几十年部队生活养成的老习惯喽。”老人笑着说，面前的饭碗里光洁如新，一粒米饭都不曾留下。
接着，老人又问了些家里的其他情况。
“国外留学好啊，可以多见见世面，学习些人家的新东西。”听说女儿公费赴美留学，老人很是为我高兴。
吃完饭，又陪着老人站在院子里闲聊了会。等月上西楼，时间已是不早。姚依悦便搀着老人进了卧室，小心翼翼地扶着在床上躺下来，又帮忙拿出留在这里的针具和酒精灯。
根据第一次治疗后的情况，我对穴位进行了相应的调整，凝神屏息烧针点剌，丝毫不敢忘记祖师爷们针刺时须“如临深渊，手若握虎”的训示。
姚依悦依旧站在旁边，脸上虽没有了前天的浓浓惧意，烧针点刺时却是扭头不敢直视。
针灸完，我替老人盖好被子：“您先休息会。”
“辛苦了。”老人笑着说。
出了卧室，姚依悦说：“今天小杨有事，我送你回家。”
正好，我也想问问尉迟的事，便欣然道谢。
姚依悦的车是吉利豪情，就停在院子外面。我拉开副驾驶门坐了进去，姚依悦点火发动，朝着竹林边的一条小道慢慢开了出去。山脚下寒意甚浓，夜还不太深，竟已有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车子近光灯照出去，雾气若隐若现。
“小刘一直就在这吗？。”
“他来照顾爷爷已经有两三年了，人很沉稳，做事也细致。你见过他？”
“嗯，一个禅修营里。”我说。
姚依悦轻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看我，没再说话。
我想起要问的问题，清了清嗓子，说道：“有尉迟海的消息么？”
姚依悦笑了：“这是在打听案情吗？”
“不算。你们警察办案有纪律，不能随便泄露案子情况，这我知道。”
“知道还问。”
“总有不保密的内容吧，稍微透露点。我跟他这么多年的好朋友，说不定还可以帮你们点忙。”
姚依悦想了想，说道：“我们掌握的他在用的一个手机号码，上星期天凌晨突然开机了，拨打了一个电话后，又失去联系了。”
她顿了顿，接着又说：“目前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
“意思说他有可能还活着？”
“可以这么理解。”
这倒真是个好消息。
一个分分钟钟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的绝症病人，却独自一人不知所踪，更要命的是，在亲戚朋友眼里，这人已经被拉到火葬场烧成了骨灰，早就死去多时了。每天我都要浏览各大主流媒体新闻，生怕会登出尉迟的大幅照片，底下是“已火化死者尸体再现出租房”的耸人标题。
“单凭一个手机号码能确定是他么？”
姚依悦笑笑不答。
“既然有了手机信号，他的位置你们总该知道吧。”我问道，“还有，他给谁打的电话？”
“保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姚依悦在曜山路口的红灯前停了下来，挂空档拉手刹，悠悠地说。
真是急病人遇上慢郎中，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虽恨得牙根直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没办法，我又换了个话题：“你说尉迟涉嫌偷了人家的《浦林旧事》，我怎么听说他是从一个禅院里高价买来的。”
已经启动了的吉利豪情突然又停住了。姚依悦踩下刹车，警惕地问：“你知道这本书在哪？”
我被吓了一跳，矢口否认道：“没这回事。”
姚依悦似信非信，狐疑地看了看我：“知道的话，可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一言不慎，引火烧身。我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索性不再说话。
见我沉默不语，姚依悦似乎有些过意不去，解释道：“这本书很重要，事关一个秘密，不能落在无关的人手上。”
这秘密当然就是“五槐堂”赵家世世代代相传的那个故事。千年前的一个疯狂念头，即使再涉机密，也是时过境迁，徒增唏嘘而已。况且，不了解内情的人就算拿到书，没有那八张“顺风快利”船票，也只以为是内容次序有别的错版，应该不会想到这次序不同的背后，竟还会有这样一个秘密。
现在这本《浦林旧事》和船票，正躺在邱葵书房的保险箱里。
我没敢再开腔，生怕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车子很快到了普新花苑的门口，我打开车门正要下车，姚依悦“喂”了一声。
扭过头，只见她眼神波光流转，轻轻地说：“谢谢你！这两天爷爷身体好了很多。”
我笑着点点头，下车关好车门。挥手作别后，车子慢慢地拐过前面的绿化带，汇入了红闪闪的车流中。
小区里汤大爷正四处闲逛，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口进出的人。最近小偷频繁出没，附近好几个小区已经遭了窃，其中一户人家现金、珠宝被盗，损失十来万。
汤大爷是小区里的热心人，和其他老年人组织了一支志愿者队伍，日夜防范来小区的陌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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